《御花人养成计划》天狼.

12、第九话 染血的九曲离歌1

　　御花人与花武器之间一旦缔结正式的契约，则除非一方死亡，终生不能更移。
　　——月渡学园《学员手册》契约篇

　　正如昨晚弥漫校园的雾气所预兆的一样，正式上课的第一天早上，天上很不给力地飘起了毛毛细雨，从黎明开始，天气就一片阴沉，连气温也骤然下降了好几度。
　　羽千落打着伞站在岔路前，神容淡淡。
　　——这种天气，应该喝热饮才对。但是不知道哪里可以……
　　目光扫过面前烟雨朦胧的学校，忽然，金色的眸子微微一亮。
　　前方，一群吵吵闹闹的女生走过后，露出了一家有着明亮玻璃墙的咖啡店，店门上用金属勾刺出样式相当前卫的店名：谷神星。
　　这个是……摩尔福斯教授那个奇奇怪怪的武器开的店吧。
　　想起昨天那个在大晚上戴墨镜看上去完全不靠谱的花衬衫男，羽千落立即在脑海里划了个重重的“叉”，刚要寻找下一个目标，心念忽转，顿了一顿，改变方向朝谷神星走去。
　　“叮铃~”
　　挂在门上的铃铛在她推门的一瞬发出悦耳的声音，几乎同时，一个她已经见过的花衬衫男人“哗”一声从柜台后站了起来，热情洋溢大声道：
　　“欢迎来到谷神星，年轻的小姐！本店使用的咖啡豆全部由本人亲自栽培，品质可靠，口味保证！把速溶咖啡赶出这个星球！您要什么？拿铁？玛奇朵？摩卡？等等，为什么你看上去这么眼熟，难道我昨晚见过你？哦哦，天哪，这不是真的，你该不是洛夏克的学生吧？那就意味着我要给你打八折了，啊，可怜可怜这个穷得叮当响的咖啡店老板吧！对了，你说你要什么来着？”
　　“啪”一声爆响，羽千落的拳头握紧了一点。
　　“榛子拿铁，法楼，我刚才说了四次。”
　　要是早知道这个男人这么聒噪，就算忽然想起来他是咖啡族的武器，也绝对不会……绝对不会走进来的！
　　好在法楼做饮料的动作很快，稍稍平息了某人的愤怒。羽千落接过装着咖啡的纸杯转身走人，身后，法楼顿时又一次难以置信地大叫起来：
　　“什么什么？难道你不打算现在先尝一口吗？难道你不打算当面赞美我的手艺吗？啊啊，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剥夺一个穷得叮当响的咖啡店老板人生最大的乐趣？55555，可恶……可恶……好无趣的人生啊……555……”
　　羽千落的额角轻轻一跳，强忍住抽锁链扁人的冲动，一边暗暗决定以后再也不要进来了，一边俯身去拿扔在门口的伞。就在这时——
　　“叮铃~”
　　门铃声，清脆地响起在她头顶，她条件反射地抬眼——
　　金瞳之底的光迹，骤然摇曳。
　　涌进门来的挟雨微风轻轻扬起了她脸沿的发，光线一刹流转，随即，被走进店来的那道颀长人影挡住了。
　　微蓝的晨光斜斜晕染在他的额前细碎的发上，逆光暗影中，沉黑的凤眼淡淡扫过，一霎间，似回到了初见那夜，无垠夜色下长刀如雪的少年，碎发起落间，冷冽的气场卷袭而开，如同咬断天际的流云。
　　寂静，只一瞬，羽千落站了起来：“哟，性格恶劣的夜莺学长，早上好。”
　　夜莺瞥了她一眼，收回目光朝法楼走去：“早。”
　　柜台后，法楼立即被惊到了，抱头喊道：“你竟然对我说‘早’？你真的对我说了‘早’？我该不是幻听了吧？天哪，月渡学园最大的冰山夜莺大人问候了我……问候了我……问候了我……问候了我……我应该获得今年的最佳受宠若惊奖……”
　　“少废话。”夜莺冷冷道：“再吵就把你做成花肥。”
　　法楼泪眼汪汪地抬头：“真是的，开玩笑都不行吗……其实我知道你是在跟洛夏克班上的独眼小姐打招呼啦，你对她还真是另眼相看啊，花痕会不会吃醋——嗷，痛死了！好了好了，跟以前一样是吗？两杯咖啡，一杯纯黑，一杯加双份奶糖？”
　　夜莺收回刚才快狠准地敲在法楼头上的刀，环胸靠在了柜台上，清清淡淡地应了一声：“是。”
　　语落的一瞬，身后的门铃忽然急促地响了一声，大风涌进，让他下意识抬目，却只见到还在风里摇晃的门，那有着耀眼银发的少女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转身跑掉了。
　　不由自主，他的唇角轻轻一扬，似戏谑，又似淡漠——
　　——嘁，小女孩。

　　辅助系一年级第一节的课是“植物学基础”，由副校长马尔普教授亲自任教。伴随着沙哑的上课铃声，昨晚在大礼堂里讲话的小个子女人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圆形教室，边走边愉快道：“对不起，各位，本来应该到得更早一点的，只不过我没有想到天气是这样……还好没有迟到，是吗？不管怎么说，迟到绝对是不行的，据我所知，2274年6月份发生的一桩□□毒杀案里，被害人就是因为迟到的习惯而掉进了凶手的陷阱。这件事说起来非常险恶，险恶，但也聪明，毒杀犯往往有着一般人难以想象的智慧。那是在一家开发新型机器人的公司里，有一位愚蠢的科长——”
　　她眉飞色舞地开始讲述这件发生在2274年6月的□□毒杀案。她的声音，她的热情，还有她组织故事的那种方式仿佛有一种魔力，几乎一瞬间就让全班人都听得如痴如醉，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那高智商的凶手最后是如何功亏一篑的。只有……两个人除外。
　　——啊……又下雨了，真是漂亮的雨啊。
　　弦月戴着耳机托腮出神地看着窗外，眼底似有若无的慵懒的光芒，看上去已经坠落在睡与醒的边界了。
　　而他这个姿势已经维持了半节课。
　　终于，他一边打哈欠一边坐起来稍稍活动了一下微麻的右手，同时漫不经心地往旁边瞥了一眼，立即，深褐色的眸子里掠过了一抹疑惑的光芒。
　　身边，某个长着银色头发的家伙从上课开始就一直在素描本上画来画去，一看就是心不在焉，因此他非常自觉地一直没有跟她说话。但现在，课已经上了一大半（虽然马尔普教授的毒杀案才讲了三分之一），她素描本上的咖啡树已经栩栩如生，但画树的人依然一副神游物外的样子，这让他不由自主感到有点在意，于是悄悄往旁边伸出手，几不可察地拍了她一下。
　　被打扰了的羽千落立即额角轻轻一跳，冷然侧目。
　　但是，她刀锋一般的目光却只迎上了一双懒洋洋想睡觉的眼睛，那样与窗外天气毫不匹配的温暖颜色，不由让她的表情也柔和了一点。弦月偏了下头，用嘴型说：“你怎么了？”
　　羽千落一怔，条件反射地移开了目光。
　　寂静几秒，终于，她撕下素描纸的一角提笔写了几个字，不动声色地推给他。弦月朝那张纸扫了一眼，立即，他感到自己被一棒子敲醒了。
　　纸上，完全出乎他意料的漂亮的字严肃地写着——
　　——有人对我说“早上好”。
　　……
　　诡异良久，他叹了口气，提起笔在那句话后面写：真是一个感动人心的好故事。
　　羽千落接过纸条看了一眼，眼里霎时幻化出了冰冷的锋刃。下一秒——
　　“砰”一声大响，在只回荡着马尔普教授讲话声的教室里显得特别响亮。
　　弦月顶着头上迅速变大的包晕晕乎乎地趴在了桌子上，感到自己已经完全明白了洛沫的父亲教育她“千万不要招惹羽家御花人”时的良苦用心。
　　于是，本来就安静的教室顿时更加安静了，除了马尔普教授兴高采烈的讲课声外，就只有羽千落额角抽搐神色不善画画的“沙沙”声。素描纸上，被细心润色的咖啡树一分分枝繁叶茂，饱满的果子，似要跃纸而出。
　　就在这时，下课铃像救世主一样响了起来，但马尔普教授的故事却正到紧张处——
　　“……总结起来，当时的情况是，所有有条件做案的人都没有动机，而有动机的人都有不在场证明。这下子，案件就陷入了胶着之中。但是同学们，永远记住一句话，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就是等着别人去推翻它的。当时接办此案的警察中，有人发现——啊哦，刚才下课铃是不是响过了？”
　　立即有人发出抗议：“别管它，接着讲，教授！”
　　马尔普教授有些调皮地笑了起来，一边摇头一边收拾讲义：“那可不行，你们中有些人下一节还有课呢。这个故事我们可以星期三的课上再——不过我想，星期三我们应该开始进入‘植物学基础’的大门了，同学们！”
　　就在这时，教室里一片闹哄哄收拾东西的声音里，弦月听到了身后“嘶”一声纸张破裂的声响，不由一怔回头，正看到羽千落把刚刚完成的素描纸揉成一团漫不经心朝后一抛，纸团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啪”一声不偏不倚地落进了纸篓中。
　　不由自主，他奇怪地偏了下头：“喂，你在干什么啊，千落。”
　　“画完了就可以扔掉了吧，反正也不是什么艺术品。”说话间，她已经收好东西离开了。
　　走廊上人流熙熙攘攘，她刚刚从几个高年级男生旁边挤过去，肩膀就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一惊之下回头，拍她肩膀的人却已悠悠然走在了她旁边，挂着大耳机双手交叠枕在脑后望天懒懒道：“中午到我宿舍来吃饭吧。”
　　虽不爽他的捉弄，闻言却依然微感惊讶，不由又看了他一眼：“你会做饭？”
　　“来了就知道了。”弦月露出了明亮的笑容，一边后退着拐上另一条走廊一边挥了挥手：“我的教室在这边，中午见~”
　　“我可没说我要去。”羽千落轻哼一声。
　　“诶？”弦月微一怔，浅褐色的眸子却随即弯了起来：“不管你，反正……我当你已经答应了。”
　　看着那道清瘦的身影悠悠闲闲穿过纷乱的走廊，她忍不住轻轻扬起了眉——
　　——什么啊，这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