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看台上的牵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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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华安体育馆，上座率近八成，其中还有几位特殊的看客——陆筝的爷爷奶奶，以及想给孩子惊喜的李喻。
老两口自从得知陆筝在京市有比赛，就悄悄盘算起了去现场的事。他们既盼着能亲眼看看孙女在赛场上的模样，又怕提前告知会给孩子增添心理负担，于是连儿子儿媳妇也没说，只私下给李喻打了电话，拜托他帮忙买票。
李喻教陆筝打球的那几个月，经常跟着陆筝一起去爷爷奶奶家吃饭，一来二去自然也就熟了。
李喻坐在陆奶奶旁边，手里攥着一张写着“陆筝加油”的大卡纸。纸是从文具店挑的亮黄色，字用马克笔描得粗粗的，还在边缘画了乒乓球拍和球的图案。
为了守住 “惊喜”，他早上还特意给陆筝发了张宿舍收拾行李的照片，装作自己因毕业事宜无法到场的样子，生怕露馅。
陆奶奶的怀里揣着一个布袋，里面是在家煮好的陈皮水，用保温壶装着，还有陆筝爱吃的红豆小米糕，白天刚蒸的。
其实陆奶奶不爱看乒乓球。她这辈子没怎么看过体育运动，年轻时在浙江农村，睁眼是田埂，闭眼是家务，唯一的“娱乐”是听村里广播；后来跟着陆爷爷回京市，陆梁爱听京剧，她就陪着看，却总在锣鼓声里犯困。可自从陆筝拿起球拍，她的作息里就多了一项雷打不动的“任务”——每天守着体育新闻。哪怕看不懂，也会盯着屏幕聚精会神地看，就想看看会不会出现孙女的身影或者名字。
之前在《国乒军训忙》看到陆筝，那段日子散步时，她遇到认识的人就要问“看过央视七台的军训节目没？我家筝筝在里面呢”。
一旁的陆爷爷摘下老花镜，用衣角擦了擦镜片，又重新戴上，仔细打量着场地。他退休前在京市大学教古典文学，一辈子跟书本打交道，最不善跟人打交道。年轻时被下放到浙江农村，是陆奶奶带着他认田埂、辨作物，有人起哄笑他“城里来的书呆子”，也是陆奶奶拿着锄头站出来护着他。家里的大事小情，看似是他拿主意，可每次遇到难办的事，最后站出来“扛事”的，永远是没读过多少书的陆奶奶。
这次来体育馆，也是陆奶奶拍的板：“筝筝第一次在家门口比赛，必须去！”陆爷爷当时还犹豫，怕给孩子添麻烦，结果被陆奶奶瞪了一眼，“咱悄悄看，不打扰她，添啥麻烦？”
场馆里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主持人的声音透过音响传来：“接下来，让我们欢迎京市控股集团俱乐部与八一华煤俱乐部的参赛队员入场！”
当穿黄色队服的陆筝出现在视野里时，陆奶奶立刻拍了拍陆爷爷的胳膊：“你看她，多精神。”
陆爷爷点点头，目光追着陆筝的身影。那个小时候被他抱上肩头，带着去果园摘橘子的小丫头，如今站在这么多人面前，昂首挺胸，跨步向前。
他的眼眶又有点发热，赶紧抬手推了推老花镜，掩饰住情绪。一辈子都在教书育人，他见过很多优秀的学生，却从没像此刻这样，为一个人的成长如此动容。
李喻举着亮黄色卡纸，他看见陆筝往观众席扫了一眼，眼神在他们这边顿了顿，随即亮了起来，嘴角的笑容也深了几分——显然是认出来了。
他赶紧举起纸牌朝着陆筝的方向挥了挥：“筝筝！加油！”
陆筝悄悄朝着观众席的方向，比了个小小的 “OK” 手势，心里却难得的多了些紧张。
这是第一次，家人在现场看她比赛。
陆远鸣和沈听筠各有各的忙碌，而陆爷爷陆奶奶又年纪大，有不少老年人的基础病，鲜少长途奔波，此前陆筝在国内也打了不少比赛，从没有家人到场过。
林立骅也认出了看台上的三人，远远点头致意。
比赛开始前，乒协派驻华安体育馆现场的比赛监督、乒协官员曾虹，走到了八一队选手席跟前。
“苏指导，耽误您几分钟。” 曾虹的目光扫过八一队队员的着装，“有个情况需要跟您确认，我看有些队员没有穿裙装，这不行的，不符合着装规范。”
苏兆兴似乎并不意外有此一问，平静地回应：“上一轮我们就是这么穿的，当时没人提醒我们不行。” 他指了指身边的叶子和陆筝，两人都穿着黑色运动短裤。
对面的京队成员是清一色裙装。
乒协给球队发了两套服装，比赛服装是裙装，训练服装是短裤，但不少球队没搞清楚。乒超第一轮比赛时，八个球队里只有三个穿了裙装，在场的乒协官员有的如曾虹一样上前提醒，有的就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就说我穿的这套是不是你发的吧？既然是你发的，那就是能穿的，你管我穿哪个。
这是多数球队的真实想法，可交涉时当然要换一副更礼貌、更委婉的说辞。
队员进场后基本就快比赛了，临时换裙装可能会影响动作发挥，尤其是接发球、跨步这些大幅度动作，即便裙摆经过精心设计，但穿惯了裤子训练的运动员们还是容易受限制，下场我们再注意。
可到了下一场，说法就变成“上一轮都没严格要求，下次，下次一定”。
再之后，直接就变成了“唉，都打了这么几轮了，你看大家都穿裤子，要不算了吧。”
已经打了好几轮，要是乒协重新发公告要求所有球队穿裙装，多少有些丢脸。因为大众会问，要真这么重要，早干嘛去了？
因此，今年乒超的“裙装令”就这么糊糊涂涂地被忽略掉了。当然，这是后话。
继续回到华安体育馆，着装小插曲过去后，裁判开始检查球拍。
陆奶奶从布包里掏出一包油纸包，递给李喻：“下午蒸的红豆小米糕，你拿着吃。”
李喻也没推脱，道谢后接了过去，手上捏了捏，能感觉到米糕的软糯。
“开始了开始了！” 陆奶奶突然小声喊道。
这场比赛是京队的主场，因此，首盘便由京队的第一单打邓琳对阵八一队的第二单打叶子。
陆奶奶其实分不清谁是邓琳谁是叶子，只认准 “跟筝筝一队的就是好人”，于是眼睛死死盯着穿黄色队服的叶子，嘴里小声念叨：“黄衣服的姑娘加油啊！”
第一球邓琳发球，弧线又低又转，叶子没接住，陆奶奶 “哎呀” 一声。
李喻咬了口米糕，软糯的红豆香在嘴里散开，他边嚼边小声给老两口解释：“奶奶，这两个都是筝筝在国家队的队友。穿紫色的是邓琳，京队的主力，很厉害的，黄衣服的是叶子，跟筝筝一个队。” 他怕爷爷奶奶看不明白比分，还特意指着记分牌，“您看那数字，左边是邓琳，右边是叶子，现在 1:0。”
陆奶奶顺着李喻指的方向看记分牌，老花眼让数字有点模糊，她使劲眯了眯眼，才勉强看清 “1:0” 的字样。她不懂乒乓球，只知道球没接住就是输了。
第二球叶子扳回一分，可她每次刚找到点节奏，邓琳总能用更刁钻的回球打破她的部署，最终首局以4:11被邓琳轻松拿下。第二局形势反转，邓琳在9:3领先的大好局面下，以12:14丢掉比赛。接着双方又各胜一局，决胜局中，邓琳在5:4领先后打得精彩，连得6分，以11:4结束战斗，赢得首盘。
第四局开始前，陆筝从候场席离开，目光不自觉地往爷爷奶奶方向飘，刚好与奶奶望过来的眼神撞个正着。陆奶奶赶紧朝她比了个 “加油” 的手势，陆筝回以甜甜的一笑，转身走向热身区。
热身期间，林立骅还是老样子抽查陆筝：“看出什么了？”
陆筝踮起脚尖做了几组纵跳，落地时脚步轻盈：“小琳姐的正手进攻还是稳，叶子姐在关键分上有点慌，该加力的球没加上。”她顿了顿，又补充道，“郑曼琪的话，她喜欢打突然性的快攻，反手衔接没那么流畅。”
郑曼琪是京队的二单，陆筝接下来的对手。
这样的对话是师徒二人的常态。
林立骅一直在努力培养陆筝使用技战术去打球的习惯，即便她打球时仍以球感为先，但相较之前，她已经会下意识去分析技战术，并有意无意地在打球时融入进去。
林立骅点点头，叮嘱道：“你一会儿跟她打，记住两点：第一，接发可以多往她反手带，别给她正手快攻的机会，她反手回球质量不高，你刚好可以趁机起板。第二，她台内小球没那么细，你多放短球，调动她上步，打乱她的节奏。”
陆筝的右脚在前屈膝弓步，左手扶着膝盖，右手握着球拍缓慢画圈，带动肩膀做绕环动作。她特意放慢了幅度，让肌肉慢慢适应，避免突然发力拉伤。
“我要是放短球，她会不会直接挑打？上次跟她打，她挑打成功率还挺高的。”
郑曼琪是国家二队的队员，跟陆筝短暂地相处过一阵子，两人只在队内大循环时有过一次交手，陆筝4-2赢了。
“所以要打变化。” 林立骅抱臂朝陆筝走近两步，“比如你放两个短球，第三个突然打长球，逼她退台。她退台后，正手快攻的威力会减一半，你再跟她拼反手，优势就出来了。”
“还有，别学叶子刚才那样被对手牵着节奏走。郑曼琪想拼速度，你就放慢。她想磨台内，你就果断打长球，主动权要握在自己手里。”
尽管林立骅尊重陆筝的自主发挥，但该教的技巧、该提的提醒，他一句也不会落下。至于陆筝能听进去多少、比赛中具体如何发挥，便全看她自己的临场判断了。
工作聊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聊点私人的。
“紧张？”
陆筝正弓着身子做腰部绕环，动作顿了半秒，随即又恢复流畅的节奏：“有点…… 爷爷奶奶第一次来看我比赛，怕打不好。”
“你爷爷奶奶在这儿，不是压力，是底气。”
“他们来，不是为了看你赢多少分，是想看看你站在球台上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看台上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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