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滟月赋》不戒糖

2、落水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站在浣玉池边，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池子里的锦鲤陷入思考，突然，恍然大悟的笑容浮上小脸，生动的表情顿时让整个人都神采飞扬，灵气逼人。

　　“肯定是宫里的人没有好好养你们，所以才这么瘦。”落月小小额脸上泛出同情的表情，微蹙着小小的眉毛，竟有说不出的可爱味道。突然想到了什么，落月解下系在腰带上的锦囊，解开袋口，顿时芳香馥郁香气四溢，空气里弥漫出一股让人说不出的神往的味道，伸手探入，捧出一把黑黑的如同豆子般大小的东西，在白嫩的小手上散发出诱人的光泽，扬手往池里一撒，鱼儿顿时一拥而上，抢食得好不热闹。

　　“ 你在干什么？！”娇嫩的声音无比傲慢地自身后响起。

　　“ 嗯？”落月茫然转头看向声音的主人。一个眉目如画的漂亮女孩，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气质天成。可惜眼神太嚣张，骄傲又跋扈。唔，不喜欢。随即，目光又落在女孩身边的少年身上。一袭紫衣负手而立的少年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桀骜气质，深刻的五官棱角分明，小落月不知道什么是英俊，只知道，这个人很好看，很好看，只比爹爹差了一点点。想起爹爹，落月不禁扬起甜美的笑容，跑出来这么久了该去找爹爹了。

　　想着拍拍手就准备转身离开。

　　“问你话呢！”受不了如此明显的无视，女孩上前挡在了落月身前，傲慢的神色颇有些颐指气使的味道。

　　落月歪着可爱的小脑袋，看着她，无法理解为何她如此生气，然后，皱起漂亮的眉毛，开始回想她刚才问的是什么问题。

　　“哪来的丫鬟，看到本公主居然不跪！”再次被落月忽视的神情激怒，女孩加大了声音质问道。

　　“我不是丫鬟，我是落月。”软软糯糯的声音渗出淡淡的清甜的味道。落月从容地抬头看向面露愠色的女孩，她是公主？那他呢？目光又飘到少年的身上，是皇子咯？少年仍是面无表情。落月觉得无趣，耸耸肩，爹爹笑起来多好看啊，还是去找爹爹好了。

　　“好个不懂规矩的丫鬟。”女孩不依不饶地站在落月身前不肯让路。“不仅看见本宫不知行礼，居然还敢偷盗宫中贡物！”

　　“没有啊……”落月瞪大眼睛，她说什么？我偷东西？不知所谓的落月凭直觉否认。

　　“还敢狡辩！”女孩抓住落月还拿着锦囊的手，“你刚才拿姝果喂鱼！”

　　“嗯，我看这里的鱼太瘦了。”落月点点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做了好事她还这么生气。可爱的小落月当然不知道姝果是极北的寒国生长在冰崖之上的姝月树的果实，延年益寿，可解百毒，芳香馥郁味道极为特殊诱人，品尝过一次就永难忘怀，本身姝果的产量就极少，又生于玄冰断崖之上极难采摘，所以是极为珍贵的贡物。就连容成雅儿这样的皇家公主一年到头也吃不到几颗，偏巧函治燃棘爱女心切，在落月尝过姝果且喜爱上之后，便全力搜集，全天下姝果大概绝大多数都成了他函治燃棘宝贝女儿的零嘴，而且还特意制了个锦囊让小落月戴于身上，以便他的月儿随时都能吃到。这千金难求的圣果在落月这里却堕落成了一般的零嘴，不知那些冒死攀上寒冰悬崖采摘姝果的奇人异士如果知晓的话会不会眼泪汪汪……

　　“好大的胆子，你是在愚弄本宫？”被落月悠闲的神情彻底激怒的容成雅儿挥手推向一脸疑惑的落月。

　　“啊——”猝不及防，落月被推得倒退几步，脚下一滑，跌入鱼池。

　　“咳咳……”落月挥着小手在鱼池起起伏伏。女孩身边的宫女都静立于旁，目不斜视，竟无人出声，而少年仍负手而立，黝黑的瞳孔颜色更沉，却始终不动声色。

　　容成雅儿站在池边，好整以暇地看着池中起伏的落月，“本宫现在就教你什么叫规矩！”看着这个穿着并不华丽且来历不明的丫头抓着一把姝果就往池里撒的瞬间，容成雅儿就立刻认定了她是初入宫里不懂规矩手脚也不干净的小丫鬟，但是当落月回头的瞬间，粉琢玉砌的人儿就那么俏生生地立在她面前，她也不禁微微愣神，尤其是当那个小人儿不知为何扬起笑脸时，她看到身边的皇兄脸上浮出的异样的神色，那种从未有过的，温柔的神情，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是她看到了！居然让她冰冷的皇兄动容，一股从未有过的怒意自心底升起。她不想看到她，她想让她消失……

　　从初落水下的惊惶中回过神来，落月觉得身体越来越冷，厚重的衣物吸水后让她划不开手脚。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浮出水面，摸出挂在脖子上的银哨，塞进嘴里……

　　清亮的哨声凄厉地划破空气……

　　几乎是在耗尽肺里空气，要向无尽深渊堕去的瞬间，一袭白衣飘然若仙地踏水而来，一股力量不容质疑地将她带离了冰冷的池水。回到了那个温暖又熟悉的怀抱。

　　“这是怎么回事？”随后赶到的容成宣锐面色严厉地看着呆立一边的容成雅儿。知道雅儿娇蛮任性，可没料到她居然可以如此胡闹到差点闯下大祸。

　　“父……父王……”容成雅儿被父王从未有过的严厉吓得结巴了起来。原来那个丫头不是一般的宫女，但是不就是推她下水么，父王为何如此动怒？仿佛不愿确定一向宠爱他的父王会用如此严厉的语气训问，雅儿抬头偷偷望了一眼从来都是慈爱温柔的父王，却看见容成宣锐锐利的目光像闪电一样刺得她把头又埋得更低了。

　　“你们说，这是怎么回事？”容成宣锐的目光扫向雅儿身边环绕的侍女。

　　“皇上恕罪……”众多侍女惶恐地伏跪于地，脸几乎贴到地上，瑟瑟发抖，竟无人敢语。

　　“禀父王，雅儿一时贪玩，和那个女孩在池边玩闹，那女孩一时失足才落入水中的。”容成陌桑清冷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地响起。
　　仿佛抓到救命稻草般容成雅儿连连点头。

　　才不是那样呢！落月在心里大喊。双眼恨恨地盯住陌桑。落水时袖手旁观也就算了，居然还捏造谎言掩盖真相。居然说是她自己跌下去的！！！

　　从小被护于父亲羽翼下，在函治燃棘构建的世外桃源安然成长被照顾得滴水不漏，被宠溺至天上的落月，第一次，真实的感觉到了委屈。但是她知道，不能哭，皇宫不是自家花园。为了憋住泪水她难过地皱起了小巧的鼻子，将小脸埋进父亲温暖的怀里，不愿再听到外面谎言的声音。

　　“堂堂公主成何体统！”容成宣锐的目光更加严厉，“罚你禁足训聆半年，好好跟习教嬷嬷学习礼仪。”

　　“燃棘，对不住了。”容成宣锐回过头，满是歉意。

　　“我们之间何须如此？”函治燃棘淡淡一笑，春风化雨般的暖意洋洋洒洒弥漫开来，紧张的气氛顿时缓和下来。

　　落月抬头望着父亲，虽然父亲在笑，笑得云淡风轻，但是她知道父亲在生气，很生气，搂起她的臂膀绷得紧紧的，甚至在微微颤抖。突然，她很讨厌这里。

　　“爹爹，我头晕。”落月软软糯糯的声音撒娇般响起。爹爹，我想回去了。

　　“来啊，宣御医。”容成宣锐赶紧说道。

　　“不必了，”函治燃棘淡淡拒绝，“月儿没有大碍，只是受了点惊。”

　　爱怜地注视着怀中脸色苍白的小小人儿。再抬起头时眼中的神色已是十分坚定。“请皇上容燃棘先行告退，月儿需要休息。”

　　容成宣锐还欲开口挽留，可是看到燃棘坚定的神色，知道挽留也是徒然，只能满含歉意地轻轻点头。

　　几乎是在容成宣锐点头的瞬间，函治燃棘抱着小落月转身离去。

　　直到离去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容成宣锐才转头看向身边最受自己喜爱的正盯着鱼池发呆的皇子，微不可闻，轻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