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蝉》谖禾

22、童年噩梦

　　“像淋过雨的青橙，剥开橙皮下氤氲的果香，如果更准确一点的话，那应该是橙花的味道。”

　　陶斯延努力回忆，初见他时的那个雨夜，鼻尖滞留很久的信息素。

　　程意彼时抬起头，像在说一个玩笑般：“那应该会很香，可惜我闻不到。”

　　陶斯延闻言偏头看他，放在腿侧的手不由地紧了紧。

　　“不用这么看我。”

　　程意朝他微笑，伸出右手摸了摸后脖颈，以平淡的语气说：

　　“我从出生起就闻不到它的味道，父亲告诉我，长大后我会和与我信息素配对的alpha在一起。即使不喜欢，还是会被对方的信息素控制着去做不想做的事。”

　　“这很像动物对么？”程意忽然直直对着他眼睛说。

　　陶斯延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睛，他的心脏像被什么抓住，有些恍惚。

　　他静静地望着面前的omega。

　　“你们应该不会有这样的困扰对吧？”程意声音很低。

　　陶斯延稍稍回过神，睫毛颤了颤，“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程意低下头用拇指抠着食指，“你们不会被信息素困扰。”

　　程意注意从手指移开偏头看他，“如果可以，我也想像你们一样。”

　　“你想错了。”

　　陶斯延语气里带着一丝，他自己也未察觉得到的冰冷。

　　程意眼神闪烁了下，怔愣地看着他。

　　“我们从出生起就注定活在食物链底端，没有腺体，没有信息素。意味着我们没有办法保护自己的另一半，尊严也可以被人肆意踩踏。”

　　“这样的人，你还想一样吗？”陶斯延眼神锐利地看向他。

　　四目相对，程意接收到了眼前人眸光里的寒意，一瞬间他的心跳好像停止跳动了一拍。

　　连他脸上绒毛透着的金光，也遮不住这寒冷。

　　空气凝固，针落可闻。

　　“岭湾站到了。”

　　公交到站提示音将这气氛打破。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陶斯延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抱歉。”

　　跨过程意的腿，迈开步伐离开下了车。

　　程意还保持着原本的动作，等迟缓地反应过来，车身已经驶离。他的眼睛只能短暂地抓住几秒车窗外的背影。

　　抱歉的话堵在嘴边。

　　-
　　家教进行的很顺利，家教的孩子林辰很乖巧，也存在一定天赋，学习地很快。

　　结束完今天的课时，程意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房门被敲响，杨辰妈妈推开房门，手里端着一盘果碟走了进来。

　　果碟被女人放在钢琴顶盖，“程老师，你的课时费用介绍人已经和我聊过了。然后呢，效果我很满意，你介不介意再加一小时，费用这些都没问题的。”

　　程意转头看了一下旁边沉默的杨辰，“杨辰妈妈，每天三小时的课时是正常的学习量，如果再加一小时，他下来还要花时间练习，可能会吃不消。”

　　他看着眼前不过六七岁的孩子，眼神里带着同龄人没有的忧愁。

　　“学习嘛，总是要吃点苦头的。”女人看向他旁边的杨辰，“你说对不对。”

　　杨辰垂下眼，点了点头。

　　“你看程老师，孩子自己都同意了。”女人朝杨辰指了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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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多月过去，程意没再碰见陶斯延。

　　偶然一次，他路过两人之前一起吃过的面店，觉得味道不错。他又进去吃了一碗牛肉面。

　　可能是学校放假，食堂水平有所下降。程意便一直去那家面店吃，却一直没遇见他。

　　夏季的暴雨总是突然而至，回回都能将不爱带伞出门的人，打个措手不及，而程意就是其一。

　　程意刚结束，出杨辰他们家小区大门时，豆大的雨滴，如流星而至迅猛地砸了下来，他将包反背在胸前紧紧捂住，跑向了距离他最近的一处凉亭。

　　程意掏出纸巾潦草地擦着衣袖上的水珠，他想也不用想，此刻自己的模样有多狼狈。

　　他勉勉强强地擦干了些，将湿成一团的纸巾捏在手里，另一只手抽空摸出手机，解开锁屏，消息列表空空如也。

　　好像也没有什么可联系的人。

　　图书馆那次将衬衫给了陶斯延后，由于自己健忘，想起来时陶斯延早就离开了。

　　忽然有些懊恼。

　　不过几秒，天空一道惊雷将他拉了回来。

　　他将手机收了起来，将怀里的包抱得更紧了，惆怅地望着眼前夹杂土腥的雨水。

　　“这雨得下到什么时候。”他自言自语道。

　　顷刻，旁边灌木丛传来“沙沙沙”的声音。他被这声音吸引地凑了过去。

　　程意停在那排声音来源的灌木前，怕是什么危险物种，有些犹豫地抬脚用鞋捎开了灌木枝。

　　看清面前的东西，他怔住了。

　　那是一只很小的狗，身上沾满泥水。旁边的纸箱应该是他的归宿，不过已经被雨水打湿，一些纸屑碎片和泥水融为一体。

　　狗身上沾了泥水的缘故，毛发黏成一坨一坨，活脱脱的就像是一只刺猬。

　　不过，它此时看起来很虚弱，嘴角旁边似乎还残留着它的呕吐物。

　　程意心一沉，果断地脱下外套将他抱了起来。朝马路跑去，不停向马路上的车辆招手。可回应的，只有急驰而过的车，或是标有客满的出租。

　　雨水砸在脸上，有些冰凉，眼前逐渐开始混沌。

　　可他手掌还牢牢地遮住怀里小家伙的头，包裹它的衣服已经打湿，他干脆地将狗放进来包里，用衣服遮住。

　　怎么也招不到的车，让他显得很无力，这个感受，仿佛又让他回到那个懦弱的十一岁。

　　陶斯延透过车窗，眯眼看了看那马路淋雨招手的人影，心里奇怪。

　　他一向不会同情心泛滥，施舍于他而言，是奢侈，于是他本能地别过眼。

　　可心里却惴惴不安，那个背影让他莫名感到熟悉。

　　“你说这人也是，这么大的雨，现在又是下班高峰期，淋感冒都不可能打到车。”司机师傅开口调侃。

　　“师傅，麻烦调回去。”

　　陶斯延出声道。

　　-

　　程意看着面前牌上显示客满的出租停在他面前，有些发愣。

　　门被拉开，里面的人更让一愣。

　　“别发呆了，快上来。”陶斯延拉开车门声音有些焦急道。

　　车内的温度让程意冰凉的身体，渐渐回温了过来。

　　陶斯延看着面前的人掀开怀里的衣服，慌乱地查看衣服下的背包里的什么东西。

　　“能去最近的宠物医院吗？”程意确认包里的小狗没事后，抬头问司机。

　　“没问题，小伙子。刚好你旁边那位小伙子要在前面下车。”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陶斯延看着程意被淋湿的的样子。

　　他的睫毛打湿沾在一块，身上衣服也湿透了，贴在身上。能若隐若现地看见衣服下瘦削的身骨。

　　黑色背包里探出一颗毛绒绒雪白的头，陶斯延这才看清，他怀里的包里是一只狗。

　　只不过病怏地拉耸着眼睛。

　　“我在这附近家教。”程意眼底有些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眼睛进了雨水的缘故。

　　陶斯延没再问下去，“我跟你一起去。”

　　不等程意反应，他就听见陶斯延开口。

　　“我跟他去同一个地方，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