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颂之心》叶小饶

4、疯子

　　有了计划，杨可颂从不缺执行的毅力。每天早上6点45到校，早读巩固文科，课间刷理科，争分夺秒，气势如虹。
　　郭筱友知道好友的雄心壮志，不敢打扰，但杨可颂这种打了鸡血的学习状态，让坐在她身边画画的自己笔都拿不稳了。
　　任杰看不下去，夺下她的笔敲她脑袋：“画就定心画，学就定心学。”
　　“要你管。”郭筱友习惯性反驳，脸上却明晃晃写着“纠结”俩字。
　　任杰挤眉弄眼：“想不想考进班级前十？”
　　位列班级二十开外的郭筱友呵呵一笑，一巴掌拍开任杰。
　　“用杨可颂的这份资料，前十很有可能。”任杰老神在在，继续游说，“难道你不想扬眉吐气？难道你不想让你爸妈刮目相看？”
　　说实话，郭筱友心动了。郭爸郭妈重男轻女，平常天天说表哥多么多么厉害，有翻身的机会，干嘛不要呢？
　　自此，四人学习小组正式成立。
　　隆冬时节，天黑的越来越早。期待已久的期末考终于来临。
　　“可颂，水杯还没带呢！怎么回事，今天毛毛躁躁的。”杨妈妈笑骂了一句，将踏出门的女儿拉回来，细细戴好帽子围巾。“天这么冷，小心别冻着。”
　　“知道了妈妈，今天考试，我兴奋啊。”杨可颂得瑟的做鬼脸，逗的杨妈妈拍她，“傻孩子。下午早点回来，沈叔叔请咱们家吃饭。”
　　“啊？”杨可颂惊讶，“那沈叔叔的妻子呢？也一起吃吗？”
　　“不清楚。沈叔叔敢请客，应该是安排好了吧。”杨妈妈迟疑，回过神来推女儿出门，“别说了，赶紧走，待会迟到了。”
　　杨可颂应好。
　　推车的时候她留意了下那扇门，里面黑漆漆的，没有任何动静。想来是还没起床。
　　不知道那个少年怎么样了。
　　杨可颂胡思乱想着，踏进了考场。

　　“耶！终于考完了！我觉得这次题目简单的可怕，我怀疑我全错了！”郭筱友激动的打颤，她不敢相信自己会全对。
　　“放心，我们把各科思维导图滚了这么多遍，又做了这么多题，想做错都难啊。”任杰洋洋得意，忍不住抱了一下郭筱友，“提前恭喜，今年可以在你爸妈面前扬眉吐气了！”
　　虽然任杰马上就松了手，但郭筱友还是炸了毛：“谁允许你抱我的！你个大色狼！”
　　杨可颂赶紧抱住郭筱友，避免一场血雨腥风：“我也抱抱，这段时间辛苦啦筱友。”
　　“你们才最辛苦，明明只顾自己就好了，还花那么多时间给我梳理思路和讲题。”
　　“我是偶像嘛，这是应该的。”
　　两个女生抱作一团，任杰啧啧称奇，感叹女人变脸比翻书还快。
　　“刚考完，晚上一起放松一下，去小商品街玩吧？”
　　“我没问题。”曹绎率先响应。
　　“我也可以我也可以！今天我爸妈不管我。”郭筱友连蹦带跳，马尾辫乱成一团。
　　杨可颂为难：“我家今天有聚餐，不知道几点结束。”
　　“那我们都时候联系。不行就改天。”
　　“好！”

　　第一次踏进沈家的厂房，杨可颂好奇的四处打量。厂房是平房改建的，两个客厅连成一间，放着一台满是油污的机器。机器旁零星散落着一些铁条。
　　地面是水泥的，因为常年的磨损而呈现出某种光泽。
　　房子正中间摆放着一张大圆桌，炒好的几盘菜正冒着热气。
　　“快请进。”沈叔叔笑着将杨家引到座上，看到杨可颂眼前一亮，“这就是杨哥的女儿吧，长得真俊。快进来。”
　　“谢谢叔叔。”杨可颂随父母入座，听着父母和沈叔叔客气地寒暄。
　　后厨传来阵阵炒菜声。客厅也只有沈叔叔一个人在招待。杨可颂忍不住悄悄问杨母：“怎么只有叔叔一个人？叔叔为什么请我们吃饭啊？”
　　杨母拍拍杨可颂的手，示意她安静。
　　后厨油烟机轰隆声骤停。杨母喊杨可颂帮忙端菜。
　　厨房里还充斥着爆炒青椒的香味，杨可颂忍不住赞了句好香。
　　她刚要伸手去端灶台边的青椒炒肉，一只玉白修长的手斜插了进来。
　　杨可颂一惊，抬头，竟只看到一截围裙，再往上看，才看到一张白玉似的脸。
　　沈余俯视着只到自己胸口的少女，眼神明灭不定。
　　这是他的领地，她却闯了进来。
　　两人相距不过半米，少年身上满布油烟味。那桌菜竟出自他手。
　　沈余上前半步，几乎要撞到少女身上。
　　杨可颂赶忙后退，让出路来。
　　少年头也不回的走了。
　　“吓我一跳。”少女喃喃，揉了揉发烫的脸颊。

　　众人入席，觥筹交错。
　　大人们坐一起，两个孩子自然也紧挨着坐。
　　杨可颂沉浸在美味中，每吃一口，都忍不住自惭形秽。
　　他做的可真好吃啊……
　　可颂想到自己暑假炒的那些味道寡淡的菜……算了，不想了。
　　杨可颂专心吃菜，直到被点了名。
　　“可颂，爸爸问你呢，帮阿余补一下功课，你有时间吗？”杨妈将剥好的虾放到女儿碗里，提醒她回答。
　　杨可颂下意识地看向沈余，却发现他正望着自己，那眸子漆黑无比，看不出情绪。
　　他会希望自己给他补课吗？应该不会吧？
　　杨可颂总觉得，这少年沉默的可怕。她有些想拒绝。
　　“可颂不要有压力。这次阿余能顺利入学，多亏了杨哥杨嫂。我和阿余已经很知足了。阿余拉下的功课太多，这一时半会也急不得。就让这小子自己慢慢努力吧。”沈叔叔看出杨可颂的为难，识趣的揭过话题。
　　沈余垂下眸子，没有说什么。
　　场面冷了下来。
　　“可颂，真的不行吗？”杨妈妈小声问。
　　看得出来，爸爸妈妈很想帮他们一把，但他们完全尊重她。
　　杨可颂笑着应下，那模样要多乖又多乖，“可以的，我可以帮忙梳理知识，这样学起来轻松一些。”
　　“哎，叔叔在这里谢谢可颂了。”沈叔叔激动地站起来，再转向杨父杨母时，声音已经有些哽咽，“阿余这孩子我没照顾好……我……阿余，快谢谢杨伯伯杨伯母。”
　　沈余顺从的起身，鞠躬致谢。
　　杨父忙扶起少年，拍了拍他的手臂，“盼你苦尽甘来，万事顺遂。”
　　“谢谢杨伯伯。”这是沈余今晚的第一句话，低沉无波，听不出情绪。
　　杨可颂好奇，偷偷望去，恰被主人抓个正着。
　　沈余直视杨可颂，毫无避讳。直看着她粉白的肌肤上渐渐泛起红霞，才垂下了眼眸。
　　杨可颂故作淡定的移开视线，正看到一个女人站在屋里，望着他们。
　　女人的表情很奇怪，她分明是在笑，眼神却那么悲伤。
　　“婶婶。”
　　在大人嘈杂的谈话声中，沈余低沉的声音无比清晰地传入了她的耳中。
　　原来是她。
　　女人走了出来，似哭似笑，望着沈余。
　　众人都惊了一下，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杨妈妈紧锁着眉，低声提醒女儿。
　　“不要让阿余听到。”
　　“什么？”
　　还不等杨可颂反应过来，那女人突然开始尖叫，整个人癫狂了一般，朝沈余扑来。
　　大人们拦住了那女人，咒骂的话便开了闸。
　　杨可颂终于明白妈妈的意思。她转身捂住沈余的耳朵，四目相对，她担忧惶恐，他却冷静漠然。
　　所有人都乱了，风暴中心的少年，却似已经习惯了，表情没有一丝一毫地变化。
　　他感受着一双柔嫩的手紧贴着他的面颊，也感受着风雨中的咆哮。
　　他原本应该看到一双怨毒的眼眸，而面前的，却是充满担忧的一双鹿眼。
　　她为什么担忧呢？他们甚至没有说过一句话。
　　杨可颂捧着沈余的脸，听到身后那可怕的咒诅，心想妈妈说的对，这男孩子太可怜了！
　　“可颂，先带阿余回家。”
　　杨妈妈推了她一把。杨可颂慌忙起身，带倒了椅子，抓住沈余的手就往外跑。
　　一口气跑回家，她瘫倒在地，心脏几近爆炸。沈余手长腿长，连大气都没喘一口。
　　杨可颂忍不住羡慕。
　　楼下的咒骂尖叫声钻进窗户缝。
　　杨可颂赶紧翻出课本，拉沈余学习。
　　“这是物理第五册课本，你看看你学过哪些？”
　　沈余低垂着眼眸，似乎在认真翻看。
　　杨可颂倾身看他。
　　沈余回过神，合上书。“我没有上过初中。”
　　楼下的咒骂声让杨可颂来不及震惊沈余的回答，她再次捂住沈余的耳朵。
　　“沈余，你好，我叫杨可颂，可以的可，颂扬的颂。”她没话找话，企图掩盖外面的声音。
　　“我叫沈余，多余的余。”沈余自嘲。
　　“不是！是年年有余！”
　　沈余垂目，不再接话。
　　“铃铃铃！”
　　电话铃响起，杨可颂猛然想起四人组的约定。
　　“沈余，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逛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