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静水下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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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在巷子里的修理店算不上大，赤井秀一顺着赫雷斯的手指坐在柜台前的凳子上，墨绿的眼睛从进门开始就不动声色地打量着。
店面以冷灰色与羊灰色为主调，透着利落冷硬，也藏着点不经意的柔和。
墙面贴着冷灰色的墙纸，黑色金属架靠在两边。
两种色调在逼仄的空间里达成微妙的平衡，像赫雷斯这个人一般冷峻利落。
烟雾里裹着的散漫是真的，下三白那点藏不住的冷冽，也是真的。
不知道是新开张的原因还是店长本人的习惯使然，各种各样的器械零件被塞在一个透明收纳盒里整整齐齐地排放在店里两边靠墙的置物架上，每一个都贴上了标签。
照明用的是嵌入天花板的轨道射灯，冷白光精准地打在工作区域。松田阵平的工作台占据店面最里侧，是一张宽大的白色台面。
台面上是一台电脑和三件常用的拆卸工具，一件在左手边，另两件在右边，其它全在展开带磁吸条的工具箱里。
赤井秀一的视线掠过工作台边缘，那里有两处不易察觉的磨损痕迹，是袖口所带摩擦所致，可以看出使用者虽然左手用得少，但确实是双利手。
松田阵平摘了口罩，推开柜台后的门，里面是厨房，但显然现在不是吃饭的好时候。他熟练地将采购回来的食材分门别类放进冰箱，冰箱运作的嗡鸣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再从橱柜里取出一只玻璃杯，水流撞击杯壁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寂静。转身时，他刻意避开地上堆着的几个纸箱，那是刚搬进来时还没拆完的包裹。
“暂时只有这个。”他将水杯放在赤井秀一面前的台面上，玻璃与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水杯边缘映出赤井秀一微微颔首的倒影。
松田阵平在工作台前坐下，打开抽屉取出一块半旧的机械表，表盘上的刮痕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他用指尖推开表盖，露出内部精密的齿轮结构，拿起右手边的螺丝刀对准螺丝。
“你很擅长这个。”赤井的声音从侧面传来，水杯已经空了一半。
松田阵平没有抬头，镊子夹起一个极小的齿轮，动作没有停顿，“总比闲着好，就像你明明可以去别的地方，却偏要来我这里一样。”
待他拆下后表盘下的齿轮停止了转动，赤井秀一的指尖在台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
松田阵平用镊尖轻点着一个生锈的齿轮，等着他开口。
而赤井秀一目光却落在松田阵平正在操作的双手上。
他离得近，看得仔细。
那双手指节分明，指甲修剪得短而整齐，奇怪的是手上连带着虎口处都没有任何薄茧。
“我想知道，”他声音仍旧很稳，“波本上次的任务是什么？”
松田阵平放下镊子，金属与台面碰撞出轻微的声响，秒针在修好的表盘上突始走动，滴答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波本？”赫雷斯抬起了头，黑框眼镜后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墨色沉沉浮浮。
松田阵平知道他在打探消息，面上却警告他，“你似乎太过关注他了，还记得组织的规矩吗，莱伊？”
赤井秀一没有移开视线，他注意到赫雷斯敲击台面的节奏，稳定而规律，像是某种心理活动，又或许只是习惯性动作，但这双手太干净了，干净得不像一个经常持枪的人。
“只是有些事情想要问问。”赤井的声音依然平稳，身体却微微前倾，形成一个不易察觉的压迫姿势，“如果在这里差了一截，以后可能会赶不上吧。”
努力展示自己价值的FBI。
赫雷斯听到他这样的话后竟然轻笑一声，莱伊自从见到他后，除了一直挑衅琴酒外，其余都是冷漠又厌恶的神色，从未见过这副模样。
他低下头，把表盖重新拧了上去。
赫雷斯说，“莱伊，一个任务而已，再这样动小心思，下一个进入刑讯室不是金巴利就是你。”
赤井秀一没有被吓到，不退反进，“为什么会进去？他们任务失败了？”
“没有失败，相反很成功。”
“和我听说的一样。”赤井注视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所以才更令人好奇。”
听说？
松田阵平挑了挑眉，挑衅去了吧，另一个人恐怕也是这样认为的。
“那波本有没有告诉你，我也参与了这次任务？”
显然没有。
赤井秀一无意识摩挲着杯沿的手指一顿，而松田阵平说完就看着修好的表盘，秒针一帧又一帧地转动着。
每一个零件都在原来的位置上执行自己的任务，即使被修复过，祂想看的就是这样吧。
“精密仪器修理需要绝对专注。”赤井秀一忽然开口，声音像浸在冰威士忌里的金属，“你选择把工作台摆在最深处，背靠实墙，正面却能同时观察到门口和临街窗户。”
FBI怎么话这么多，调查瘾犯了？
松田阵平把表放回抽屉，正拿着一块布擦着螺丝刀，“顾客是来修东西的，不是来听犯罪心理分析的。”
“有趣的是，”赤井秀一的目光扫过工具墙上空缺的位置，“你常用的万用表不在原位。剩下的表笔接口有轻微氧化，说明最近频繁使用电流档位。”
工作台最下方的抽屉微微敞开，露出电路图稿，上面画着某种爆破装置的。
赤井秀一的嘴角掠过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弧度，“看来遇到炸弹了，听说几天前大阪有一处被安装了炸弹，你说巧不巧？”
赫雷斯从兜里掏出香烟，轻微垂下头凑近火光，咬着烟头淡色的嘴唇很薄情，可他带着黑框眼镜又显得斯文，修长的手指夹着烟头吸了一口，烟白从火星处簇簇地卷起来。
“是挺巧的。”
他没有接莱伊的话，转移话题，“听说你的女朋友是宫野明美？”
赤井秀一默了一瞬，人尽皆知的事。
松田阵平没在意他的沉默，继续说，“你知道她有个妹妹吗？”
宫野志保。
赤井秀一随着他的话，名字率先在脑海里浮现。
FBI选择宫野明美作为进入组织的跳板，是因为宫野明美的身份条件对他卧底计划极为有利。
宫野明美本身是黑衣组织的底层成员，且据情报消息她有个在组织研究组的妹妹是代号成员。
凭借与宫野明美建立恋爱关系，赤井秀一得以成功接触到组织相关人员并获得组织信任，从而顺利潜入到黑衣组织内部。
但宫野志保的处境或许本就特殊，组织似乎刻意隔开了这对姐妹，连见面都被严格限制，赤井秀一即便借着宫野明美的关系，也始终没能找到接近的机会。
“看来知道，”烟雾在两人中间弥漫，赤井秀一隐约看见赫雷斯勾起的唇，下一句话，让他心里猛地一沉。
“她有个代号，名叫雪莉。”
那是他曾听伏特加无意提到过的，和琴酒有关联的代号成员。
赤井秀一莫名紧绷，烟雾散去，他看见镜架压在高挺的鼻骨上，镜片偶尔会反射出一点冷白的光，衬得那人眼下那点淡淡的青黑不那么扎眼。
可实际上赫雷斯笑起来时没怎么动嘴角，更像只是松了松绷紧的下颌线，眼尾却先弯了，都像是沾了点他指尖夹着的烟味似的，少了几分冷硬，多了点漫不经心，“琴酒都不会对她轻易动手，你能不能把握住这次机会，莱伊？”
问出这些已经足够多了，从FBI出来的王牌和琴酒足以匹敌。
而黑麦威士忌，强劲，辛辣，直接，带着独特的侵略性，昏光下呈现出近乎黑色的浓郁质感，像赤井秀一本人。
待人走后，松田阵平关了射灯锁上门，金属撞舌没入卡槽的轻响隔绝了外界的喧器。
渐密的雨丝无声地敲打着橱窗，在玻璃上蜿蜒成一道道曲折的泪痕。店里的光线被天气吞噬了大半，仅剩几盏壁灯在昏暗中挣扎，投下模糊的光晕。
他垂眼，手指勾住拉链头下拉，外套被随手挂回椅背。
黑猫悄无声息地凑近，灵活地跃上他的肩头，尾巴轻轻卷过他的脖颈，盖在鼻子上，在生气前他才急忙压灭烟尾，尾巴尖才轻轻一晃。
一块又凉又硬的东西抵至他的脖颈，松田阵平从猫嘴里拿出来，也许因为猫习惯性叼着脖颈，所以食指扣着宝石，两颗红宝石正对着他的眼睛。
许是没有沾到血，嵌在黑宝石那段的金丝变得黯淡，给松田阵平异样的感觉也变浅。
“这东西还是收起来吧。”
猫又对这个感观也不好，虽然有些用处，但被人拿了这么多年多少有些隔应，甜甜一说当即同意下来，随即催促他赶紧做饭。
仲春的雨细腻而绵长，厨房的灯光亮起，隐约传来开冰箱的响动和水流声。
猫跳上料理台边缘，安静地坐成一尊雕塑，只有尾巴尖偶尔轻晃，泄露出一丝内心的期待。
这么多年，好像一直都是这样。
它突然看见什么，破防的不再在脑海里交流，直接大喊，“啊啊啊，玉米粒是我的，甜甜你不能抢。”
“哦。”松田阵平抓了一把洒进粥里，看得猫一阵心痛。
“呜呜，人，请你正视喵的爱好。”
……
老旧公寓里墙皮卷着灰簌簌往下掉，深深浅浅的碎屑像疮疤一样爬满墙壁。走廊很窄，两人只能一前一后走，影子被廊顶昏黄的灯泡拉得瘦长。
到了那扇门前，确定门号，诸伏景光先顿住脚，指尖往门板方向虚虚一点。
寺阪久树侧身贴到门框阴影里，右手按在腰间枪套上，指节扣住了枪柄。
诸伏景光屈起指节敲了敲门。
笃、笃。
铝皮发闷的响声落下去，门内只有死寂。
他又敲了一次，这次指尖贴在门板上，耳廓跟着贴过去。门板冰凉，能听见自己脉搏的轻跳，却没捕捉到半点门内的动静。
诸伏景光直起身，与寺阪久树交换了个眼神。对方眉骨动了动，是无声的示意。
诸伏景光左手迅速按在枪套上拔出手枪，枪口朝下贴在身侧，右脚猛地发力踹向门把手下方——
“哐当！”
门脱了合页似的往里撞去，带起一阵呛人的灰，墙角蛛网被气流震得颤了颤，几只灰蛾扑棱着撞向突然照进来的光。
两人见状瞬间明白，人已经逃了。
诸伏景光皱着眉扫视一圈，看到沙发上凌乱的痕迹，他半蹲在地上，蓝色衬衫的袖口随意卷到小臂，指尖拭过布料上红褐色的污迹。
是血。
寺阪久树通知了人，从卧室走了出来，“人走的匆忙，但有用的东西没留几个，只能查查剩下什么东西。”
诸伏景光拿起从沙发底下找到的衣服，递给他。
“我们可以查查DNA。还有……”他指了指口袋里勾出的痕迹，“这落下了一张电话卡。”
“如果长藤允子和伊集院介的东西来源一样，那么肯定不止他们两个人有这种药。”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目光凝重，他们都看见群里发的图片，满满一抽屉的药片竟然到现在才被发现。
公安的人很快就来了，两人把东西递给证物课，便脱了白色手套。
两人都不是会吸烟的人，此刻却恨不得有个人在这里吸烟让他们闻到味解解愁。
诸伏景光：“这点很矛盾。”
因为两人得在这里守着，便靠着门口的栏杆慢慢等着。
寺阪久树看着他，想听听他的想法。
诸伏景光：“我看了档案，长藤允子在被组织发现后立刻被人灭杀，可伊集院介身上的药比她卖的还多，你觉得被组织发现的可能性小吗？”
难道琴酒就不会顺着线查到提供药的人身上吗？
伊集院介真得没有被组织发现吗？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静水下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