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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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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与川如约来到望江茶楼,继续讲那三国汇聚之由。等下了台与川照往常一般坐在远离看台的窗边喝些茶,看看戏。却不想陆宣那厮再次出现在了眼前。
“哟,陆兄好啊,近日你们江湖人都这般闲吗,我可听说武林大会不是要在古阳举行,你怎的还在这江城晃荡,莫不是这传言有误?”与川斜斜靠着椅子,一边品茶一边说着,语气熟稔,仔细听却能听出几分嫌弃来。
“传言?”陆宣也坐了下来,这次倒是没了上次温和的笑脸,风尘仆仆,瞧着有些许憔悴,“传言确实不可尽信。”言语中透着微微冷意。
“哦,此话怎讲?”与川依旧闲闲接着话,顺便给陆宣倒了杯茶推了过去。
陆宣没有接茶,只定定瞧着与川。
“陆兄这是看上我了,哦~难怪还要爬我的树,我确实也是风流俊朗,但”与川说着还上下打量起陆宣,“但不得不让你难过了,毕竟你着实没有姑娘家的半点娇俏可爱。”
陆宣这次却没像上次那般接与川的茬,“你,不愧是个说书人。”
“多谢夸奖”与川拿起茶杯向陆宣举了举,云淡风轻地喝着。
“灵谷医者到底在哪?”陆宣看了看与川,还是选择了直言,他看得出来这人若是想,便能说出朵花来也不会接你的话,不如直接说出来意。
“啊,这我怎会知道,陆兄不都晓得了,我不过就是编编故事挣些银钱。”
陆宣将身子往前倾了倾,“我调查过了,那些有关灵谷医者的传说都是从你与川嘴里传出来的,你是何目的?”
“陆兄你可误会我了,我的目的,不过谋生,皆与你说了,我不过一个小小说书人,又是男子,你怎对我这般纠缠不休?”说到后面与川故意大声了些,几多视线都向他们的方向投来。
陆宣的身子僵了僵,正要问与川是何意,与川却好似受惊一般站起让到旁边后退几步“陆兄,实在抱歉,在下并未有龙阳之好,还望兄台自重。”说着转身便走出了茶楼,脚步似乎还带着些慌乱。
陆宣顾不得周围探究的视线,连忙起身往外追去,却被拦住了去路。
“诶,我说这位兄台,与先生都说了让你自重,你怎还追着人家不放啊......”
“就是就是,没想到看着相貌堂堂的,却是这种人.......”
“兄台,你也好这个,我跟你说,我知道个地儿,你肯定喜欢......”
陆宣被众人拦着,眼看与川从视线里消失,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内力溢散出一些,拦在陆宣身边的人瞬间住了嘴,他没看这些人,大步走出了茶楼,没看到与川的身影,陆宣运起轻功向西边而去。
与川并未回郊外的院子,而是自后面绕回了茶楼,这地方的东家也算是他多年的友人,他决定暂时在他这里避避风头。
“哈哈哈哈哈,与川啊与川,你是不知道你走之后那人被咱茶楼的客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还有个家伙和那人说要带他去那种地儿,哈哈哈哈哈。”
“赵亦程,你已经笑了快有一炷香了,就那么好笑?”与川坐在好友对面,最初也跟着笑了笑,到现在已经被这家伙讲到麻木了。
“好笑啊,怎么不好笑,不过他怎么得罪你了,你这么豁得出去?”
“没怎么得罪,就是太缠人了些。”
赵亦程的笑声戛然而止,睁大了眼睛,“你,你是说他真看上你了?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人看着器宇轩昂的,没想到真好男风啊。”
“他好不好男风我倒不知,不过对我”,与川无奈笑笑,“现在那人大概只想拿剑砍了我。”要不是还想问到灵谷的事,我大概已经是陆宣那厮的剑下亡魂了。后面的话与川没有说,关于与灵谷相识的事,他还不能说出去,想来想去,真是欠了灵谷那家伙的。
“那他为何缠着你啊?”
与川抿了口茶慢悠悠道:“大概是想要听故事吧。”
“这,那这人可真是魔怔了。”
与川没再管赵亦程的兀自念叨,倒是开始思考起搬家的可行性,想来那人若是没看到他定会追去自己的院子,但与川也着实过够了东躲西藏的日子,这事可真是磨人啊,看来要尽快找到那人了,灵谷啊,你那破徒弟真能自己找过来,莫不是和你一般不靠谱,不对不对,灵谷那好歹是个女徒弟,拿人家姑娘和灵谷比,真是对不住这位姑娘了。
“诶,与川,叫你半天了,想什么呢。”
“没什么。”
“怎么的,你这茶是酒做的,醉了不成”,赵亦程也没等与川再怼自己,转了话题,“刚问你半天了,近年来怎么回事,为何隔段时间便有人来缠着你,你怎的净招这些怪人呢?”赵亦程看了看与川,自顾自道:“莫不是你这脸太招人了,我就说你这副俊秀模样,做什么说书先生啊,和我一起全心当东家不好吗,这茶楼能起来你可没少出力。”
与川侧目看了赵亦程一眼,“若不是知你不喜男风,你已经在窗户外面了。”事实上与川不过是不想再费那个心罢了。
“好好好,说你好看还不成了,什么毛病,赵爷我最喜别人夸我这样貌了。”
“嗯,缺什么就想夸耀什么,我懂。”
“好你个与川,我这就将你在这的消息泄露出去,你等着。”说着赵亦程便气呼呼的走了。
与川看着赵亦程的背影,一点也没有留的意思,这家伙威胁人有一套,却从不实践,不过平心而论,与川确实说不出赵亦程貌丑的话。
与川一个人静静坐着,整间茶室茶香氤氲,与川不由回想起了某个满溢草药味的院落。
“欸,与川啊,我想求你一件事。”灵谷脸上已经没有什么血色了,倚靠在床头,手上的医书也被合上,整整齐齐放在了枕边。
与川把熬好的药递给了灵谷,灵谷接过却并没有喝,只是看着与川。
与川紧抿着唇,半晌,像是终于耗不过,才无奈开口道:“你说便是。”
“我和你说过的,我只有一个徒弟,自四岁便跟着我学习,小姑娘如今应是十一岁了,她叫周洛,很有天赋,可惜就是先天弱症,我本打算游历间顺便给她找找药方,可惜......我现在这幅样子,唉,我现在就希望将我这一身的本领都教予她,也不愧做她师父一场,这些医书你留下,这是我的全部心血,将来若是”说到这灵谷微微顿了顿,似乎一下子说这么多,有些吃力,轻喘了几口才又道,“将来若是她寻来,你就将这些交予她便好。”
“你怎知她能找过来?”
虽然有些疲倦,但灵谷还是抬头看向了与川,眼睛里满满的可怜兮兮,当时才将将十六岁的与川,还并未有如今的厚颜,虽不由一阵恶寒,但还是应承道;“还有什么要求,你说便是。”
“咳,我离开圣医域的时候,并未与人说起我会去往何处,况且我也回不去了......”,灵谷说到这声音不由低了下去,后面的话大致是些自语,片刻又继续道:“还望与川兄弟能拿我的名号编些异闻,若......若是我那小徒弟听闻或许便可寻来,若是五年后还未有人来寻,那书便由与川兄弟随意处置了罢,就当做为我扬这身后名的报偿也好。”
与川静默了片刻,只道:“帮你扬名,我可以答应,但其他的我不能保证,你也晓得我有没有命活到五年后尚不可知。”
“无碍,那我便先谢谢你了,与川啊,总听你说故事,不若我也为你说一段吧,没你讲的好,你就捧捧场别笑我。”
与川看了看灵谷,“你先把药喝了”,见灵谷依言喝下,才走到桌前坐了下来。
“唉,你啊,怎么最近越发老成,这样人生会少多少欢乐啊。”
“你还讲不讲,不讲我走了。”与川知道灵谷无非是想哄他高兴,但经历爹娘的死后,他不太能接受这种离别,尤其是在他已经把灵谷当做兄长之后。
“别走啊,至少让我过把说书人的瘾啊,”灵谷似是觉得讲这个故事需要郑重些,艰难地起了起身,让自己靠着床坐起来,与川想去帮忙,却被灵谷制止了,也只好坐了回去,不过捏紧的拳头还是能看出这个少年内心的无力。
“从前啊,有两个小男孩,他们没有父母,不过两个乞儿,他们一起乞讨,一起睡过破庙,也躺过街巷角落,他们最开始太小了,总是被欺负,那些大一点的乞儿会抢他们的食物,一些店老板会驱赶他们,流浪狗他们都不敢招惹;但是他们也遇到过很多好心人,有人给过他们衣服,有人给过他们饭食,甚至有人想过收他们做养子,但终究不了了之;后来两个乞儿遇到了位医者,看他们可怜便将他们带在了身边,从此,两个乞儿不再是乞儿,他们成了两个有名有姓的药童,他们不再需要忍受寒冷,也不用再苦于饥饿。
后来,医者发现年幼的这个孩子似乎对于医道很有些天赋,便收他做了徒弟,另一个孩子也很为他高兴。自小无论拥有什么两个人都不会忘记彼此,年幼的孩子便每每都拉着年岁稍长的孩子一起学习,医者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样,两人从小到大,从未分开过,直到一场权力之争,年幼的孩子因为天资卓越,成为了斗争的牺牲品,而年长的孩子却因为太过弱小,无能为力,最终和朋友天人永隔,他离开了那个他曾当做家的地方,辞别了教过他的医者,也告别了他那永远的挚友......不过,时隔四年,他们也该重聚了,这四年间,那个孩子始终相信,他的朋友还在陪伴他,他得好好活着,将对方的那份快乐也活到,才不算辜负,等到再见面时才能不被唠叨怪罪。”
“你这毒是去为朋友报仇了?”
灵谷轻笑了下,“你这小子,怎么听个故事还要费那个脑筋去剖析说书人没讲的,我要和你说的又不是这个。”
“那你打算说什么,好好珍惜生命,劝我放弃复仇?”与川也笑了笑,“我可没有你这么傻,对付几个恶人,还把自己搞得这般狼狈。”
“唉,还是讲不过你啊,要不怎么你是说书人,而我只是个大夫。”
与川却没打算放过灵谷,“你和我说实话,你的毒真的没救了吗?”
灵谷没有说话,只是将眼神从与川的身上挪了开来。
与川没再追问,而是淡淡道:“我知道了,你还有什么想做的?”
灵谷抬起头看了看与川,像是在确定对方的状态,“明日,我打算离开这里了。”
与川闻言即刻站了起来“你现在这样还想去哪,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灵谷无奈的笑了笑,看向与川的眼神示意与川稍安勿躁,与川深吸了口气还是没再说什么,坐了回去。
“诶,小孩子别总这样嘛,最近我不是有在吃药吗,我自己的身体我有数的,我只是想临走前再去看看他,如果可以啊,以后又可以不分开了,就和小时候一样,不是很好吗。”灵谷说着躺了回去,“好了,说起来,我还挺不放心你的,明明最开始见到觉得咱们脾性挺相投,怎么你最近越来越爱操心了呢”,灵谷看着床顶的墨色幔帐,“与川,这样其实我很开心,背负了多年的重担都消失了,很轻松,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与川叹了口气,“你不后悔就好,毕竟这命也只是你自己的。”
想到这里与川微有些晃神,感觉这经年的记忆在这茶香氤氲中再次清晰起来,但到如今所有的情感也早已变作怅然,毕竟就算是父母的亡故到现在都已不是那般不可提起的伤痛了,经过这多年的独身一人,面对过的几多超越生死,很多事都早已看开,也渐渐明白了灵谷死前的淡然。
近来正巧也不便出现在人前,与川打算去寻一寻那圣医域。据灵谷说这圣医域位处封安,域内除了医毒圣手,还有些懂得奇门遁甲之人,那地方若无域内之人领路便会被活活困死阵中,这也是与川许多年都未曾主动寻过去的最大原因,当然还有灵谷那家伙临走前特意强调的不准主动前去,但如今距离五年之期也就剩月余,灵谷那徒弟还未寻来,就已经被诸多人打上了主意,虽不知这些人是奔着灵谷其人还是他的那些心血,但实在不宜坐以待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