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你好》莫辩是非

20、你拿走吧

　　周六的一大早，大家就急慌慌的带着自己的行李箱下楼了，放在一楼之后再赶去上早操。

　　大休的日子总是令人高兴，杜小啦也不例外，因为心里已经预设好了，这次回家无论怎么样，一定要把手机带出来。

　　带着这份期待，就连在回家的车上，杜小啦一直在预想自己怎么说才能成功，都没有像往常一样在车上睡觉。

　　远远就看见杜麟陈霞在门口等自己了，在车靠近那个胡同的时候，杜小啦的心就已经开始紧张了。要是说出自己要带手机上学，估计又免不了一顿争吵。

　　拎着箱子走近他们的时候，杜小啦牵强的扯了扯嘴角。

　　陈霞倒是先开了口，“听说你这次没考好啊？”

　　杜麟在前面走着，没有点评杜小啦考试的事情。

　　想着这一天总要来的，成绩不好就是不好，没什么好隐瞒的，“对，我这次考了倒数第一。”

　　陈霞其实心里也很清楚杜小啦是什么水平，但是一想到交学费的时候那一叠红色的钞票就是气不过，“很光荣吗？知不知道给你交了多少钱？考倒数第一还这么理直气壮啊？”

　　听到这话的杜小啦瞬间就觉得一阵烦躁，但是也无话可说，确确实实没考好，学费确实是他们给交上的，虽然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但是终归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又能如何？

　　见杜小啦没有说话，陈霞就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软绵绵的，不知道再说什么了，“那你下次好好考，对得起给你交的这么多钱。”

　　“知道了。”

　　饭桌上，两个人因为大棚里的作物分布产生了分歧，大声争吵，杜小啦和杜阳坐在旁边不言不语，只是默默地咬了一口手中的馒头。

　　在杜小啦的印象里，在饭桌上吵架其实是经常有的事情，对杜小啦来说，似乎很少能安安稳稳的吃饭，总是想着快一点吃完，快一点吃完，好摆脱这个让自己觉得很压抑的环境，哪怕在屋里躲着，都比在他们的面前舒服。

　　想起自己还想把手机带到学校去的想法，在这种情况下，杜小啦很清楚，更是不能开口了，现在开口提出来，就他们现在的情绪，肯定要挨骂了。

　　杜阳虽不知道姐姐心里在想什么，但是两人却是不约而同的一起起身说自己吃完了，赶紧钻到了房间里。

　　看着眼前直勾勾看着自己的妹妹，杜小啦心里倒也是一阵的惋惜，自己已经上高中了，三年之后，无论自己高考高考结果怎么样，都可以离开这里，但是杜阳还有多少年要熬呢？

　　想起平时自己上车去学校之前都是把手机给了杜阳，都是杜阳给自己的手机充好电收起来。陈霞倒是从来没有碰过。

　　如果杜阳愿意帮自己，倒是也可以偷偷拿走。

　　越是不被允许的事情，就越有吸引力。尤其是学校是封闭式管理，越是在没有自由的环境，得到一点精神上的满足就显得尤为可贵。

　　其实杜小啦是没有网瘾的，只是确实看着辛然带了手机无论是干什么都很方便，这样自己也可以在学校网购好需要用的东西，等大休回家的时候带着回学校。就不需要一次次去超市了。

　　想到这里，杜小啦看了一眼杜阳，又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手机，“杜阳，我.......”

　　其实杜小啦的心里是很纠结的，要是被发现了，杜阳肯定是要挨训的，因为自己上学之前都是把手机给杜阳拿去充满电再收起来的，自己很快就要熬出头了，总不能还连累杜阳吧？

　　“你想上学带手机吗？”

　　杜阳的一句话，让杜小啦很惊讶，一个三年级的小孩，因为自己的一个眼神就能猜出自己想说什么。

　　“你怎么知道？”

　　杜阳倒是一脸的平静，“因为当时带你买手机的时候，说好了让你带着上高中的，但是他们说话不算数，不让你带。”

　　其实杜小啦心里的欣喜是多于惊讶的，压抑的环境使得这份姐妹间的互相理解在杜小啦的心中无比的放大。

　　“他们知道了怎么办？”

　　“咚咚！”门被人敲了两声，“杜小啦，去北屋看看你爷爷奶奶去！”

　　听到杜麟的声音，杜小啦就觉得一阵窒息，想到自己要去那个自己待了好几年的地方看望两位不喜欢自己的老人，更是觉得喘不过气了。

　　打开门之后闷闷的说，“我不想去。”

　　“怎么不去！你半个月回来一次，怎么不去看看老人？”杜麟一听到杜小啦没有顺从他的意思，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

　　杜小啦似乎隔着好几米都闻到了杜麟身上的酒味儿，每次都是这样，对自己说话的语气就像是对家里养的狗一样训斥，自己难道是牲畜吗？

　　“又不喜欢我，我去干嘛？”

　　只觉得跟杜麟那个明明没有醉，但是满脸醉醺醺的迷昏样子说话就犯恶心，在这个时候，站在自己面前的仿佛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只觉得他是一个自我为中心，大男子主义的恶心男人。

　　“你还有没有点礼貌！赶紧去！”杜麟光着膀子坐在饭桌前，把手里的酒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搁。

　　看到他这样，杜小啦只觉得心中的火气瞬间烧起来了，刚想大喊一句“我就不去”，在张口之前，杜阳在身后扯了一下自己的手。

　　压着胸腔的火气回头看着杜阳，杜阳使了一个眼色，站起身拉着杜小啦的手一起往外走，“我跟我姐一起去。”

　　往外走的时候就听见杜麟在背后呵斥，“杜小啦真的是白养你了，好歹那么大了，连一个小学生都比不上.......”

　　走出门之后的杜小啦看着眼前拉着自己手往前走的小小身影，“杜阳。”

　　杜阳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自己还在气头上的姐姐，“姐，你别跟爸爸吵架。”

　　杜小啦的记忆里，杜阳很少这样叫自己，在这个沉闷的家里，一贯都是传统的压迫式教育，即使是家庭成员之间，也很少有亲热称谓，通常要和谁说话之前，到面前去闷闷的说一句。

　　妹妹像是阻止一场撕咬的幼兽一样无助，杜小啦的眼中一阵酸涩。更加坚定了以后一定要离开这里的决心。

　　“知道了，我不吵架，你别害怕，”杜小啦揉了揉杜阳的头，“走，你陪我去打个招呼，咱俩就回来。”

　　即便是两位老人重男轻女，但是杜小啦半个月回来一次，也没有像小时候区别对待那般疏离感。简单聊两句杜小啦就拉着杜阳找了个借口出来了。

　　到了晚上，因为担心和他们在一起吃饭会拌嘴，杜小啦索性说晚上不饿，不吃了。

　　但是没想到杜麟会过来敲门，杜小啦还没有应答之前，就扭开了门把手，只是看见杜小啦坐在桌子前看手机，“吃饭！”

　　杜小啦对于杜麟没有经过同意就开门的举动满心厌恶，“不饿。”

　　“不饿也吃！”杜麟尤其是看杜小啦在屋里不开灯，就在黑暗里看手机，更是烦。

　　“我不饿。”

　　“不饿也出来吃，小小年纪减什么肥？吃饱了有劲儿学习，你看看你，考倒数第一像什么话？”

　　杜小啦就知道，就杜麟的性子就算是白天不提成绩的事情，到了晚上，情绪被放大，再加上喝点酒，就会开始训人。

　　一顿晚饭下来，杜小啦觉得自己吃的不是饭，是气。

　　静谧的夜里，杜小啦看着微信里那个头像，那条明媚的彩虹，跟自己心里的落差还是比较大的，自己的心里可不明媚啊。

　　放下手机之后，看了一眼身边躺着的杜阳，“你怎么能忍得了？”

　　“那能怎么办啊？”说着，叹了一口气。

　　杜小啦心里五味杂陈，才三年级，就为了这种事情叹气，难过自己坚持了这么多年，也难过杜阳还要坚持好多年，什么时候才能真的自由自在的生活呢？

　　“我想把手机带走。”杜小啦还是说出了自己在学校就做好的打算，“但是我没想到刚回来就吵架了。”

　　“你拿走吧。明天问我就说我把你手机收起来了。”杜阳开门见山的说。

　　“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啊？”倒是杜小啦的心里是没有底气的。

　　“本来你上车的时候也是关机了再给我，我放起来的半个月里一直都是关机的，他们应该不会去找你的手机的。”

　　“我是说，万一发现了呢？手机都是给你拿去充电的，真要是被发现了，你肯定也跟着倒霉。”

　　“发现了就发现了呗，”杜阳翻了个身，“真的要是发现了也不可能杀了我们。”

　　杜小啦觉得很可笑，原本买的时候就说好的，结果不守信用，弄得自己还在这里纠结。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杜小啦需要按照约定时间去路口等司机了，杜阳站在旁边帮忙拿着书包。

　　杜小啦听着陈霞站在院子里催她赶紧出去，不要让人家司机等着自己。看着手里的手机，又看着一脸平静的望着自己的杜阳。

　　杜阳没有伸手拿过她的手机，甚至眼神都不往手机上瞟一眼，很明显在默许她把手机带走。

　　但是杜小啦又担心被发现，犹豫不决，“我.......”

　　“你拿走吧，充电器不要带走。”说着伸手拉开书包的拉链对着杜小啦，暗示她把手机装进去。

　　杜小啦咬了咬牙，把手机静音扔进书包，拉上拉链挎在后背，“来了！”转身拉着行李箱走了出去。

　　司机帮杜小啦把箱子放进后备箱，陈霞和司机寒暄了两句，杜阳一言不发，只是看着杜小啦。

　　杜小啦看着妹妹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在心里鼓励了一下自己，不能做贼心虚，反倒是容易引起怀疑。于是对着两人挥了挥手，“我走了。”毅然的坐进车里。

　　坐在后座看着车窗外的两人，又一次要离开这个压抑的地方，即使高中生活再累，但是杜小啦也觉得自己真真切切的活着。

　　车窗外的杜阳，虽然比同龄的孩子长得高，但是看着还是小小的，瘦瘦的。车不断地向前行驶，杜小啦就看着妹妹的身影在小小的车窗外，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在车上，从书包里拿出手机，又放了回去，拉好拉链。

　　看着窗外，笔直的树干接连不断的闪过，车是飞速向前行驶的，杜小啦脑中闪过一幕幕在感到很绝望的时候，不断地安慰自己，总会有长大的时候，总会有离开这里的时候，已经这么多年了，自己很快就要看到初升的太阳了，才发觉自己的生活也像这飞驰的车，不断向前。

　　已经看不见杜阳了，想起妹妹伸出小手拉着自己离开争吵；想起妹妹在夜晚的叹息；想起妹妹无言的支持；想起妹妹的理解自己；想起妹妹小小的身体在车窗外越小越小，直到看不见了.......

　　不知道为什么，杜小啦觉得眼睛酸涩的很，竟有两行热泪流下来了......

　　到学校之后的杜小啦把手机藏在了枕头套里，还是比较有安全感的，谁会翻上铺的床位的枕套呢？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像往常一样过完了下午，一直到晚上。

　　在辛然的床上趴下之后，两个人准备像往常一样开始继续看没有看完的小说。

　　书中苏老师拒绝的那个曾经的故人，去了苏老师的办公室，提出吻一下，若是苏老师真的没感觉了，就彻底放手，苏老师同意了，一吻过后，故人终于放手。

　　一别经年，再回首，终归是回不去了。

　　杜小啦像往常一样，看完小说躺在辛然的床上，枕着自己的双手，望着上铺的床板，那是自己的床。

　　余同学少了一个情敌，少了一个阻止她们在一起的人，在爱苏老师的道路上会一帆风顺吗？

　　辛然见杜小啦陷入了沉默，“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告诉你一个秘密，”杜小啦往辛然身边挪了挪，“我带手机了。”

　　“哦，这算是什么秘密啊？”

　　“家里不知道，是我妹妹帮忙瞒着拿出来的。”一个回答让杜小啦想起自己上车之后，杜阳就那么看着自己一直往前走，终归是在彼此的视线里消失。

　　回想起自己上初中的时候，一个周回家一次，杜阳就在自己看不见的时候，慢慢的长高了，长那么大了，懂得事情也越来越多了，不再是以前每天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跟屁虫了，不再像以前一样遇到没见过的东西就问自己了.......

　　辛然听着杜小啦的语气中一抹忧伤，回忆起刚开学的时候杜小啦的妈妈丝毫没有顾及她的脸面当着不曾认识的舍友和家长的面训斥，似乎也理解了杜小啦此时的沉默，“你妹妹这么好啊？我是独生女，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没有妹妹陪我聊天。”

　　听到辛然的话，杜小啦也发觉其实自己和杜阳待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算多。

　　想再多也没有用，杜小啦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留下一句先上去睡觉了，就顺着梯子爬上了自己的床。

　　手机并没有给杜小啦造成什么牵念，在教室里，杜小啦像往常一样，按照已经习惯的陈薇教自己的方式学习，晚上跟辛然看一会儿小说就睡觉，很少会把手机拿出来用，无非是觉得自己什么都没见过，有个手机能打电话，心里有一份安全感罢了，而且有时候，看一看那个头像也会有心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