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动梵天》鬼义

12、既成事实

　　兰汀穿上她最好的衣服，穿梭于德里泥黑发霉的土房与破污的布幕之间。穿过那些好几代人都在里面生、老、病、死、性，但没人去理会的破房子。只身擦过赤着脚光着下半身，鼻子挂着两行鼻涕摇摇晃晃的街童；抱着瞎眼的婴孩蜷缩在转角处，瘦弱得站不起来的老妇；经过的人力车把混着各种粪便和尿骚的泥水溅射到她们的身上。来到了大街上，如常地，一个男人拉扯着她。她怎也挥不开他，却见他指着脚，白色的蛆虫在白里透红的烂疮里鲜活地蠕动着。

　　已经半年了，一切都早已习惯。

　　最初口袋里还有弦竹给她的几个钱，她还可以趁没人看见时，偷偷给他们一些香蕉和饼乾，然后那老妇会拿着饼乾，尊敬地碰触额头再小心翼翼的藏好，小孩子便会立刻满足地大快朵颐。这不是施舍也不是布施，而是那种绝望的眼神叫人无法忍受。

　　漫天黑尘的街上、楼梯上、树下全是活死尸。半年了，鼻膜上早已黏满了这城市的空气中积淀了儿百个世纪人、粪、尿的腐臭。当盘川用罄，她也成了他们的一份子，无力怜悯。只是她不能穿得像贱民一样破烂，那样干不了活。

　　横叉直错的枯荷，在破铜烂铁剩菜残羹又红又黑的污水池里争相抽出紫黑的新芽。人工河流过月光市场的街心。店铺里珠光宝气，比天上的月亮更亮，比河上的月色更闪更炫。

　　一个富有人家的少女在其中一间珠宝店的柜台前挑选着金饰，顺手把钱袋往柜台上一搁。

　　兰汀无声而迅速地走向拒台。

　　但一个男子比她更快，他一伸手便把钱袋收进怀中。

　　兰汀盯上了那男人，向他靠拢。

　　店里有些拥挤，兰汀向后碰上另一个人。然后装作站立不稳，非常自然地向前一跌。顺理成章地〝不小心〞撞向前面的男子，再顺手就直接从在他身上摸了一把。

　　那男子撞到了一团柔软，不禁愕然。不过一秒后，他便发觉到胸口的异样。瞬间，他感觉到刚得手的钱袋已经不见了。旋即怒目瞪着兰汀。

　　〝我的钱袋不见了！〞少女发现钱袋不见了。她两步外的一个壮汉虎目一抬扫射全场，兰汀心里暗叫不妙。

　　那男子连忙收回瞪视着的目光，正想融入人群中撤退。

　　兰汀急中生智，连忙用尽全力揪住身前那位想鸣金收兵的同行，同时间把钱袋送进他怀里。

　　然后高叫〝我看见他偷了钱袋。〞

　　他用力奔逃，她也唰地松开他，顺势把头撞上饰柜倒在地上。

　　那虎背熊腰敏捷地扑出店外追贼。兰汀心想能否逃脱要看阁下的造化了。

　　趴在地上的兰汀，假装晕死。三分假，七分真，她真的饿得要死爬不起来。

　　〝小姐，捉不到人，钱袋却找回了。〞

　　〝她好像受伤了。〞随着悉悉索索的衣服摸擦声，属于少女的轻柔声线在兰汀身边响起。

　　〝先把她带回家吧！〞

　　〝小姐……〞

　　〝因为我她才会晕倒，我们怎可以把她丢在这里呢。〞

　　主人的话便是圣旨，壮汉只好把瘫在地上的女混混抬上小姐的轿中。

　　.......

　　缎面光泽的紫、向日葵般的亮黄、湖水般的碧蓝镶满了白色的小花。色彩鲜艳的纱丽飘满园，遮住了天空。

　　兰汀坐在小牧家的后园的石阶上，欣赏着那一袭袭数尺长的纱丽迎风招展。

　　当小牧知道兰汀无家可归时，便把她留作侍女。小牧的收留结束了兰汀偷、拐、骗的日子。

　　〝兰汀，你又在这里呆坐了。〞

　　〝小牧，这里好美。〞

　　十三岁的小牧出身武士之家。家族地位和国王同阶，仅次于圣憎。小牧十分喜欢兰汀，她把比自己年长的兰汀当作姐姐，最喜欢和她分享俏俏话。

　　〝兰汀，你知道婚姻是什么吗？〞

　　在天竺，十三岁是一般女子必须出嫁的年纪，除了地位崇高的〝卡尼卡〞和〝女祭司〞，还有永世为奴的贱民。

　　三个月后便是小牧出嫁的日子，明天她们一家便出发回到阿格拉为婚礼作尽备。

　　兰汀仰视那千色的纱丽，没有一丝红。染红了的纱丽都早已收起来当作嫁妆。

　　婚礼、阿格拉、十三岁？走过了太多的高山和低谷，今生的十三岁，那曾经的初夜变得好遥远。但是，阿格拉的婚礼是今生的使命和盟誓，她一定要闯。

　　两人默默抬头仰望只见一片七彩斑斓，看不见一点红，也看不见蓝天。无言共对，等待看不见的明天。

　　阿格拉宛如不在天竺。莫卧儿帝国的首都阿格拉是一座洁净的□□教城市。城内所有天竺圣教的神庙都被粉碎，神像的残肢和断头都被压在新建的清真寺之下。大街上没有被圣典视为不洁的的牲畜，所以也没有任何排泄物。

　　今天是天竺圣教的大节日，但是都城内严格遵行□□教的诫律全面禁酒，所以在这种本应忘我尽庆的日子，信奉天竺圣教的子民都涌到周边的城市狂欢热舞。

　　街上没有了各色的沙丽，只有把身体完全密封的伊期兰妇女。一切非常统一、非常安稳、非常平静。

　　太子府内，此刻却风云暗涌。

　　来自昌德国使者，携同送亲队伍中唯一的生还者来访太子。

　　大红色丝质锦缎般的帷幔从高高的天花板倾泻下来，诗雪独坐在精巧雕刻的豪华桃花心大木床上；镀金的镜子照出了她的苍白。

　　刚才她险些晕倒在大厅上。一切都记起来了，全都记起来了，她不是他日日夜夜呼唤的兰汀。她叫诗雪，是她无心却有意地偷取了本是属于兰汀的好姻缘。

　　〝兰……公主……..。〞达拉推门进来，便看见她温驯的小妻子一脸破碎，两抹雾气在眼中凝聚。

　　达拉只是迟疑了三秒，便把我见犹怜的枕边人拥进怀里。

　　再度投人那亲密无间的怀抱后，她心满意足地笑了。稳定人心的浑厚嗓音坚定地道〝无沦你是谁，你都是我的妻子。〞从初遇的第一刻，她便知道他就如乔木一样可靠，她没有看错人。

　　〝你可以叫我诗雪吗？〞她抵在他的心房上细语。

　　〝嗯。〞

　　她从他的怀中抬起头来〝我好担心兰汀。〞

　　〝好的，诗雪，我们一定会找到她。〞雨后初阳，那片湛蓝中没有一丝怀疑。

　　诗雪把头搁在达拉的肩上，审视着水银镜中的女子。为了这个男人，你变得好卑鄙。

　　也许，温驯如鹿的她比野玫瑰一样的兰汀更适合我吧。世上一切都是真主的旨意，婚姻是真主的美意，但神啊求你保守看顾她。达拉的心里祈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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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撮自《云使》迦梨陀娑

　　〝云彩啊！请把我的消息带给我的爱人。

　　我想她那青春的容颜，早被思念折磨得如霜打荷花今非昔比。

　　春风啊！请你告诉她我依然安好。

　　美丽的人儿啊！请莫信谣传对我怀疑；

　　有人居然说，爱情在分别时就会减退，

　　其实心爱之物得不到时更加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