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陷秋白》方榆

2、秋杏

　　4.
　　君识渊让林知秋进了门。
　　他好像可以接受这个人。
　　没头没脑的就是很想接近他。

　　林知秋身上有一个味道，他很熟悉，那是桂花香。
　　在秋季时，香飘十里的桂花。
　　那花他古院里也有，那是一棵年岁比他祖父还大的老树。
　　花开时，院里每一个屋子都能闻到醉人花香。

　　君识渊让林知秋进来后就开始后悔了，林知秋的背包里，是他没拿的假期作业。
　　“林知秋你够狠啊，合着你跑这么远，就为了给我送作业。”君识渊坐在院里的书桌旁。猫刚刚被吵醒后，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看着三十四张卷子，君识渊陷入了沉思。
　　林知秋却十分悠闲的站在园中看树。
　　这季节的桂树刚长出花芽，枝头还是一片绿。
　　在君识渊说完后，他没动，只是默默解释说：“不，我只是为了那一万多块钱。”
　　“那你可真是个财迷。”君识渊抬头看着他的背影怼。
　　林知秋老实回道：“我这半生没什么爱好，独独对钱这凡俗之物喜爱有加。”
　　君识渊看他还没回头，有点无语，“这树又没开花呢，有什么好看的？”
　　林知秋笑了笑，终于转身看他，他没有回答君识渊的话，而是说了句无头无尾的话。
　　“院子挺好看的。”
　　这时微风正巧拂过，吹落了些桂叶，林知秋的衣角扬了起来，那话也跟着风路过了君识渊的耳。
　　是很温柔的语气，隐隐中又透着些难过。
　　一瞬间，世界只剩簌簌风声了。
　　林知秋是在那阵风过后才听到的回答。
　　“这是我祖母生前最喜欢的屋子。”君识渊伸手指向林知秋左侧的屋，“那屋后面，有一条溪，因为在秋季风景盛美，所以后面就做成了前房走廊的光景。”
　　林知秋半天没说话。
　　“怎么了？”
　　林知秋回神，扶了下眼睛，“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会和我说这些。”
　　君识渊倒是放得很开，回了句：“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停了会又说：“想去看看吗？”
　　“啊？”

　　两分钟后，林知秋和君识渊并排站在走廊右侧木柱旁。
　　“这是我最喜欢的地方，林老师，你真应该在秋天来。”
　　“为什么。”
　　君识渊看这流淌地溪流，说：“秋天是这里最美的时候。”
　　“你喜欢秋天？”
　　“你讨厌？”
　　林知秋没说话，过了良久，才回答：“嗯。”

　　因为一件事而讨厌另一个无关的事物，是一种很幼稚的做法。
　　但没办法，他所有的不快都是从那天开始的。
　　那一天，那个时间段，对他而言都是一个无法抹去的伤。
　　即使林知秋明白，就算没有那一天，他的亲人也会去世、也会离开，任是无法释怀。

　　林知秋忽然安静了，君识渊便转头去看他。
　　然而他看见的，是林知秋眼里的悲。
　　他想安慰他。
　　但却不知如何开口。
　　于是，两人就怎么干站在，直到一个柔软的事物缠上了君识渊的脚。
　　“喵～”
　　两人猛的回神，目光齐齐看向那猫。
　　君识渊弯腰把猫抱了起来，塞进了林知秋的怀里。
　　林知秋全程盯着那猫，还没反应过来，君识渊就已经靠得他极进了。
　　“老师，想吃鱼吗？”他问。
　　林知秋抬头看他，少年的眼里像进了星星，亮得惊人。
　　“可以啊，现在去买吗？”
　　少年笑了笑，把运动外套脱了上来，盖在了猫的头上。
　　“等着。”
　　这屋后走廊建在水上，却没有围栏，君识渊拖了鞋便直接走进了溪里。
　　这溪大概三四米宽。
　　可能是夏季涨潮的缘故，游鱼挺多的，君识渊抓起来并不费劲。
　　林知秋看着自己怀里的猫，这才想起来，他还不知道名字。
　　他开口问君识渊，那人回答说：“秋杏。”
　　“秋杏？为什么取这名？”
　　“秋天，银杏。”
　　那人是这么说的，但终是没有解释太多。

　　君识渊上来的时候，收获不小。
　　于是他说：“吃烤鱼吗？”
　　林知秋说“行。”但又有一个顾虑，“不能生火吧？”
　　君识渊随手把猫抱了过来，“谁说要生火，我有烧烤架。”
　　“哦。”
　　猫是一种讨厌水的生物，于是秋杏便在君识渊怀里反复叫唤。
　　林知秋看着实在不忍，便说：“给我吧，你先去洗个澡。”
　　君识渊把猫给了他，林知秋又问：“有热水吗？”
　　“老师，这里只是没信号，有电的。”
　　有电就是表明有热水器，林知秋也就没再过问。
　　找了个篮子，把鱼装起来，清理去了。
　　等君识渊出来的时候，林知秋正在给最后一条开膛破肚。
　　君识渊走过去看了一眼，挺干净的。于是便进屋把烧烤架拿了出来。
　　两人各忙各的，也没管对方。
　　但在林知秋洗完鱼的时候，君识渊也刚好点燃了火。
　　前者把鱼放在了后者身旁的石座上，那人正在给鱼叉签。
　　君识渊忽然想起来了件事，他边给鱼涮油边问：“老师，你晚上住哪？”
　　林知秋正抱着想去吧啦鱼的秋杏，“在山下找间酒店。”
　　“但是老师，山下的酒店不预约是住不了。”
　　君识渊给鱼翻了个面，不慌不忙的对知秋说。
　　“怎么预约？”林知秋说着，便要去掏放在风衣口袋里的手机，刚摸到就想起来，这山里没信号，“我出去一下。”
　　“没用的。”君识渊拉住他说：“应该已经没有了，秋山酒店在假期很抢手的。”
　　“那怎么办？”
　　“这不显而易见吗？”君识渊提议：“跟我住吧，放心，就忍三天。”
　　林知秋低眉想了想，“行吧，总比露宿街头好。”
　　君识渊不知为何，有点莫名的激动，马上站了起来说：“我去给你收拾。”
　　林知秋连忙拉住他说“吃完再去。”
　　对方答了个“好。”
　　君识渊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特开心，心情特顺畅。
　　他看着林知秋，莫名的想吻他。
　　但这想法一出现，君识渊便啪啪两下给它打了回去。

　　于是在接下的三天时间里，君识渊和林知秋一直都待在一起，关系更熟了。
　　林知秋发现君识渊的作息很规律，不熬夜，不赖床。
　　他本以为这小年轻会熬不住没有手机的日子，谁想，这孩子还挺悠闲。
　　没事的时候，还会坐在西屋后走廊上钓鱼。
　　林知秋发现的时候调侃他说：“你这小日子过得挺悠闲啊，君少爷。”
　　“那是。”君识渊心情还有点得意，正想在说点什么，鱼就上钩了，他急忙收绳。
　　但鱼钩出水，啥都没有。
　　“啊！！！！！又跑了。”君识渊有点自暴自气。
　　林知秋看他这样子，便问：“这是跑了多少条，君少爷。”
　　君识渊垂头丧气道：“三。”
　　钓鱼是一个很考验耐下的活，往往等一条上钩就需要半个小时左右。
　　君识渊在这坐两小时，硬是一条都没掉到。
　　可想而知心情有多坏。
　　“你还不如直接下去抓。”林知秋说。
　　君识渊反驳道：“抓都没意思，这鱼这么蠢，显得我欺负它。”
　　“对啊，抓鱼的时候是鱼蠢，钓鱼的时候你蠢。”林知秋笑了起来，还顺手扶了下眼镜。
　　“你…”
　　“好了。”林知秋摸了下君识渊的头，像在给狗顺毛一样，“别在家里闷着了，要出去吗？”林知秋蹲下身来问他。
　　君识渊对这种打一下，在给颗糖都调教方式还挺受用，想了想，问了句，“今天几号？”
　　林知秋回答：“二号啊。”
　　君识渊听完，立马站了起来，说：“走，今天山脚开灯会，我带你去玩。”
　　林知秋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君识渊拉着走了。

　　5.

　　山脚人多，挨肩叠背，万人空巷。
　　多数是一家几口和甜蜜情侣。
　　君识渊拉着林知秋到处走。
　　前者看见了射击游戏，便问老板，那条鱼要射几个气球。
　　得到的回答是七枪五个。
　　结果君识渊七枪刚好中五个，便心满意足的那到了那条鱼。

　　君识渊有点渴，便去买了瓶水。
　　但那却是酒，虽然只喝了两口，但君识渊的酒量显然不行，脸颊通红。
　　于是，本来开开心心的林知秋，被迫领着个醉鬼到处转。

　　君识渊看的了山下溪里的河灯，吵着说想要，林知秋没办法，在一位老太太那买了盏河灯，但看见只有一个河灯的君五岁又不乐意了，问林知秋为什么只有一个。
　　林知秋回说：“只有你一个人，当然只有一个了。”
　　“不。”君识渊嘟着嘴，“不是只有我一个，哥哥也有，哥哥也要一个吧。”
　　于是，迫于压力，林知秋又买了一个。

　　几分钟后，两人站在了人满为患的河边。
　　林知秋问君识渊想许什么愿，君识渊回答说：“愿望说了就不灵。”
　　林知秋笑了笑，没在问，全程盯着君识渊望。
　　某个人也是傻，别人都是心里说，他张嘴等着别人来看他口型。
　　林知秋以为他会许什么，希望上天保佑，高考上岸，或者希望我富甲一方，结果他说一句——
　　希望时间慢一点。
　　君识渊的愿望，希望时间慢一点。
　　林知秋还在想，这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含义时，君识渊就睁眼了。
　　好巧不巧，偷看被抓个正着。
　　君识渊望着他，问：“你不许吗？”
　　“当然要。”林知秋慌不择路的闭上眼，但是又不知道许什么，他好像没什么愿望，除了钱这个东西。
　　那就，让他得偿所愿吧。
　　结果君识渊还看着他。
　　林知秋觉得这气氛不对。
　　“老师。”君识渊看着他，眼里看不出情绪。“我想换愿望。”
　　“什么？”
　　“我能吻你吗？”
　　啊？
　　林知秋被吓傻了。
　　君识渊这小孩说啥？
　　吻…吻他？！
　　他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君识渊。
　　后者完全不知他的震惊，又重复了遍：“我想吻你。”
　　“知秋！”
　　林知秋跑了，他这辈子没落入过这种处境。
　　最重要的是，他刚刚心跳很快，他觉得，这不正常。
　　君识渊就在后面追着，他们两就怎么你追我赶的跑到了村庄外。忽然，林知秋发现，君识渊好像没在追了，他觉得诡异，便小心翼翼的一路返回，然而君识渊却坐在地上，抱着腿。
　　“君识渊？”
　　林知秋小声的喊了一声。
　　周围十分寂静，君识渊绝对听的到，但他却没有抬头。
　　林知秋也不知怎的，忽然就有一点慌。
　　他跑过去，打开手机灯，君识渊抱胸人不看他。
　　“怎么了。”林知秋问，但君识渊还是没有回答。
　　前者这才发现君识渊一直按着脚踝，以及衣服上的泥。
　　“是不是摔了，起来，让我看看。”
　　他蹲下来，去掰君识渊按着脚踝的手腕，但后者直接拉着他往自己身上带。
　　下一秒，一个蜻蜓点水的吻落了下来。
　　林知秋想给他一巴掌，但谁知君识渊吻完就收手，林知秋也顺着惯性倒在了君识渊怀里，眼镜掉在了地上。
　　“老师，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自己投怀送抱？”君识渊的声音从头顶传下来。
　　林知秋有点恼，“别发酒疯。”
　　君识渊却回：“我没有，老师，我想吻你，已经想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你……”
　　林知秋话还没说完，君识渊就打断了他，“老师，我脚疼。”语气可怜巴巴的，跟谁欺负他了似的。
　　“活该。”林知秋想站起来，然而君识渊却搂住了他的腰。
　　“老师，你的腰好细。”
　　林知秋挣扎着，想站起来，但却无济于事。
　　“放开。”
　　“老师，你好凶哦。”
　　林知秋把一口老血咽了回去，再次重申了一遍，“放开！”
　　见林知秋真的要是生气了君识渊才放手。
　　“老师，不生气好不好？君识渊歪了个头。
　　“送我回家好不好？”
　　林知秋的肺都快气炸了，他看着君识渊，又看这君识渊的脚。
　　那地方肿的老高，看起来不像是假的。

　　——
　　林知秋觉得自己可能疯了，他竟然真的把君识渊给带了回来，给他的脚擦了药，才把他送进他自己的房间。
　　但在进入君识渊的房间时，他惊了。
　　他没进入君识渊的房间，但他从没想过，一个十七岁少年的房间里会是这种光景。
　　只见在床头柜上，摆满了药。
　　林知秋勉强认识这些，都是治心脏病的。
　　“哥哥，。”见林知秋没反应，君识渊，又叫了一声：“老师，我要吃药。”说完后，躺在床上的君识渊还拉了拉林知秋的衣袖。
　　林知秋莫名脸有点红，他问了句什么药，君识渊抬手指了一下，“那个黄色的瓶子和他旁边的几瓶。”
　　林知秋拿了过来让他自己挑，结果，君识渊吃了不知多少。

　　谁能想到，一个痞里痞气、不学无术的二士祖，会得这种病。
　　林知秋坐在君识渊的床头，月光撒了一半进来，但他还是看不太清面前人的脸。
　　“君识渊？”
　　趟在床上的人抬起头，林知秋便问他：“为什么要吻我。”
　　“不知道。”君识渊说了个让林知秋没想到的答案，“你身上很香，很能让人安心。我控制不住，我想，就做了。”
　　“所以，不是喜欢我，对吗？”
　　“不。”
　　他说：“我觉得我喜欢。”
　　或许是因为喝醉了脑子不清醒的缘故，君识渊的语气透着透着股傻气。
　　“我从没对一个人有这样的感情，但我想，我活不了多久，但若是有你陪着，我应该会很幸福。”
　　“嗯。”

　　不合时宜的，林知秋忽然想起君识渊许的愿，希望时间慢一点。
　　时间慢一点，他能活的久一点。
　　林知秋今晚也不知自己是出于什么原因，他想看着君识渊，看的久一点，再久一点。
　　好像是唯恐那天看不见了一样。

　　忽然，林知秋觉得他也疯了。
　　他想给君识渊一个晚安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