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失败的》嘉言Lori

20、第二十章

　　李暮也是学着她刚刚的样子，侧着身，从右边肩膀抱了过去，左手和右手分别绕过南川的后脖颈和锁骨区域，在左肩团聚。

　　这个姿势其实有点别扭。但她还是努力把脑袋也搁了上去。

　　熟悉的香水味以及南川身上自带的某种味道更强势地占领了她的嗅觉。她毫不掩饰地大吸了两口。

　　南川感受到“异动”，轻轻转头和她的脑袋蹭了蹭。

　　“杜老师。”李幕的声音还是很小，害羞的同时又挺大胆，“你真好闻。”

　　“刚刚去接你前……”南川犹豫半秒，有些得意，同时语带羞涩，“我喷了点香水。”

　　“我是说，香水好闻，你更好闻……”

　　最后两个字几乎没有发出声，说完自己都红了脸，赶紧向南川后背方向侧过去。这话虽然确是心声，但说出来又太过肉麻。

　　南川闻言撤开半个身位去，用惊奇的眼神看着身边的粉色小人（其实也并不小），语气有点嘲讽打趣又有点喜欢：“好啊李老师，你还挺会的，都跟谁学的？”

　　李暮更不好意思了，掩饰性嘿嘿两声，把头埋进沙发靠背里：“无师自通吧！”

　　南川亲昵地拍了下她的手臂。

　　从给李暮发消息到她真的来到这里，南川心里是有期待的，只是她没有勇气去辨别、确认。现在那个期待越来越清晰，自己却忽然冷静下来。

　　她知道面前的这个人对自己是一种巨大的诱惑，但这诱惑跟琐碎的事业、生活，跟人生中其他灰色的部分相比，可能又太小了。她坏掉的死掉的那部分实在太大了，占据了太多的空间。她不知道她能期待的未来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可以承受怎样的结局。如果从来都是一场空，那么是不是开始就是错的，或者可有可无的？

　　她也不知道。

　　“杜老师？”李暮看她愣着，轻轻喊了一声。

　　南川缓过神来，掩饰性地摸了摸眼前的这颗小脑袋，声音提高了几分，说：“那，我们看电影吧？”

　　两人开始在电视上找电影看，最后李暮挑了一部好莱坞超英片，不为别的，就想热闹一点。

　　电影确实是热闹的，却没热闹到某个人那里——南川才看了10分钟就靠在沙发扶手上睡着了。李暮调低音量，又调暗唯一光源落地灯，给她盖了个小毯子，自己接着看了下去。

　　两个多小时的电影播完，南川还没有醒。李暮看看手表，11点了，似乎该回家了。但又不太好趁她睡着，“偷偷”回家。就枯坐在沙发一角，有点孤立无援。

　　还好，不一会儿，南川手机响了，她立即醒了过来。

　　看了眼手机，又放下。她坐起来，连连道歉：“对不起，我没想到一睡睡这么久。是不是很早就结束了？让你无聊了吧？”

　　“没有，刚结束。”李暮把落地灯开亮了些，“我估摸你这两天太累了，就没喊你。”

　　“是有点累，陪……”南川差点说“陪孩子玩太耗费心神了”，马上闭了嘴，改口道，“陪家里人也是费神费力的。”

　　李暮站起身，小小伸了个懒腰，用看手表的动作很自然地引出告别：“十一点多了，我得走了。”

　　南川心里大失所望，嘴里却也没有挽留，只是说：“这么晚了啊，那……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你早点休息，我打车就行。”

　　杜南川没有跟她拉锯，直接去穿上了大衣，一手拿车钥匙一手拿手机，然后得意地摊开两个手臂，仿佛一个调皮的“霸道总裁”。

　　李暮无奈，只好任她安排。

　　车子就是被狗仔拍的那一辆，李暮坐上副驾，系好安全带，忍不住说：“你就不怕……再被拍到？”

　　“那就拍吧。嘿嘿。”南川原本想着戴个口罩，结果出门的时候给忘了。

　　也好，不做这些无用功了。

　　路上的车比大年初一多了些，但整体仍然空旷，只剩下路边一排排大红灯笼轻轻摇摆着，像一排排热闹轻轻寂寥着。

　　南川平时开起车来急吼吼的，此刻却有些慢吞吞。20多公里的路程导航显示半小时就能到，可她像舍不得踩油门一样，即使在空旷的三环上，也只开到了50码。

　　“这么晚，你妈妈应该睡了吧？”音乐声很低，此刻她只需轻声说话。

　　“嗯。她睡得早。”

　　“抱歉占用了你们团聚的时间，下午那会儿，我有点……有点考虑不周。”

　　“没有。我很高兴你叫我来陪你。”李暮努力找着合适的话，她不想退缩得太厉害，又不想流向虚伪，“这些热搜啊、舆论啊，我作为普通人只是觉得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并不知道对你们——或者说对当事人意味着什么，在这种时候你需要我，那我当然要来到你的身边，不管我的作用是什么、有多大。”

　　“作用特别大。”南川被她这么真诚的话完全地击中了，下意识地伸出右手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是啊，这一天，她被推着去面对这些，自己并不真的在意，只是几乎是履责一样，按照罗斐然和同事们的步骤，去关注、配合，甚至也因此把老的小的都送到了郊区。直到李暮过来，她才把心神从这件破事上转移走，至于之前担心的小盐的照片、生活痕迹，好像一点都没有被注意到。还是，注意到了，只是没有问？她有些好奇。

　　其实，只要李暮问起来，自己就会坦诚相告的吧？

　　可惜她没有问。

　　“后面几天你有什么计划吗？还是，宅在家里？”

　　“暂时没什么计划……可能会陪我妈四处转转，她初七就回去了。”李暮脑中浮起母亲的脸，默默叹了口气。

　　“哦……”

　　又是沉默。车载广播里有一个做作的女声在说话：“临近午夜时分，你——在干什么呢？是一个人躺在床上静静听我们的节目，还是一群人一边喝酒一边享受宁静的片刻？抑或是，两个人，相互依偎着……”

　　南川飞快地换了一个台，眼睛看向前方，耸了耸肩：“噫，这种节目真受不了。”

　　李暮笑着：“怎么这么多年了，夜间电台的风格还是这样？”

　　“大概是默认夜间还会听电台的人都……空虚寂寞冷吧。”

　　“好像也没有错，总不能大半夜的让人起来蹦迪。”

　　“蹦迪不就应该在深夜吗？”

　　两人都笑。

　　李暮从来没有去蹦过迪，但她看过电视剧里人们在夜店high的样子，那是另一个世界，对她来说，像平行宇宙。

　　“你蹦过迪吗？”她问南川。

　　“很久以前去过那种地方，但不喜欢。太吵了，重低音打得我心脏受不了。而且，”南川看看她，补充道，“开始做演员之后就不太能去了。”

　　“嗯……那咱俩差不多，我去都没去过。”

　　“要不，我们现在去吧？”南川完全是开玩笑的，只是，她想，如果李暮想去，她也不是不可以。

　　“啊？？？？”李暮不知她这个建议几分真几分假，只是瞪大眼睛看她。

　　“开玩笑的，哈哈哈。”她放声大笑，仿佛成功捉弄了旁边的人一番。

　　“哦……吓死我了。”李暮抚抚胸口。不过如果南川真要去，她也会答应的。其实她对她的所有建议都没什么抵抗力。

　　“不去夜店，我们以后可以多去什么咖啡馆啊、小酒吧啊、游乐场啊，很多好玩的地方。”

　　以后？李暮嘴里应着好，脑子里有很多个问号。

　　以后是多久以后？咖啡酒吧游乐场？她可以自由出入这些地方吗？我们一起？只有我们两个？还是……

　　“这样吧，”南川眼睛瞥了一下，发现李暮的手放在大腿上，她伸出右手拍了拍那只莹白的手（暖暖的），说，“等假期过去，我们肯定都很忙，不如先制订一个‘季度见面计划’。规定每个季度至少约一次，吃饭、喝咖啡、喝酒都行，你觉得怎么样？”

　　李暮心里震惊得忘记欢呼，嘴上也结巴起来：“可、可以啊……我、我一般都在京城，除了偶尔要去外地采访。”

　　“不行不行。”

　　南川摇摇头。李暮见她否定掉了，心里刚刚漫上来的喜悦的潮水也在迅速退回。

　　“一个季度太长了。一个月？”

　　潮水观察着，轻轻波动，等着最后的音讯。

　　“你觉得呢？一个月约一次？”她再次看向李暮。

　　“嗯……好啊。”

　　语气是轻松的，心里却是乱七八糟的。

　　“那，来，拉勾。”说着左手扶着方向盘，把右手伸过去。

　　李暮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判断，几乎是失去了所有的主观能动性，右手自然而然地就从口袋里抽出来，小拇指自然而然就勾上了南川的。两个大拇指相碰，像盖了个章——不，是钢印，仿佛这个约定谁也赖不掉了。

　　右手重新回到大衣口袋里，仿佛已经是个新的手了。她觉得自己有很多疑惑，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口，可是瞟了一眼导航，快到了。

　　“你把我放小区门口就行，我走回去很近的。”左手放到安全带的按钮上，准备车停后就摁下去。

　　“没事，我给你送楼下去。”南川不等她同意或者反驳，径直开了进去。

　　偌大的小区只有几扇窗户还亮着灯。路灯也似乎偷着懒，发出虚弱的光。

　　车在单元门前停下，李暮左手解开安全带，右手去抠车门的扣。

　　门稍稍开了个缝儿，李暮刚想开口道谢，旁边的人先笑着说：“怎么，都不邀请我上去坐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