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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落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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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墙落了锁,陈书仪嘟囔着嘴朝宫里走,边走边埋怨道:“说好的酉时三刻,骗子,大骗子,这次再也不理你了。”话音刚落,一阵急促地敲击声在高拱的长廊中传开,伴随着两扇巨大宫门的微微颤动,陈书仪顿了顿脚步,随即猛的转身向宫门跑去,她飞扑到宫门上,借着微弱的烛火透过两扇门间那道小小的缝迫切地扫视着宫墙外,突然对上一双清亮的眼眸,
“常胜意,你怎么现在才来,你可知我等了多久。”陈书仪大喊。
常胜意似乎还没缓过劲儿来,又大大的喘息了几声才说道:“书仪书仪,是我迟了。父亲今日胜仗归来,去宫里见过你父皇便回家大设宴席,许是喝多了些,硬要拉着我比武,说看看我这些年有没有长进,好几番比试下来才发现误了时辰,又匆匆忙忙赶来。”
陈书仪嗤笑道到:“常伯伯可是常胜将军,你怎么可能打得过他,肯定输的很惨吧?”
常胜意略带玩笑意味说道:“是啊,所以我挨了好多打,现在身上一块青一块紫的。我娘当时在一旁想喝止,可父亲说常家儿郎连着点打都挨不得以后怎么上战场保家卫国,听罢,我便又咬着牙与他硬战了几场。”
良久,门的那头未穿出半点生声响,只是隐隐约约有抽泣声,
常胜意又急忙说道:“别哭了,只要你消气,今日说什么我必然都应下。”
“当真?”
“那是自然。”
“近日老师给了我几本书,有几篇文章实在不解,你明日可否进宫帮我看看?”
“没问题。”常胜意信誓旦旦的说。
枯枝托起孤月,薄薄的月光轻柔地洒在陈书仪与常胜意两个小小的人儿的身上,虽隔着宫门,但呼吸通过门缝缠绕交织,长长的影子也紧紧相依在一起。
常胜意只知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全部道出,生怕陈书仪再误会什么,全然不知自己的坦白会让她担心。
次日,常胜意骑马奔驰进宫,一手缰绳一手佩剑,青丝衣摆随风飘扬,活脱脱一副意气风发的少年儿郎模样。
今日的明和殿(陈书仪住所)又新增添了几抹稀色,是内务府送来的,往往宫里有了什么难得的花草都是先送到这儿。都说公主不喜金银珠宝,华服锦衣,独独要求这殿中保持常年春景不败。
常胜意像回自家是的熟门熟路来到明和殿。侍女还未见常胜意,只是隐隐听见那马蹄声便入殿通报,陈书仪欣喜不已,托起衣裙就急往殿外跑,后又好像察觉哪里不对似的端起仪态踱步回到殿中正襟危坐,理了理衣衫发梢,还收了收那脸上的笑意硬是摆出一副严肃的神态才召见了常胜意。
常胜意跟随侍女进殿时一路东张西望,时不时露出些感叹欣赏的神色,走着走着目光又不禁被殿中央那盆未绽放的花苞所吸引,见到陈书仪后未顾上行礼便问起了那花的来历,接着又开始孜孜不倦的分析起这花的色泽,状态,适合养在哪里,多长时间浇一次水,全然忘了今天入宫的目的,但陈书仪没有打断他,只是静静地望着,一副早就料到的表情。说完,常胜意又不放心的叮嘱了一次:“记住了吗,这花很容易养死的,你得小心着点,正好也可以磨磨性子。”
“知道你是行家,这些以后慢慢教,不知小公子可还记得今日所来为何?”陈书仪说到。
常胜意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我怎么把正事给忘了。”
两人来到书桌旁,常胜意上前帮陈书仪拉开凳子,随即又向左后方退了一步端站着,陈书仪理了理衣裳缓缓坐下,从桌角的书摞中随意地抽出一本,一页页来回翻着,仔细斟酌着每一个字,仿佛从来没见过这本书,翻来翻去最终指了篇《项脊轩志》说到:“这篇文章我不是很理解。”
常胜意上前一步轻俯下身,扫了眼这文章,眉头微蹙,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但终是什么也没有说便开始给陈书仪讲解。湿润的气息挠得耳朵直氧,陈书仪的视线慢慢从书转移到了那被光照耀着的常胜意的侧脸上,这光吞噬了周围的一切,独独避开了常胜意,衬托着,成就着他,将他的轮廓勾勒成线,深深印在了陈书仪的心里。
“你爱吃枇杷吗?”陈书仪突然问道。
“琵琶香甜,还能润肺,甚喜。不过公主不看书,一直盯着我看,这文章终是学不会的。”
常胜意柔和的声音撕开了光所模糊的一切,陈书仪的世界逐渐变得清晰,她恍了恍神,急忙扭过头,开始装模做样的看起了文章,那娇柔的粉红慢慢从脖子蔓延到两颊最后充斥了整张脸,像个熟透了的柿子,常胜意无奈地笑了笑。
“公主,该用午膳了。”侯在一旁的侍女说道。陈书仪点点头,转头对常胜意说道:“你今日中午就在我殿里用膳。”这语气带着强制的意味,不容半点反驳,常胜意心头一紧,觉得陈书仪是想“报复”他昨日迟约之事。
怀着忐忑的心情到餐桌前坐下却发现尽是美味佳肴,每道菜中还都放了人参,鹿茸,当归等珍贵的药材,这时他倒有些看不懂陈书仪的用意了。
用完午膳又过了几个时辰,天色渐晚,常胜意正要出宫时陈书仪端来了殿中的那盆花:“这花太过娇气,我怕是没那个耐心,你带回去养吧,等到花开之日邀我去赏赏便好。”
常胜意不可置信瞪大双眼,一时语塞,半天没吐出个字眼。
陈书仪忙的将花塞到他怀中又道:“不过我还是有条件的,今日又发现几篇文章不是太懂,还需占用小公子几日时间给我讲讲,明日你还进宫来,我等你。”说罢,便跑回殿中,留常胜意一人抱着花呆在原地。
许是怕这花经不住颠簸,常胜意回府路上特意放慢了马的步调,待到府时上天已黑透了,小厮出门迎接,正好奇常胜意怀中怎抱着一盆花却又见他眉头微皱,到不像是生气的神色,便斗胆问了问:“公子是遇到什么难以排解的事了吗?”
“公主前日说有些文章不懂让我今日进宫给她讲解,可我去了发现那些文章以她的聪明才智应是无师自通的,更何况有太傅在宫中,即使真的不懂为何不向他们请教,偏偏找上了我。”
小厮边摇头边笑着说:“不懂不懂,公子不懂,我也不懂。”说完长叹了一口气,牵着马去了马厩。
迎朝阳出,伴皎月归,少年郎乐与奔赴佳人与家人的征途,这段日子对常胜意来说是难以忘怀的美好。一天,常胜意与陈书仪正在探讨一文章,“嗒嗒嗒”书页被染得鲜红一片,陈书仪猛地一抬头,望见常胜意面色有些异于正常的红,鼻腔正在不停的流出血液,陈书仪慌了,急匆匆地宣了太医。太医赶到给常胜意把了脉,露出一丝不对劲的神色,陈书仪眼泪就快夺眶而出,略带哽咽的询问太医病情道:“出什么事了吗?他到底怎么了?”
“无大碍,就是气血过盛了,慢慢调理就好。最近小公子是否多食了些滋补之物?”太医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陈书仪听到这羞愧地低下了头,常胜意望了望陈书仪浅浅一笑,回太医道:“许是这原因,我最近受了点伤,家里人担心得紧,就给我往每日膳食中多加了些滋补之物。”
“难怪,小公子现只需每日多活动活动,注意饮食清淡不日便可痊愈。”
“有劳太医了。”
太医离开后,常胜意见陈书仪一直沉默不语,便先开口道:“还有那些诗文不懂,我再给公主讲讲。”
“今日没有了,大概以后也不会有了,你回去吧。”
陈书仪没察觉到小心思都被猜中,只是觉得自己弄巧成拙反而害了常胜意,神情有些落寞。
“既这些文章公主都懂了,那我明日便不再来了.”常胜意略带试探地问道,
“嗯。”
“不过几日后便是我的加冠礼了,可否邀公主来府上一同庆祝?”
陈书仪一愣,说道:“要出宫,我得去同父皇讲讲。”
“我自会安排妥当,公主只需告诉我想去与否。”
“我考虑考虑。”
常胜意虽然还未对男女之事开窍,但总能轻而易举的看穿陈书仪的小心思,她盼他好,他盼她乐,一种莫名的情愫在心中生根发芽。
几日后,明和殿内陈书仪正仔细挑选着绣坊新送来的布料,纤细白嫩的手指拂过那些精美的花纹,眼底满是期待的神色,挑来挑去有些犯难地问绣房嬷嬷道:“嬷嬷觉得什么布匹,什么款式适合生辰穿?”
俾女:“公主是决定要去小公子的加冠礼了。”
陈书仪:“谁说的,我是给自己生辰准备的.”
俾女:“可您的生辰还有三月有余啊!”
陈书仪:“叫你多嘴。”
嬷嬷:“公主看这天蓝色的绸缎怎么样?显得人脱俗淡雅,上面绣得是使君子,有安康祥和之意,不管是自己生辰还是别人生辰穿都合适。”
陈书仪:“就这匹吧,麻烦绣房抓些紧,我着急穿.”
嬷嬷:“是。”
秋分时节,天气算不得冷,但终是平添了几分凉意,明和殿内点着的香薰渐渐弥漫开来,陈书仪坐在窗前煮了一壶茶,三两小食置于手边,漫不经心的赏着秋景,窗外叶子大多黄了,还有好几棵树早已枯死,陈书仪不解,好似她殿中的植物就是更容易凋亡,明明自己也有悉心照料,但她爱养植物,不知是发自内心的,还是受常胜意的影响。
没一会儿,秀坊嬷嬷送来的陈书仪特意去定做的衣裳,陈书仪道了声谢便接过衣裳走进殿内对着铜镜转来转去,脸上欣喜的神色怕是已经想象到自己穿上的样子了,她小心叠起衣裳放进柜中,又跑到梳妆台前拿起一堆首饰在头上比比划划,全然一副要去见心上人的小女孩模样,没了公主的端庄形象。
两个侍女见此情形,窃窃到:“定然是为常家小公子加冠那日准备的,公主只有遇到关于他的事才会像变了个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