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玫瑰》沉溺于妄想

3、第3章 端倪

　　余树骅是个慢热性子，有白阳在身边，他还不觉得自己是个话少的，此刻白阳不在了，面对着眼前的教授，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唐易临也不着急，两人走出教学楼，并排走在校园里，来来往往的学生看见他们，总是会忍不住看过来。
　　余树骅只觉得唐教授是真的有魅力，他从没觉得自己也会被人这样注意过，即使是顺带的。
　　“学校还适应吗？”
　　“啊，还好。”
　　教授突然发问，余树骅总算是开了话匣子。
　　“你刚才是不是有问题要问我，怎么不说话了？”
　　唐易临边问边看向身侧比他低一头的余树骅，眉眼带笑。
　　余树骅这时候才觉得，自己的问题好像真的有些蠢。
　　唐易临看出了他的犹豫，笑了笑不说话了。
　　“我，其实我想问......”
　　唐易临竖起耳朵听着，那人却是又顿住了。
　　他内心无奈发笑，自己又不吃人，这孩子怎么这么紧张。
　　余树骅内心两个小人此刻已经打完了一架，他心里长出一口气，于是嘴上就有了。
　　“教授你大厅墙上挂着的头骨是什么动物的？”
　　唐易临嘴角一抿，眼尾一提，无声地笑了，小孩的关注点很奇特。
　　余树骅说完低头看着脚下的路，又似乎觉得求知不是什么难堪的事，又抬起头看向教授的方向，然后就听见那人说。
　　“是家乡的小动物罢了。”
　　小动物？
　　什么动物有那么大的嘴，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可以塞两颗进去。
　　该不会教授的家乡在什么南非，那头骨也只有河马的嘴才能与之相较。可是教授这个肤色，路灯打下来简直要白到发光了，怎么可能是从那地方来的？
　　“你的宿舍到了。”
　　余树骅被教授一提醒，才发现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住宿区了，来来往往的都是些提着夜宵的学生。
　　夜宵？
　　烧烤！
　　余树骅心里不快一瞬，烧烤味让他想起白天“好”舍友给他留下的字条。
　　他已经能想到蒋晟那个家伙，回来没有看到烧烤时的怨气表情了。
　　“谢谢教授提醒，不过我得出一趟学校。”
　　“去哪？”
　　唐教授这么一问，倒是把余树骅问懵了，他没有吃夜宵的习惯，所以也不知道这所学校的夜市在哪，不过他想应该就在附近不远。
　　“我去帮舍友带点吃的，教授知道这边的夜市区在哪吗？”
　　唐易临思索了下，他是知道，可是他不想说。
　　所以余树骅看见自己亲爱的教授摇了摇头。
　　好吧，只能问问别人自己找了，于是四下里开始寻找提着夜宵的目标。
　　“城西苑那边有。”
　　他刚准备迈脚的步子收了回来，看向教授。
　　唐教授面上没了往日的和善笑容，虽然嘴角还是微微提着，但是假笑这个东西，他还是多少分辨的来。
　　“余同学，这边夜里有些乱，以后尽量别出去了。”
　　唐易临说完就走了，留下原地懵逼的余树骅。
　　乱？
　　夜市哪有不乱的？
　　他从没忘记自己刚到手的食物被小混混撞翻在地上的那个瞬间。
　　不过好在知道地点了，地图导一下就成。
　　他打开地图，发现城西苑离学校最起码有个得两公里，自己来回走，烧烤都凉透了。
　　况且，大学附近不可能没有夜市摊。
　　他不打算去城西苑，出了校门就开始在附近瞎转。
　　果不其然，学校后门一出三拐两拐就有一条美食巷子。
　　他站在马路对面，甚至能闻到食物散发出的香味。
　　余树骅摸了摸空荡荡的胃，心里嘀咕了蒋晟两句，平时这个点，他已经洗漱完准备上床休息了。
　　不过这个地方夜生活倒是挺丰富的，余树骅走进美食街，发现这里还有不少的酒吧。
　　酒吧，他还没去过。
　　他不知道蒋晟爱吃什么，所以各样都买了一点，顺带给自己点了一串烤茄子尝尝味。
　　他结账的时候手机滑溜了一下，弹到脚下，差点就掉进旁边那个小水道，他一手提着烧烤，一手弯下腰去捡。
　　拍了拍屏幕发现一切完好如初，心下松了口气，正准备起身，眼睛瞥过下水道井盖，一双血红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什么东西？！
　　余树骅猝不及防地摔坐在地上，井盖下传出的寒气似乎要侵袭他的身体，他控制不住想要颤抖，可这是九月份，不是寒冬腊月。
　　烧烤摊老板见余树骅整个人面色惨白，像被抽了魂似的，赶紧过去将他扶了起来。
　　“小伙子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余树骅呆愣着任由别人扶起，两条腿还是软的，被人撑着才勉强站住。
　　此刻他的耳朵像被湿水海绵塞住，根本听不进周围人说话，脑子里不停地闪过刚才的画面。
　　那是眼睛吧，是人的......人......
　　余树骅按住心脏砰砰跳的地方，有些无措的看向烧烤摊老板。
　　“我，我看见了一双眼睛！”
　　“眼睛？”
　　烧烤摊老板觉得这孩子可能是压力太大出现幻觉，但是余树骅一脸惊恐的表情却也不像是在扯谎。
　　老板有些为难的看着余树骅，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求助的目光看向四周围观的人群。
　　看热闹的人将狭窄的小巷口围的水泄不通，却没一个人帮着老板出个主意。
　　“孩子，你要不告诉我你朋友的电话，我让他来接你啊？”
　　余树骅此刻冷静了些，但还是微微打着颤，他觉得周围巨冷，就连自己呼出口的气也是冷的。
　　他知道那不是幻觉，他曾在一个夜里，在父亲的床头见过那么一双眼睛，三天后，母亲哭着告诉她爸爸出事了。
　　巨大的悲痛袭来，余树骅再也克制不住身体的颤动，他没法忘掉那件事，没法忘记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猩红人眼。
　　他抱着头蹲下嘶吼几声，死命地按压自己的脑袋，想要把脑子里的东西挤出去。他知道，只要他用的力气越大，脑子里的嗡鸣声就会帮助他盖过那些痛苦的回忆，然后慢慢冷静，变回一个正常人。
　　一旁想拉他起身的老板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掏出手机准备打120。
　　正准备按下拨号键，手机被人从身后拿过，按了黑屏。
　　突然出现的一个人打破了周围的嘈杂，所有人都哑了声，烧烤摊老板接过那人递给他的手机，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地看着唐易临。
　　“很抱歉，这位是我的学生，我来接他回家。”
　　摊主老板往后退了一步，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靠近会变得不幸。
　　“啊......好，这孩子好像被什么吓着了，我正好不知道咋办。”
　　唐易临对摊主老板友好一笑，随后蹲下身去看余树骅的情况。
　　他的五感极好，即使是余树骅无意识的低喃，他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他听见余树骅说的是：“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
　　唐易临知道他在说什么，也知道他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他的心痛了一瞬，小心翼翼地将人抱在怀里。
　　从周围人的视角来看，他甚至没说一句话一个字，怀里不停颤动的人便慢慢稳定了下来。
　　“他没事了，辛苦老板让一条路给我。”
　　周围的人见没什么事，不等摊主老板发话，三三两两就走得差不多了。
　　一时间，狭窄的夜市小巷又恢复了以往的热闹模样，行人从他们两人身边路过的时候，也只会好奇为什么放着好好的路不走，要蹲在路上。
　　余树骅终于完全静了，刚才的他好像空白了一瞬，什么也记不得了，只记得他要给舍友带烧烤来着。
　　感到面前似乎有个冰块似的庞然大物，他把头从臂弯里拿出来，冷不丁地对上了唐教授的视线。
　　“教，教授！”
　　余树骅不知道为何唐教授会在这里，甚至在这里跟他蹲着进行拥抱。
　　好诡异，一切好诡异。
　　他想把教授推开先站起来，却是没想到腿麻了，一推，一个没站稳，屁股跟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疼疼。”
　　他皱着眉捂着屁股从地上站起来，身上脏兮兮的，略显狼狈，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来的唐教授相比，简直没眼看。
　　或者说西装皮鞋跟夜市的搭配简直没眼看，所以唐教授怎么会来这里？
　　唐易临看破了他的疑惑，拎起了地上沾了灰的烧烤，转头看了看那边的烧烤摊老板。
　　余树骅也跟着看了过去，烧烤摊老板顿住一瞬，却是在下一秒微笑营业。
　　“小伙子，你刚才买了烧烤太激动，脚下没站稳摔倒啦！”
　　“我还是头一次见摔倒摔晕过去的嘞，幸亏你老师路过啊！”
　　“你那份我重新帮你做，都脏了，没法吃。”
　　余树骅微怔，有些不可思议的将目光移到唐易临身上，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站在唐易临面前。
　　“教授，给您添麻烦了。”
　　余树骅是真的很尴尬到红了耳朵，虽然他从没有过走路上晕过去的经历，但是从别人的描述里听到还是很难为情。
　　唐易临看着不断将头低下去的小孩，忍不住笑了，听见教授笑，余树骅耳朵尖更红了，头弯的更低了。
　　“孩子！你的烧烤好了！”
　　余树骅突然觉得老板这一声救了他犯尴尬的病，抬起头来立马溜到小车跟前。
　　唐易临站在原地看着余树骅付钱的背影，青年人朝气蓬勃的样子总是让他无法移开视线，暖黄的灯光打在那人的侧颜上，清纯又美好。
　　余树骅付完钱提着烧烤小跑过来，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可是唐易临唐教授啊！多少学生仰慕爱戴的老师，多少人求个签名都求不到的人啊！
　　“教授，我......”
　　“叫我老师就行。”
　　余树骅愣了一下，却是很快反应过来，可能唐教授不喜欢别人总是跟在后面一口一个教授的喊，毕竟有人是喜欢低调点的。
　　“好的，老师。”
　　他憋着股劲儿想谢谢老师的出现，没让他直接躺在路上睡觉，刚准备开口又被打断。
　　“有什么话边走边说，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学校。”
　　两个人出了夜市巷子，又是七拐八拐的过了条马路，终于到了校门口。
　　临走前，唐易临帮他拂了拂他乱糟糟的发尾，拍拍他肩膀让他进去。
　　余树骅有些意外，他觉得自己好像透过教授看到了另一个人，而那个人，是他的父亲，是那个在他七岁就去世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