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洋过海》桃子蜜

3、墓碑前枯萎的洋桔梗

　　候野平的婚礼刚好就在周末的情人节当天。
　　沈易衡连夜坐大巴回家，半夜蹑手蹑脚进了屋子，为了不把妈妈吵醒从而开启半夜的数落和催婚大战，干脆也不洗漱了，倒头睡在自己房间的小沙发上。

　　不过半夜逃过的数落第二天早上还是推迟来了。

　　妈妈易梦达女士一脸铁青的站在她房门口，看她醒了后嫌弃地指着她身上的脏衣服：“我是真没看过谁家的姑娘有这么邋遢的，快三十岁的人了回家睡觉都不洗澡换衣服的吗？”

　　看着沈易衡不搭理她往卫生间走，也直接跟到了卫生间门口趁着女儿漱口没办法反驳她的功夫直接开门见山使出了终极大杀器：“怪不得没有男朋友结不了婚，这么邋遢的女生哪个男孩子喜欢。”

　　沈易衡把面前的水龙头开到最大，哗啦啦的流水声盖过了易梦达的数落声。
　　易梦达尖叫地冲进洗手间关掉水龙头，“要死啦，一回来就这么浪费水，当你妈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啊。”

　　早上易女士做的米粉，易梦达看着沈易衡明显是没休息好的脸色又有些心疼，“怎么不提前一天回来，熬夜坐车身体受得了吗？还当自己是十多岁的小姑娘呢？”

　　沈易衡咬了一口炖的烂熟的肉块，幽幽地说：“请假了就年终就没有全勤奖了，几千块哎。”
　　前几天沈易衡一从医院醒来就赶回公司注销请假就是为了保住整年全勤的记录。

　　易梦达女士适时地闭了嘴。

　　不过也就那么几分钟，听着楼下候野平婚车发动的声音，沈易衡碗里的米粉还没吃过半，她的封印又被解封了，“哎，小猴子也结婚了，你们从下一起玩的那群人里面也就只有你还是光棍了，还是个女光棍，这叫妈妈怎么放心的下。”

　　沈易衡胡乱咬了几口，放下筷子，“我先去房间化妆换衣服。”
　　易梦达的声音在身后继续不停，“早上浪费完水现在又来浪费你老娘我的粮食，碗里的东西吃完了再去。”

　　救星侯野平的声音及时在下面响起：“一横，下来跟我去接亲咯。”

　　这还是沈易衡第一次在婚礼上担任除了食客之外的其他角色，看着候野平为了能顺利接走新娘，跟在三位伴郎后面往门缝里不停塞红包。
　　好不容易把门打开了，发现房间里更加暗藏难关。

　　新娘那边的一位伴娘是数学老师，干脆在回答问题环节出了道高中数学题，让新郎必须要解出来才能放过。

　　沈易衡看着连高中都没考上的候野平抓耳挠腮蹲在新娘的床前捏着笔，不禁暗自好笑，看来现在的婚礼已经进化到没有文化就没没法参加的程度了。

　　候野平当然解不出来，企图用红包蒙混过关，那位老师伴娘捏着红包笑着问新娘要不要就这样放过新娘。
　　坐在床上已经盛装打扮的新娘小张看着捏着笔快把试卷纸戳烂的候野平笑的在床上快喘不过气来了，听了伴娘的话想放过他，但是又想看更多他出糗的样子，于是想了个折中的方法，如果侯野平能找到人解出了题目就放过他。

　　侯野平看着身后三个跟他一样折戟在中考的伴郎，最后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站在一边的沈易衡身上，用试探的目光问小张可以不可以。

　　小张笑眯眯地点头，侯野平紧张地把纸币递过去，“好一横，今天你猴子哥能不能顺利娶到媳妇可就完全寄托在你身上了啊。”

　　沈易衡笑着接过纸币，是一道简单的积分题，但是伴娘设置的答案十分微妙。

　　沈易衡看着算出来的最后结果，不准备直接告诉侯野平，“是三个数字，你现在对着新娘把你现在能想到的最亲密的数字念出来，只有一次机会哦，如果念错的话就相当于我把这题做错了。”
　　虽然自己是侯野平的朋友，但是今天是专属于新娘的伴娘，可不能明目张胆偏袒着新郎。

　　不过自己已经提醒道这个程度了，小猴子再怎么样应该也能猜出来吧。
　　果然，只见侯野平单膝跪地，大声对着小张神情告白：“老婆，520我爱你！”

　　小张笑成一团扑倒在他怀里，被侯野平公主抱着走向在楼下等着的婚车。

　　或许是为了让沈易衡这种单身女郎能好好吃顿席，候野平贴心地把整个织布厂大院的宾客分成了两桌，大人一桌，从前一起的玩伴一桌。

　　沈易衡稍微打量了一下周围很多自从上了高中后交集就很少的玩伴，发现不少人都是带着孩子过来的，互相喊个名字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她扫视了几圈，没有发现周砚的身影。

　　虽然五好学生周砚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家的孩子，织布厂的小孩每次挨打的参照物，但却一直都是这群玩伴中不可缺少的存在，侯野平没有道理不请他来参加自己的婚礼。

　　她把自己这桌的号码发过去，“今天小猴子婚礼，你过来了吗？”

　　周砚秒回：“昨天刚到北京，这几天在这边有个重要的会议，已经跟他请过假了。提前给他封了新婚红包。”
　　沈易衡：“行，我帮你把喜糖带过去。”
　　周砚回复不用，“帮我把我那份喜糖一起吃了吧，我把的我的喜气送给你。”
　　沈易衡：“大哥你这句话简直可以放在那种说话大全里，名字就是如何一句话让朋友浑身起鸡皮疙瘩。”
　　周砚：……

　　这时平时除了在工作上偶有交集的上司卢风顺突然弹出了个消息，沈易衡一脸好奇的点开了对话框，周末不会还有工作上的事情把。

　　只见卢风顺发了张图片，紧跟着问“小沈你帮忙看看这是什么情况。”

　　沈易衡点开一直在加载中的图片，等了一会发现是张朋友圈截图，正是卢其原的朋友圈，上面是一大捧用尤加利叶装饰的卡罗拉玫瑰，下面配了文字：超爱我君哥，情人节一起过美美哒。

　　卢风顺继续问：“平时公司里你跟原原的关系最好，她有没有告诉你是什么情况，她这是叫男朋友了？”
　　沈易衡实话相告：“组长，其原的事情我真的不清楚。”

　　她点开三人群，尚冰也看到了那条朋友圈，正在群里面连环追问。

　　尚尚签：什么情况，原姐？我没有看错吧？
　　尚尚签：原姐你这是脱单了？不会吧不会吧？
　　尚尚签：原姐你不会真的要把我和阿衡抛弃了吧？嗷~话说阿衡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原姐不会真的抛弃我们两其找男人去了吧，原姐不要啊，姐妹们才是你永远的家。
　　一横不是一竖：……

　　那边卢风顺也开始自言自语，仿佛恍然大悟的样子：“她这应该是谈恋爱了吧，怪不得上次家庭聚会发了那么大的火，原来是不想我们过多干涉她，她这是想自由恋爱结婚。”
　　“自由恋爱好啊！”

　　作为当事人的卢其原发了那条暧昧的朋友圈之后就像消失了一样，朋友圈和聊天群的消息通通不回。

　　这边的沈易衡也没有闲着，跟着新娘新郎挨桌敬酒。
　　最后快散席的时候，已经换上常服的小张把她拉到一边，把自己的买的一束洋桔梗捧花递给她，“想了好久还是买了洋桔梗。”
　　她笑眯眯地祝福沈易衡，“完全没有催婚的意思哦，希望今天收到捧花的你以后心想事成，一生顺遂，马上发大财!”

　　沈易衡给了今天这个全世界最美最幸福最温暖善良的新娘子一个拥抱。

　　散席后时间还早，沈易衡抱着那束洁白的洋桔梗在自己从小长大到的小城里散步，完全放空大脑漫无目的。
　　路过一家花店的时候，看着老板放在门口的一大把开的更加放苞的洋桔梗。一个念头迅速钻进了她的脑中。

　　她让老板用蓝色的羊皮纸包了十二枝洋桔梗，从包里翻出几百年没用过的公交卡，坐上了前往郊区墓园的城郊公交。
　　前后不过五分钟左右的时间，她没有给自己时间反应，摸着砰砰直跳的胸口，静静等着那熟悉又陌生的墓园出现在自己眼前。

　　不同于婚礼上闹腾，哪怕是大白天的时间，墓园也是静悄悄的，郁郁葱葱被修剪得很规整的松树为擦得铮亮的墓碑遮挡住了刺眼阳光的照射，整个园区一片静谧柔和。

　　右边墓区单元第三层从左往右数第七个墓碑是沈易衡的目的地，墓碑被擦得光滑整洁，镶嵌在玻璃罩子里的夏奶奶还是八年前去世时那副柔和的模样，对着沈易衡温婉的笑着。

　　墓碑前摆着同样一束用蓝色牛皮纸包装的白色洋桔梗，不多不少刚好十二枝，没有点缀丝毫配花配叶，跟沈易衡怀中的花束一模一样。
　　只是那束花已经放了有些时日了，白色的花朵边缘已经发黄，花束已然枯萎。

　　沈易衡把自己带来的花束放在那捧枯黄的桔梗花旁边，蹲坐在墓碑前的长石板上，想象着前不久那个人来祭拜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这里坐了多久，在墓碑前跟夏奶奶说了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