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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偷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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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羽倦掬水冲洗了把脸。
随后潺潺溪水流淌,野草地为床,双手背后枕着头。
渐渐暮时,余光万丈,天边的火烧云很是耀眼。
冥府从来没有变幻的天色,一概的乌漆麻黑,他有多久没见过这等黄昏了?当什么天下第一神医,不还是有想救救不了的人。神医都救不了他,苍天啊,他能活过三十吗?
他正沉浸在伤感中,天上突然下了什么砸到他脸上。凌羽倦立马坐起身来,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好不是什么鸟屎。
在地上找了一圈都没发现,知道那白鸽用尖嘴推过来,他才看到。他一把拿去那小竹筒,手呼走了那白鸽,还没看信嘴角已经都能抬到眉毛去了。
“哦?”
“嗯——”
“嘶、啧!”
“哼……”
“哎呦,怎么不小心掉水里了,完了,忘记让干啥事了,哦那就不干了呗。”
这短短的一张小纸,却能让他情绪波动如此之大。
逍遥的步子没走两下就停了。
“算了,不能不识抬举,好不容易等来这家伙求我,不就去九重天偷个东西吗,小意思小意思。”
……
九重天。
他大摇大摆的进去,镇守南天门的士兵并没有拦他,反而恭敬如往。
“我没看错吧”其中一个在他走后,有些疑惑,“医圣方才对我们笑了?”
旁边一个一个不容置疑的点头了。
凌羽倦冷咳了一声,眉头紧皱脚步加快。
另外一个回头瞥了一眼,早没人影了。
他拐了好几个弯,确认没人时才吐了口气。他捋了把胡子,从袖子里掏出面小铜镜,举着照了照自己的脸,左右好生瞧了番。
我可是特意扮了个远方亲戚的模样,谁知这堂堂医圣卢祈扬竟是不苟言笑之辈?扮他生恐出什么岔子,我可得再换一个。
言罢,手掌变出来一仙宝来,外人看来只是一根普通的毛笔,在他手中却能改头换面焕然天成,这便是无极抒。
这回他随意化作了一仙侍,手里变出了一捧字画。
收拾完笔挺的出去,但他突然又想起自己不认路……正巧前头有个清秀小仙吩咐这几个仙侍,像是管事的。
他低着头,从他旁边走过,然后手故意一松,字画掉地了。
那清秀小仙正是陆煎,他扭过头来,打量着凌羽倦,“愣着做甚,快捡起来啊。”
一向潇洒烂漫贯了,捡个东西手脚也不利索,险些又将那字画扔出去。
“我看你眼生的很,哪个宫的?”
“小仙新提拔上来,是,神霄府……。”他重新端起那字画,看着这管事同自己差不多高,眼下他是个小厮见到管事,只得微微弯腰低头。听到他这一问,脑子里胡乱转着,蹦出了神霄府那三字来。
陆煎本不在意这小厮,只是随口一问,可一听是神霄府的目光逐渐凝聚起来。
“多久前提拔的?”陆煎盯着他,微微一笑,问道,“干事多久了?”
他心里有数,从尘寰间提拔上天位列仙班,再到分府干事,少说三百年的时间。他一下便觉得这要么是个混进来要么就是别有用心。因为神霄府,一直都是那些人,从不收新人。
“怎么不说话了?”
“难不成……”
只见他挺起腰板,俯身上前说起暗话,“小仙授祝大人所托,这副字画是代帝君呈给陛下的贺礼,虽是迟了些但总是还要送的。”
“这字画也是祝大人仿的帝君的手笔,小仙这么说也是为一个噱头,大人可否行个方便?”
陆煎本以为自己十拿九稳抓住一个,却不料这小仙如此坦率,又看了看那字画并无异常,只得怪自己眼光不到。
陆煎还有些不甘,又想起章德茂说他不稳不坚,心里叹了口气。
“那便谢大人通达。呃不知大人可否给小仙指路一番,小仙常跟着我祝大人在尘寰间做事,不太常来这天上,麻烦大人了。”
陆煎眼皮一抬高,略微对他所说的话存疑,索性一挥手,让其余仙侍先走,然后笑着对他说,“跟我来。”
凌羽倦自当跟上。
呼,有惊无险,全靠我的聪明才智。
说起来这九重天来得还真是没个几回,这去天君寝殿的路是这样的?有些古怪呐。
他不太认得路,陆煎领他走了会儿后,直觉告诉他陆煎领得路不太对劲,偏僻无人,他的心脏还一直在跳。
忽如一掌扑到他胸前,他立即乘风一跃躲过。三两下便将陆煎制服了,就地取材用那树藤将陆煎困了起来。
“松开!”
“你到底是谁?”
凌羽倦双手交叉,眉头紧皱,摇了摇头,我怎么就把他给绑起来了,哦对!
赶忙掐了个仙诀。
“好了,你叫吧。”
陆煎被他弄得人像是木头一样呆住了。
“哎呀我会放了你的,你快告诉我路怎么走?”
“我凭什么告诉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凌羽倦心急如焚,约莫感觉着这小子不会告诉他,随即又变出了颗药丸。
直接逼着陆煎吞了下去,那颗是真心芄。
“我可没时间跟你耗,对不住了嗷。”
“唔……”
“告诉我怎么去太微玉清宫,以及从那出九重天最隐蔽最快的路,还有你的身份。”
陆煎全盘托出后,他又给陆煎来了一记,估计能睡到天亮。
于是乎,他又化作了陆煎的样貌。
他入太微玉清宫时已是子时。
还是堂堂正正走的感觉舒坦。不过,这宫里不太对劲……算了,找焰金玉要紧。
他轻而易举的解决完几个仙侍,关上门,入了主室。
转身而过,险些被一缕紫金雾击中。
只见他手指交叠结印,神诀唤念。
“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金光从指尖流露,速速化为屏障。
他走进看了看榻上的人,脸色平静。
“究竟是谁这么大胆子敢给天君下咒,这咒,嘶还挺厉害”他伸出二指试了试那雾,那雾里竟还有丝丝雷电穿梭,电感传到他的指尖,刺得他立马缩回了手指“反正我有金光咒护体,也伤不到我。”
他撇了撇嘴,绕开去做正事去了。
他口中的咒其实是穆嶔泉的手笔,那咒名为噩夕引,穆嶔泉每隔一阵子便去下一回。
今日,穆嶔泉与往常般下了,窥梦其中觉察出了异样。
金光咒……有外来者。
路上,他遇到了章德茂。
“穆公?”
他顿住步子,回首。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章大人。”
“这么晚了?穆公怎会在陛下寝殿附近呐?”章德茂向他行过礼,那双狐狸眼眯了起来,说出来的话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尖酸。
“辗转反侧,睡不着呐,出来走走这就走到这来了” 穆嶔泉不紧不慢,“章大人这是要去叫陛下起了吗?”
“这才几时啊”章德茂看了眼宫门把守的两个小仙,“穆公说笑了。”
“我那徒弟陆煎”他压低声,微微弯腰,“找不到了。”
“我这,睡不着是真,出来走走也是真” 穆嶔泉微微点头,表示了解,他眼珠一转,也压低了声,一手拍着一手“可我这路上隐约看到什么人鬼鬼祟祟进了陛下寝宫。”
“那我得赶快去看看陛下如何”章德茂做出一脸惊异的神情,急躁中透着平静,“陛下近来总是噩耗不断,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穆嶔泉紧随其后,章德茂走在前头,那狡猾的笑容一瞬即逝。
开门时一瞬,穆嶔泉将噩夕引收了。
桻谦尘在榻上睡得很安详,缓缓睁开了眼。
“陛下”章德茂上前,扶桻谦尘坐起来,“您没事吧?”
“朕无碍,只是又做了个噩梦。”
外头的穆嶔泉刚转身离开没几步,便听到里头传来巨大的碎声。
章德茂蹑手蹑脚的走到后头,“何人在此?”
他甫一出刀,与凌羽倦厮打起来,几个回合章德茂都没看到他的脸。
慌乱中,他看到是那面琉璃镜碎落一地。
桻谦尘批了件黄袍走来了,手里握着一烛台。
借着这点微光,随之,他看到的这张脸,让他熟悉又陌生。章德茂听到了脚步声,他毫无迟疑的伸出手想要靠一个巴掌将他的脸扭过去,却不料桻谦尘已然认出了他。
“陆煎?”
挥在空中的手发着抖,但还是落在了他的脸上。
凌羽倦被抽得一惊,随之金光一闪,将二人推得好远一段距离,往布袋里又装上几块焰金玉,翻窗而跑。
随后,他便以一己之力弄得整个九重天都睡不着觉了。
他过一个弯就有几个天兵追他,步幽决用的双脚如风火轮一样的,停都没停过。这导致打乱了之前的路线,他迷路了。
好不容易甩开一阵,他躲进一个角落歇了会儿,却发觉了那个本尊。
“哎呦,吓我一跳”他走过去,拍了拍那人,一点反应都没有,“不是这货怎么还不醒?是几天没得睡了一睡跟死猪一样,啧,还真有这目胞黑的。”
他突然想起来刚刚那人打自己的反应,品味到了什么不妙,立马幻化成了自己模样。
眼看就快天亮,天兵的脚步声进了,他一个跟头翻墙。
一部分的天兵包围住了那本尊,他的步履稍微轻快了些。但他还是找不到路,久而久之有人喊了一句他就又被盯上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
我金光咒怎么都使、不、出,啊!
好了……只能凭我精湛的演技了。
他使出无极抒,大笔一挥……这一回,他化成了穆嶔泉。
仰头挺胸,礼正端严。
抱着拂尘无拘无束的行走在九重天。
没过多久终于是看到了似门的地方,只不过写的是西天门。
他走近时,四位天兵齐刷刷的向他行礼,他稳住已经跑麻了的双脚才没出相,颇为正常的“嗯”了一声。
随即一溜烟的消失了。
他倒是走得自在,之后的几天九重天可是热闹了。
凌霄殿里,被桻谦尘摔到地上的奏折就不下五本了。
负责防卫巡逻的真武大帝与下属三位灵官一同低头跪着。
司法那边情况也不乐观,口供无证乃止目击证人说的版本那是都不一样。
“这都多少日了,连个夜闯朕寝宫打碎琉璃镜的都纠不出来,这外头传成什么样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天花乱坠,鸡犬不宁的。”
“陛下恕罪,臣等办事不力。”
这句话桻谦尘听得耳朵都要生茧了,挥挥手示意他们起来。
“继续查,查到真凶了再来给朕汇报,都退下吧。”
……
一别三春,柳树垂青。
他回到了‘春和景明’
“小叔——我、回、来、啦!”
他推开篱笆门,里面的景色不减当年。
“啧,哎呦!”
柴房里的药味苦得他在门口都能闻到,一缕缕白烟自西面升起。
四年前他们吵了一架,那时少年气,心高气傲,直接走了,便去尘寰间当起了他的神医来。凌羽倦也是他的化名,他真名叫陈藐。
“这是煎什么东西呢,难闻死了!”他看着陈萑坐在一个小板凳上,拿着蒲扇扇着风,脸上云淡风轻的似乎根本闻不到这难闻的药味。
陈藐的爹娘在他八岁时便云游江湖,至今未归,留下一字条让他投奔陈萑。陈萑与他哥差了十六岁,算是祖上得老来得子,又逢陈藐生得早,侄子和小叔竟只差了三岁。
虽说只是差三年光阴,但二人却像是差了三十岁。陈萑少年老成做事稳妥有序,陈藐顽劣泼皮,没少让陈萑操心教训。
陈萑没理他,一如既然的煎药扇着风。
年轻人沉不住气,而他这种专门只对陈萑沉不住气的。他鼻呼了好几口气,脸上写满了不悦。
你再这样,我就要不开心了……我已经不开心了……我不开心!
陈萑,你自找的。
他刚怂了怂肩膀,眼看就要为非作歹。陈萑却在这时开口了,“东西都带了吗?”
“那当然”他转头便得意起来,正吹着牛呢,不自觉就掏出来那布袋里的一块焰金玉来向陈萑炫耀起来,“我可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哎!”
然后就全被陈萑拿走了。
“有劳了。”
“没你什么事了,门在那你可以,走了。”他本来是想说滚的,但还是忍住了。
这句话直接泼灭了陈藐所有的好心情,他直接堵住了陈萑的去路,他比陈萑高了不少,并且一步步的逼近。
“小叔,识相点,今时不同往日……唔!”
陈萑重重踩了他两只脚,一个清幽的转身提起药炉,略使小技将那大缸里的水全洒了出去。
“嘶——哈……”
陈藐被泼的措不及防,全身湿透,回过头来瞪眼瞧着陈萑。
“这水本是用来灭火的,我看你火气也挺大的,顺带一块咯。”
“后院有温泉,自便。”
陈藐刚被泼了一身的冷水,冷得直嗖嗖的双臂抱紧,压床颤抖着,吐字都一愣一愣的,“他、娘、的……我今晚嘶哈,不办了你,我、他吗、不入,族、族谱!”
陈萑若不是实在寻不到人也断不会喊陈藐去偷的,他要这焰金玉不为别的,是为救人,那人此时正躺在他本来休憩的床榻上,四个月了醒来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将那焰金玉洗涤、捣碎、炼取出精髓,融入刚煎好的药汤里。金色的玉液缓缓与墨黑的汤药融为一体,难闻的药味竟化为清香。
他扶着长生起来,喂他把药汤喝下。
“若是还不见好,我也没法子了,便是这天底下再无人能救你。”
陈藐泡完温泉,便急急忙忙来了,一下就找到了他的小叔。
“喂,你让我去偷焰金玉,就为了救他?”
“这张脸好像在哪见到过……”
陈萑没注意到他何时来的,睨了他一眼,陈藐靠在窗边打量着长生,又斜眼看看陈萑。
“我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能见识到所向披靡的长生帝君,如此狼狈的模样,倒在溪水旁,血液染红了整条河。”
“我当时探出他身上法力一成,灵修尽散,我怀疑了自己的医术都没怀疑他,探了三遍都是如此,往深一细探才发觉是受到了反噬,他用了禁术……他还中了毒,毒蔓延的很快,就差心脏了,下毒者根本就没想让他活。我用真气缓住了那毒,把他带回了春和景明。”
“那焰金玉是纯阳之物,稍作炼化便能挽救一条性命。”
陈萑拿起碗,出了门。
“那他什么时候醒啊?”
陈藐回头一看,人都没了。
等他二人再回来时,那榻上早已没了人,留了张字条表谢意。
“小叔,你和他是不是有些什么交情?”
“萍水相逢。”
陈萑几乎是眼睛都不眨,就回答了他,这反而让陈藐生疑。
见陈萑出去,他便跟在后头,然后陈萑停在了一屋前,他也停下了,陈萑进屋刚要关门便被他一只手给扒开。
“小叔,我看过了我原先那间屋子,太破了睡不了,今晚只能跟你凑合一下了。”
陈萑拉门,又被扒开。
“柴房也能睡。”
话说回来,陈藐自然是日久生情那一卦的。毕竟陈萑生得一副美人相,肤白纤润样貌姣好,质如玉莲清粹华表。大到医道小到柴房,那是样样精通。
陈藐从小时候起便黏着他小叔,逢人都觉他跟他小叔比他跟爹娘都亲。陈藐到了年纪,对人家姑娘一点都提不起兴致,每逢那时脑子里想的全是陈萑,好几次梦醒来之后都得偷偷摸摸自个儿去洗衣物。
再后来,他便蠢蠢欲动,多次明里暗里的示意陈萑,可皆都无果,不是被骂就是被打,没饭吃没地方睡是常有的事。
这回拉门夹到了陈藐的手,陈萑听到他嘶哑一声,忽然迟疑过一瞬不该有的关心,于是乎,门又被扒开了。
眼看陈藐已经进屋,并且步步逼近,嘴里还说着不知哪里学来的流氓话,“小叔,我帮你暖床。”
陈萑一脚把他踢了出去,关门上锁。
其实无论陈萑对他怎么样,他一直都觉得对自己很有信心,陈藐是喜欢自己的,只是脸皮薄碍于身份,不敢承认罢了。有几次他扑上去清晰听到那心跳砰咚砰咚的,耳朵红的跟樱桃一样,偏偏那嘴厉害的一句一句文雅的骂着,踹了他好几脚,巴掌扇得他脸都疼了。
但是他毕竟是陈藐,陈藐当然是不要脸的,他一直认为自己死缠烂打穷追不舍,陈萑早晚都是要被他*的。
见门外没了动静,他才如释重负的转身,揉了揉酸疼的腰,铺好了被褥。
只是这平静根本没持续多久。
“嘭当!”
那扇门直接被踢破了。
陈萑看着那一地残木里的少年,无奈的看了他会儿,坐了下来,倒了杯茶。青葱的手指把玩着茶杯,一截嫩白的手腕从墨绿长衫间露出,看似平静的语调中却透着些妩媚,“你到底要做什么?”
后背微微显那美艳的蝴蝶骨,顺着脊柱而下腰枝细的盈盈一握,即使衣裳遮住也能窥探出那圆润挺翘的屁股。
陈藐走上前来,目光如饿狼一般,从背后拦腰抱起了他的小叔,椅子都倒地了。他又将陈萑在空中翻了个身,好让他的小叔看看他这张俊脸。
他们依偎在榻间,陈藐紧紧搂住他的细腰。陈萑多次推开都无用,他眼下跨坐在陈藐身上,那双勾人心魄的眸子正恼怒的瞪着陈藐。
陈藐在他耳旁吐了温气,弄得他的小叔耳朵都红了。
“小叔,我忍不了。”
……
月色朦胧,恍见日光。
“我真后悔没早点办了你。”
陈藐抚摸着他长长黑发垂落的光滑脊背,低沉着嗓音轻笑了一声。
美人在怀,枕着自己的胸膛入梦,可谓人生一大乐事。
他不肯放开陈萑,现在是,以后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