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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四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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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吃完蛋糕回教室的路上,段星把一罐什么东西塞进了陈澈手里。
“什么?”陈澈愣了一下,低头一看居然是满满一罐开心果。
“跟蛋糕一起送进来的,”段星笑了笑。“你不是不爱吃蛋糕嘛,阿姨大概是怕你不开心,就买了点你喜欢吃的哄你。”
陈澈切了一声,忍不住翘起嘴角说:“以为我三岁呢这么好哄,真幼稚。”
段星笑着没说话。
其实他一点也不觉得幼稚,只觉得羡慕。
蛋糕吃完了,下午的习还是要继续学,一直学到晚上十点才结束,段星头昏脑涨地回到家,只感觉中午吃蛋糕过生日好像已经是上辈子那么遥远的事情了,甚至有点怀疑那么轻松快乐的场景究竟是不是真实地发生过。
他快速洗了个澡躺在床上,想直接合眼睡了,陈澈在旁边推了推他,说:“先别睡,有东西给你。”
“嗯?”段星抬起千斤重的眼皮,翻了个身面朝他的方向。
陈澈蹲在书柜前打开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小木头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根吊绳,黑色的细线尾部系着一颗小小的星星吊坠。
“这是什么?”段星来了些兴趣,从床上爬起来。
陈澈捏起那颗用木头雕刻成的星星,在他领口处比划了一下,遗憾道:“可惜有点小了,没办法,当时我是按照你十岁的样子做的,谁能想到你十七岁才有机会戴上呢。”
段星愣住了。
他僵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抬起手,摸了摸那颗星星,一瞬间仿佛与十岁的陈澈指尖相撞。
其实雕刻得并不算太完美,一看就是小孩子的手法,每一刀都很笨拙,却也很用心。大概是后来时时被人握在手里摩挲的缘故,木头的边缘已经非常圆润光滑了,五颗本应尖尖的角也呈现出几分钝感。
这份迟到了七年的生日礼物,隔着仿佛没有尽头的漫长光阴,还好今天终于来到了他的手里。
陈澈低头把吊绳重新放回盒子里,说:“你平时上学还是不要戴了,可能会有点硌,就收着吧,我给你放在抽屉里。”
他转身把东西放好,再转回身来的时候愣了一下。
段星坐在床边,正眼眶红红地看着他,两只眼睛雾水蒙蒙。
“不会吧,这就感动哭啦,”陈澈有些惊讶地笑了笑,伸手把他的脑袋搂进怀里,摸摸他柔软的头发,轻声说,“你要是喜欢,我每年都给你做一个……嗯,不,每个月都做一个,除了星星我还会做别的,这么看来小时候的手工课上得还挺值……”
段星的脸埋在他的怀里,能听到他说话时从胸腔里发出来的声音,沉闷又温暖。
他听着听着忍不住回想起去年冬天那场大雪,陈澈也是每天变着花样给他捏各种小雪人,现在他的手机相册里还一张都没舍得删。
他想,陈澈讨人开心的方式,就像买开心果哄他的妈妈一样,简单笨拙,却最打动人心。
“不用,我不要别的,”段星在他胸前轻轻蹭了蹭,带着鼻音说,“只要这一个就够了。”
那颗星星最后还是被他戴在了脖子上,刚好贴在他的胸口,与皮肤相触时莹润生温,仿佛还能感受到这七年来一直摩挲它的那人的体温,暖呼呼地熨烫着他的心脏。
生日过完,两个人又转头扑进了知识的海洋中,“自愿”继续上着每天的自习课。
其实这种自习比平时上课还要难捱一百倍,没有老师偶尔讲点故事分散精力,没有热闹的课间操和体育课,甚至没有课间休息,连上厕所都要自己轻手轻脚地出去,不能发出声音。
人仿佛变成了学习机器,毫无感情,只知道把流水线上的一张张试卷刷刷填满,填满一张永远还有下一张在等着你。
这样昏天黑地的日子过了一周多,学校终于好像良心发现一样一挥手给了五天假,挂着黑眼圈的学生们连欢呼的心情都没有,第一件事就是回家跟枕头和床相爱到老。
段星和陈澈也一样,回到家之后倒头睡了整整十几个小时,从午饭后直接睡到第二天凌晨,才觉得出离了一半的灵魂终于重回身体。
凌晨两点半,段星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感觉胸口有什么重物在压着,扭头一看,陈澈侧着身闭眼睡着,整条胳膊横在他胸前,一条腿还搭在他的腿上。
段星稍微动了一下,陈澈先是下意识胳膊一紧,然后才睁开眼睛。
“怎么了?”他声音里带着浓重的睡意,有些嘶哑。
“没事儿,”段星抽出一条胳膊从床头摸过手机,“我看看时间。”
为了不让手机的亮光刺到陈澈的眼睛,他用手遮了一下屏幕,莹莹的弱光透过他的指尖,在一室黑暗中像一只发光的茧。
有一条微信新消息显示出来,他解了锁打开微信。
在看清楚消息内容之后,段星一骨碌坐了起来。
“怎么?”陈澈被他吓了一跳瞬间清醒,赶紧跟着坐起来,伸手打开了床头灯,“哪不舒服吗?”
段星抓着手机,脸色有点白。
陈澈看了看他,从他手里拿过手机,上面显示着一个对话界面。
-贺林:他大概明天下午就会出来,你们是不是在放假?小心一点,最好回学校。
陈澈手一抖,面上努力保持着平静说:“没事儿,没事儿,那,那你先回……。”
说到一半他就说不下去了,过了会儿,他伸手紧紧抱住了段星。
段威霖带给段星的恐惧是与生俱来的,早在他还在陆安安肚子里的时候就亲身体会过段威霖使用暴力,后来他出生了,父亲带来的身体和心灵上的痛苦始终如影随形,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仿佛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罩得严严实实,不得喘息。
这种恐惧无孔不入,哪怕他早已身处安全的避风港也依然会为这种恐惧的威胁而颤抖不已。
当天晚上,段星就收拾好了行李准备回宿舍。
陈月琳突然听说他要回学校住有些吃惊,但是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什么来,只好作罢,在他临走前又往他箱子里偷偷塞了一沓钱。
段星是在回到宿舍收拾衣服的时候才看到这个夹在衣服中间的信封的,他疑惑地抽出来看了看,是整整齐齐的一叠崭新的百元钞票,不知道具体是多少,但捏起来很厚。
他愣愣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把钱重新塞回信封,又把信封压回了行李箱最下面的夹层。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再让他用陈月琳的钱,他心里要比以前更加愧疚难安了。
突然袭来一阵巨大的无力感,他脱力般坐在地板上,望着收拾到一半的行李,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挂在自己胸口的星星。
宿舍里一个人也没有,大家都趁着这难得的几天假期回家休息了,陈澈每天大清早都拎着早餐过来陪他,晚上再赶在宿舍关门前最后几分钟离开。
“我今天得早点走。”陈澈这天正跟段星并排站在阳台上看星星,在收到一条消息之后他一边把手机塞回口袋一边说。
“怎么了?”段星有些诧异。这话从恨不得跟他挤在宿舍小床上睡觉的陈澈嘴里说出来倒是稀奇。
陈澈叹了口气,“我妈说她跟我爸又出差去了,你妈妈一个人在家我不大放心。”
其实陆安安平常自己在家也不会出什么问题,但现在毕竟多了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段威霖。
所以今天陈澈很罕见地十点不到就走了,临走前段星站在宿舍楼前的台阶上叫住他,不放心地说:
“段威霖如果去了,千万不要给他开门,他敲开一次就会去第二次。”
“放心,我心里有数。”陈澈曲起手指,用指节蹭了蹭段星的脸颊,“你也别离开学校,连门口也不要去,他一定会在门口蹲你。”
“嗯。”段星点点头。
结果段星刚回寝室没多久,大概就是背了两页单词的时间,陈澈的电话就打来了。
“喂?段星。”陈澈的声音有点喘,但并没有很激动,“我在中心医院,你能来一趟吗?”
“你受伤了?!”段星刷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是段威霖?”
“没,我没事儿,是你妈妈,她头上可能需要缝几针,”大概是怕他着急,陈澈的语速很快,“不过都是皮肉伤,不严重的,你如果过来的话路上别着急,打个车,慢一点。”
段星赶到医院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急诊科走廊里的陈澈,他嘴角破了道口子,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胳膊上还有两道红红的挠痕。
“你不是说你没事吗?”段星一看就皱起了眉。
陈澈不在意地用手背蹭了蹭嘴角的伤口,安慰他道:“确实没事,过两天就好了……陆阿姨正在里面缝针,额角,大概缝三针。”
段星探头往清创室里看了看,陆安安正乖乖地低着头让医生缝针,脸上还沾着几条已经干掉的血痕,从绞紧的双手和表情来看她其实很害怕,但始终没有吭一声。
段星看了一会儿,感觉眼眶有些酸痛,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疲惫地坐在了身后的长椅上。
陈澈用纸杯接了杯水递给他,在他身边挨着坐下。
段星喝了口水,低声问道:“段威霖呢?”
“刚才还在家门口,我没管他要去哪,直接带着陆阿姨打车来医院了。”陈澈说,“你……要回去看看吗?”
段星微微用力捏紧了纸杯。
他已经很久没跟段威霖面对面地待在一块了,联系方式通通拉黑之后仿佛这个世界上都不存在这么一个人了,但没想到仅仅过了几天的时间,陆安安和陈澈就都因为他的缘故受伤了。
说实话,他比自己被段威霖揍了一顿还要难受。
喝空杯里的水,段星像做了什么决定一样,站起来说:“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