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衔情笺》衔山月

22、第22章 共潮生

　　雨终于停了，空气中混挟着无名花香、落着雨水的泥土以及带有土腥味的野草气味。不知是不是错觉，因为体温的升高，冉青笺身上的那阵干燥沉稳的檀香木调也变得躁动不安起来，细密如丝线缚住了雁书的思考。
　　雁书伸手探了一下冉青笺的额温，他不太确定是否判断正确，单凭唇上的触感，说自己发烧了还差不多。他将冉青笺揽在怀里，感觉像抱着一块被太阳晒暖的温玉。
　　冉青笺气色比平日反倒好了些，连薄唇都沾染了绯色，眼皮轻薄，鸦羽似的睫毛微弱地翕动，惺忪慵懒的模样把雁书看得一愣。
　　少年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刚刚那个蜻蜓点水的吻，感觉现在这样抱着，看起来多少有点趁人之危占便宜。
　　或许是动静太大，冉青笺忽然醒了，他睁开眼缓慢地挣扎起身，将额头抵在对方肩上，头疼欲裂地揉了揉太阳穴：“……我这是发烧了？头有点晕。”他的声音有些哑，带着沙沙的质感。
　　雁书尽量挺直了腰板让他靠得舒服些，手心沁了汗：“嗯，外面雨已经停了，咱们赶紧离开这里去医院。”
　　冉青笺抬起眼，温凉的手心碰了碰雁书的额头，随后又和自己的比对了一下，苦笑道：“还真是，应该是低烧。”那双桃花眼的眼尾烧得通红，在这张俊逸温雅的样貌徒添一抹勾人的风流，雁书疑心自己烧得比他还严重。
　　他们临走前将祠里的物件都摆放回原位，月老像与相思树在门缝中越来越小，最终被重新用那把生锈的铁锁关回了这方狭小天地间。
　　“走吧，这次总不能再迷路了。”冉青笺自然地牵着他往外走，迎面晚风阵阵凉如水，夹杂着雨后复杂的味道，穿过叶隙，穿过石缝，却无法穿透两人紧扣在一起的手。
　　雁书最后转头看了一眼，石阶上那株被荷叶遮挡的野花在风中瑟瑟发抖，而手心传来的温度犹如初晴。
　　终于走到通了信号的村口，雁书的手机早就没电关机了，反正他也没有需要联系的人，余汉年才不会管他几点回家。
　　冉青笺打开自己手机的通话记录，有四个未接电话，一个是吴伯，另外三个来自他的母亲林霞。他联系吴伯带两套干净的衣物来镇上的卫生站，然后去挂了点滴，等到一通忙碌结束，已经是晚上十二点，这种小乡镇的卫生站本来人就不多，两人换上干净的衣服瘫在走廊的座椅上，周围静谧得落针可闻。
　　雁书穿的衣服是冉青笺以前上大学时的旧衣服，依旧崭新如初，还带着温和的洗衣液香气。看起来穿着次数不多，尺码比他自己的衣服大了一圈，在冉青笺身上刚好，在他身上就变成了oversize的款式。
　　期间吴伯又重新折回了一趟独望山给他俩煮了姜汤带过来。
　　雁书认命般喝着热腾腾的姜汤，后背热得快要冒汗，四肢百骸的冷意都被驱散殆尽。他时不时偷偷瞄一眼旁边的冉青笺，碍于吴伯还在，只能默默的捧着姜汤，舌头又辣又麻。
　　冉青笺觉得好笑，还特意伸出空闲的右手在看不到的座位间缝隙偷偷勾他的小尾指，雁书炸毛一般把手缩了回来。
　　冉青笺清了清喉咙，对站在走廊对面的吴伯道：“吴伯，吊针还要两个小时才能打完，你先回去休息吧。”
　　吴伯哪肯自己先回去，留小少爷在这里吊针瓶：“小雁要回家吗，我先送你回去，青笺我来照顾就行。”
　　雁书忍住想打哈欠的冲动：“我陪他。”
　　冉青笺无奈地笑了笑：“我早就问过他了。”
　　吴伯不动声色地在两人脸上看了一轮，淡然点头：“我在外面车上待会儿，到点了送你们回去，小雁也回独望山吗？”
　　雁书噎了一下，冉青笺替他一口应了下来：“对，跟我们回去住一晚，等明天休息好了再回去。爷爷年纪大了，太晚回去打扰他休息。”
　　雁书：“……”
　　“对了吴伯，我妈给我通电话是有什么事吗？”冉青笺看着走廊尽头挂着的时钟，忽然想起手机的未接来电。
　　“哦，是夫人打电话来家里，让你中秋回首都跟他们一块过节呢。”
　　冉青笺算了算时间，中秋应该是下个月月初，只剩下二十余天：“我妈和我哥一家子都在？”
　　吴伯点头。
　　这下他有些犯难了，他确实许久没回去看望过家里人，但这一走怕是十天半个月都不能回初塘镇。雁书在这里没有多少认识的人，父母去世，家里只有不算很亲的爷爷，更何况他俩手都没牵热呢，冉青笺这下还真有些不忍心把雁书独自留在这里。
　　他朝吴伯摆摆手：“没事，明天我给她回个电话。”
　　等到吴伯离开，雁书仰起头看着天花板上不太灵光的白炽灯：“你要走吗？”
　　他有些羡慕冉青笺还有个幸福的大家庭可以团聚，心理盘算着要不要在中秋那天去山上拜拜爹妈的墓，给他们烧盒纸月饼。他并不是很依赖人际关系的人，却在听到冉青笺可能要回首都之后感到心理有一块地方空落落的，心想可能这就叫做不舍。
　　四下无人，冉青笺勾着他的脖子把人带到自己身上，轻轻地在他挺翘的鼻尖吻了一下：“不走，现在你也是我家的一员，咱们要过中秋就一起过。”
　　雁书捏着耳垂，呼吸有些急促。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