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塔幻象》轻歌浅吟

9、读书

　　关于喜欢，恩之和我在一开始就聊过这个话题。＂喜欢＂和＂被喜欢＂就像是这个十几岁的年纪下最让人好奇的秘密。一方面，大概是因为人都是八卦的，另一方面，这是青春期的我们弄不明白却急切地想要弄明白的的事情。

　　什么是喜欢？我们都收到过告白信，但自己从来没有写出过告白信，因为没有主动＂喜欢＂。究竟在什么样的情感驱使下会迫使自己告白？我原来是不明白的，但此刻好像稍微明白了一点。我想找一个词或者句子来准确地描绘着种感情，这时候忽然一个词语跳进了我的脑海。

　　＂情窦初开。＂我跟恩之描绘道，＂以前他们说谁长得好看，谁有多帅，我都不觉得，都和我无关。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叶禾好像在人群中发光，我一眼就能看到他。＂

　　池恩之沉默了一阵，她起初因关注我而前倾的姿势在沉默中改变，她退回去，坐直了，她开始面露担心。

　　＂你是认真的吗？＂

　　＂我不太确定．．．＂

　　＂你甚至和他都不太熟！＂

　　＂可是感觉很强烈．．．＂

　　＂打算以后怎么办？＂

　　＂不知道。＂

　　＂想要和他交往吗？＂

　　＂没想过。＂

　　她的表情逐渐悲伤起来，像看一个病人一样看着我。她不再评价什么了，也并不指责我、支持我。我大概确实病了，但还觉得有些东西难以解释，便放弃了解释。

　　＂你都说要好好读书的．．．以前拒绝告白的时候。＂好一会儿，她又打破沉默。

　　＂读书还是最重要的。＂我向她保证道。

　　从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读书是重要的？上幼儿园起，老师教数字，从一数到百。我的妈妈当时在一家私人的早餐店当帮工，整家店只有妈妈和老板娘两个人，老板娘有个儿子，比我大一岁。我和比我大一岁的小哥去早餐店玩，大人们总变着法子考我们俩。那些考法很容易，从一数到一百，我比他顺畅；口算加法，我比他快速准确；到了小学背乘法口诀，我又赢了。

　　众人夸赞我，那些夸赞我觉得自己在简陋的早餐店里熠熠生辉。＂成绩＂给我带来一种不可辩驳的＂依仗＂，那是一种奖赏，让我更加努力。去赢过见过的、没见过的小哥们，去赢过朱青矢们，让老师对我满意、妈妈为我开心。

　　高一第二学期第一场大考的成绩出来了，高一楼楼梯口公告处张贴着排名表。我拉着池恩之挤进人群里去看。头几位都是大家熟悉的名字了，没多久我也找到了自己的，正常发挥。但令我惊异的事情发生了，池恩之的名字竟然落后于我，第一次，落后于我。

　　那个瞬间得意的情绪在我胸口溢满，赢过其他人我都不在乎，但我在乎赢过池恩之。但我压抑着这快乐，又真实地担心她：不仅希望＂赢过她＂，也希望＂不愿意太轻易就能赢她＂。但那段时间她真的很忙碌，忙于和每天遇到的那么多人讲话，忙于播音、画画、社交。

　　复杂的情绪下，我迅速地看她一眼，她只是默默地看着排名表，没有任何诧异和不满，也没有从我怀里抽出她的胳膊。我依然挽着她拉着她走出人群，那人群被我们打开了一小个缺口，又立马被后来的人们满上。

　　＂排名表是为了什么？＂冷不丁她发问。

　　＂让人看清目前自己的位置吧，激励竞争。＂我当她在问我。

　　＂那公开排名表又是为了什么？＂

　　＂让自己的位置显示得更形象？或者把目标具体化。＂我开始胡说八道。

　　＂浅浅，排名和分数是衡量一个学生价值的唯一标准吗？

　　＂当然不是。＂

　　＂那还有什么？＂

　　＂读书还是要好好读书的，考个好大学对我们来说很重要。＂我又给她绕回去。

　　＂那是当然。这是两回事。公开排名表就没有必要。＂

　　我立马觉得，哪怕我的考试成绩排名在她之前，我依然不如她。如果她提出的问题是一个辩题，我一定辩不过她。如果每个人身上有大大小小的感知世界的感应器的话，她身上的感应器一定比我多得多。这不公平，但我除了接受，没有任何办法。

　　一定有什么事情在她身上发生了，但我错过了。

　　天气逐渐转热，正午的阳光晃得人晕乎乎。我们不再讨论，安静地往教室走。恩之换了个拉着我手的姿势，走着走着逐渐晃起我的手来，像小女孩拉着她的小伙伴无忧无虑地走着，朝我笑笑。快到教室的时候，她忽然停住，胳膊僵在那里。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叶禾站在教室门前，向我们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