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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掠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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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到一种迷惘。高中之前的日子已经记不太清了,发生过什么重要的事情在现在看来都好像不再重要。眼前的事情就让我手忙脚乱。我简单的家庭背景和并无多少学识的父母给不了我太大的指引和帮助。
我无法再做到最好了,书读越多,越感到力不从心;认识的人越多,越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他们。但池恩之,叶禾,朱青矢这样的人仿佛在我混沌的世界里打入几束光亮,我在辨不清方向的世界里朝着那些光亮走。
新学期里,池恩之的魅力好像忽然被其他人发现了,我感到一种珍惜的宝藏被其他人觊觎的危机感。很多时候恩之于我一起手挽着手走路,忽然有人和她打招呼,他们便要在原地停住,互相聊一会儿天。有时候是同龄人,有时候是学姐学长。有高二的,甚至有高三的。每当这种时候,我都感觉自己是隐形的。
"你从哪儿认识这么多人?"
"广播台的小伙伴们啊,还有美工部、体育部、以及常年周末也住校的外市同学们。"
"美工部?体育部?"
"嗯,这学期我又加了个美工部,体育部的单子派我给他们画海报图标。说起来,你记得吗?当初我看电影晕过去,有个体育部的学生背我去校医室。提需求的对接人就是他。"
我记得。"你还会画海报图标?"
她像是忽然来了兴致,课桌里翻出一本绘画本,一页一页摊开给我看,上面画满了穿着校服的q版小人儿,跑步、跳远、游泳、标枪、铅球、拔河...算是简笔画,看起来很简单,但是传神。
"你学过画画吗?"
"没有,随便画画嘛,又不难,挺有趣的。"
惊讶于她的尝试,我却又觉得好像得应当是专业人员,至少是学过画画的人,来做这些工作。体育部的人怎么不找学美术的学生,敢来找池恩之来画画?哪怕池恩之看起来画得挺好,但多少还是差些专业性的。
"你能行吗?"我怀疑道。
"放轻松,浅浅。只是画画宣传画而已,不用担心。"池恩之心很宽,"拿去给他们看看,行就行,不行,我就看看他们最终用的是什么样的。"
"这学期的物理竞赛班你参加吗?"我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大概吧。"她犹豫了。这对我而言非常突然,她一直以来物理都很好,全年级前几名的程度。她好像有什么事情想对我说,但是最终还是放弃了。她开始转移话题,聊起广播台的台长,高三学生姜萝,"你知道姜罗学姐从高一起就包了校园活动的女主持吗?"
"嗯,她很漂亮,主持得也很好。"我想起姜萝学姐穿着礼服的样子,有时是端庄的正红色拖地伞裙,有时是碧绿流光的鱼尾裙。她长相明艳,身材丰腴饱满,一开口便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字字婉转又字字铿锵有力。一上台,你会觉得电视上的晚会主持人也就这个样子了。
"你读书社的社长也很厉害。你知道她是社团联盟会的主席吗?"她解释,"学生会有学生会主席,社团联盟有社联主席。而历届社联主席,都是你们读书社的社长。这一届,是你的学姐、社长戚安。"
"啊,我不知道..."学生会主席能做些什么?社联主席又能做些什么?我一点概念都没有。
"她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她让我好好辩论,拿最佳辩手。"
"你怎么想?"
我沉默了几秒,感到痛苦,眼前的事情太多了,疑惑也多,多到让人顾不过来,"我表面上答应她了,但是,不行,我不懂这些。我也不会争论。"
"姜萝学姐让我下次有机会上台做主持。"恩之盯着我的眼睛说道,她在想事情的时候,眼睛总是灵活地转动,她的眼睛很大,大到能让你看到眼底透露出的挑衅和野心,"你觉得呢?"
这是出乎我意料的,但我尽量保持着冷静,"哇,那很好啊。"但恩之干巴瘦小、也不明艳,她怎么镇得住场?
"浅浅,只是尝试而已,不会有什么严重的问题的。"她大概看穿了我的担心。
只是尝试而已。我开始暂时离开花费太多时间在和陌生人打招呼聊天,离开5分钟的路走成半小时的池恩之,去找戚安。想主动协助她确认辩题,但戚安那段时间似乎在忙更多的事情,她让我去找叶禾,那天的辩论主持人。这让我非常激动,忽然主动起来。只是在去高二区找叶禾之前,必定先去洗手间看看镜子里的自己,确认是干净得体的样子,才趁着午休前和晚餐的那一小段时间,拿着准备的辩题和大致方向的本子,名正言顺地去找叶禾。由于害羞又偶尔带上朱青矢。
我总是站在他们教室后门对出去的走廊柱子那儿,抱着本子,看到他会忍不住朝他笑表示热情,转而装出很严肃的样子与他讨论,我的手心里全是汗。他不太笑,但神情和语气都很亲切,像是让我放松。甚至邀请我和朱青矢可以一起去食堂吃午餐边吃边聊,或者晚自习结束后边走边聊。我逐渐发现对于准备辩论这件事情的热情超出了自己的预期。些关于金钱、性别、爱情、道德、宗教和社会发展、变迁...那段时间我恶补对社会、对哲学、对经济知识的缺失,但其实只要知道有这么些概念就能说上几句话。我们几乎一口气把一整个学期的辩题量都提出预备内容了。
逐渐地,除了从课本上获取的知识之外,我自觉似乎对这个社会的样子有个大致的了解,至少知道了很多名词。这之前我几乎什么都不知道。这让我感觉良好。我好像在急于向叶禾展示什么,并且带着征询意见的态度,同时带着情不自禁流露出的友好与钦佩。偶尔存在的朱青矢在期间起到什么作用,我都不太在意。有时他陪我一起在廊下等待,有时他填补着我们话题间的空缺,他还是那副辩论之外的温和样子,他的激烈封闭在辩论场上。
有一次,我和池恩之在路上走,又有认识她的人叫住了她。我站在她身边百无聊赖,只想赶紧回教室学习,或者再看看辩论准备的内容。忽然有个男神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他走路的样子很慢,不急不躁的,像池恩之走路的性子那样。他乌黑的头发非常茂密,衬得脸很小也很白。戴着黑框眼镜,面孔很英俊。如果我所见的是一副校园日常画作,那么这个男生的画风和其他人明显不太一样,我感觉很熟悉。为什么感觉熟悉?那双眼睛看向我,超我微微笑了一下。
我仔细看了看他,这笑是我不太见过的。猛然间我醒悟过来,那是叶禾!
知识之外有更能激发我动力的缘由,是不那么深刻的,却对我有从所未有的吸引力的东西。这一刻,我忽然意识到,一直以来,我在关注关于叶禾的一切。我记住了他坐在教室里倒数第二排,记住他不怎么爱笑的以至于周身有一股沉郁的气氛,记住他低沉的亲切的声音。他高大的身形走起路来像只熊,但他又有着俊秀的面庞,带着一副斯文的眼镜,浓眉大眼,唇红齿白长睫毛。他所在的教室离我的教室分别在两幢楼,隔着一大片空地,但正好遥遥相对,窗对窗,我的目光甚至能越过同桌的池恩之,透过自己教室的窗户,越过好大的空地,再穿过他的教室,在大致的位置找到那个身影。
无论我看到的人是不是他,但我趴在桌子上,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柔情笼罩着我,把我蒙得迷迷瞪瞪。池恩之拍拍我的脸,问我是不是魔怔了。
对,我是魔怔了,我只能听从本能,"我好像喜欢上叶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