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缠》海阑甘

2、第 2 章

　　一副玄铁脚镣缠绕于柏麟脚踝，衬得本就白皙的脚愈发苍白。铁链打在地上伴着一声声闷响，如一根针一下一下刺在他的心上。几名侍从将柏麟押至一处没有牌匾的偏殿，布上结界，便大步离开了。

　　待侍从走后，柏麟俯身揉搓被箍得红肿的脚腕，抬眼打量四周。魔域不比天界明亮，虽分昼夜，但相差无几，整日云迷雾锁，一派萧然。这偏殿却大不相同——殿内一尘不染，像是有人常来打扫，中间置着一颗夜明珠，柔和的光芒笼着整个偏殿。

　　柏麟虽感奇怪，却也无心多想。自从那天天帝说出那番话，他便常常妄自菲薄。为保三界周全没日没夜地批阅公文，几番亲自下界除妖，甚至负了知己......到头来却被指责是他柏麟害了三界苍生。想到这儿，柏麟怅然若失地摇摇头，费力挤出一丝笑，为数不多的笑容裹挟的尽是无奈与自嘲。自他踏入魔域那一刻起，即存了死志。柏麟垂眸轻声道：

　　“我将计都兄剥皮抽筋，想必他已恨毒了我，若我一死了之，也算是随了他的愿。”

　　言毕，踱步走向书架，将摆在上面的一件瓷器摔在地上，拾起碎片，狠狠划了上去......

　　罗喉计都正席地而坐，和无支祁把盏对饮。酒过三巡，无支祁笑嘻嘻地揽上罗喉计都的肩膀，开口问道：

　　“那个从天界带回来的美人，你打算怎么着？”

　　罗喉计都灌了一口酒：

　　“你以为该如何？”

　　“以我老无之见，这柏麟曾如此残忍对你，你呀就应该一刀杀了他。”

　　罗喉计都狠狠剜了无支祁一眼，他知道这姓无的整日嬉皮笑脸，大大咧咧，刚刚这番说辞怕是没有一分真话。

　　无支祁不傻，又是个多情的，千年前就发觉他的这位朋友对天界那位柏麟帝君不一般，总是到处搜罗美酒，不准别人碰，自己又不喝，时候一到就带着酒坛子乐颠颠跑去天界，回来时脸上泛着红光，凌厉的眉眼都柔和了许多，以至于不知情的修罗都在传他们那位“魔域尊者”看上了天界的哪位女神仙。

　　“咱们计都君生得英俊，修为深厚，他心悦的定是位倾国倾城的美人。”

　　这话落入罗喉计都耳中，他却不恼，的确，那仙人颜如冠玉，神采英拔，容貌若说是三界之冠也未尝不可。

　　没等罗喉计都开口，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黑衣侍卫敲开门，向罗喉计都行礼道：

　　“尊上，娅萱姑娘急着见您。”

　　“让她进来。”

　　“是。”

　　娅萱酿酿跄跄跑进来，泪眼婆娑。见了罗喉计都，脸都憋红了，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原本是一条小花蛇，因在罗喉计都闭关时藏于门外，吸食了些溢出的灵力，很快修炼成人，待罗喉计都从天界回来后有意去拜谢，说是要报恩，罗喉计都见她生性善良，便遣她去“看守”柏麟。

　　小姑娘乐呵呵去了，收了结界，推开门只见一白发男子依在书架旁，双手无力垂下，手上鲜红一片。娅萱年龄尚小，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当场吓得转身逃开。

　　“尊上...柏...柏麟他...”

　　罗喉计都心口一痛，不等娅萱说完便赶去偏殿。一掌将门拍开，跪坐于书架旁，将白发仙人搂在怀里。他用法术封住柏麟手腕上的伤口，击碎脚镣，轻声唤着“柏麟，柏麟”。他感觉怀中人身上的温度渐渐散去，不由得慌了神，一边给柏麟输送灵力，一边朝赶过来的侍卫喊道：

　　“快去找医师！”

　　医师匆匆赶来，用法术探完柏麟的脉搏，向罗喉计都行礼道：

　　“帝君他失了神法，虽是散仙，但之前操劳过度，现如今又失血过多，性命虽保住了，却也修为尽散，与凡人差不了多少。老夫开的这几副药可助帝君早日康复，只是这药材虽遍布三界，可上好的却只生长于天界......”

　　“知道了，多谢你，都下去吧。”

　　罗喉计都摆摆手，遣散侍从，将柏麟抱起轻放在床榻上，不由自主地帮他理着头发。他恨柏麟，恨不得生啖其肉，已报自己被抽筋剥骨之仇，如今柏麟真要死了，他心里却没有一丝畅快。

　　千年前他爱慕柏麟，千年后......他还爱吗？柔光照在柏麟脸庞，挺鼻薄唇，还是同千年前一样。罗喉计都给柏麟掖着被子，喃喃道：

　　“柏麟，我绝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就死了。”

　　说罢，叫来娅萱，让她守着柏麟，自己则匆促赶往天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