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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西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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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山庄南院的夜色里是压抑的打斗声,冷静的剑客在房檐和石墙上跳来跳去抓捕着入侵者。
剑刃带起的风都吹到了墙角下弄棋的书生,他平静的说:“下完这一盘,你能拿下他吧。”
“别把我的棋盘掀翻了。”
“那你就去屋里下。”
墙角上忽然炸开一片瓦,瓦碎和崩坏的土砾四散下来。
“…”
“…”
“跑了?”
“跑了,是位女子。”
若拙在树林里险些迷路,她受了伤还差点掉进野猪挖的洞。
泫凰和段钦尧等在门房里,“若拙还不回来?”
“残灯烧完我去寻她。”段钦尧说。
终于传来敲门声,若拙强撑着走进门就倒在地上,泫凰连忙扶起她到矮炕上坐着,给她倒了热水。
“你去哪儿了?”泫凰问。
若拙迟疑片刻:“青州山庄。”
泫凰明白过来,若拙似乎在那天之后就不太信任她,所以才擅自行动。
从前王妃除了交代给她的事外并不对她多加约束,只要她能做好该做的事,其他事王妃都不管。
泫凰知道这一点,浔王和王妃御下方式大不相同,相处下来,她还没能领略其中差异,今天险些误事才觉得严重。
“我不曾让你去青州山庄。”泫凰说。
若拙说:“公子和宗姬在明,我在暗,可宗姬偏偏不命我去,难道不是不信任我么。”
泫凰反被倒打一耙,段钦尧说:“不让你去是因为青州山庄没那么好进。”
若拙说不出话,她从南山上去,才到半山腰就被不知道什么人发现了,先是对她一番戏弄,然后就引着恼羞成怒的她在山上乱窜。
那人故意毁她方向感,直转的她分不出南北,她想看星象辨别方向,抬头却是浓密的枝叶。
她轻功上树,便被埋伏在树上的人偷袭,南山上人好多,武功虽不及她,但耐不住他们人多。
她只知道青州山庄不简单,今天才见识到所言非虚,段钦尧却是很了解青州山庄。
段钦尧说:“你能逃出来已经是万幸。”
若拙有些羞愧:“但我也不算白去,姜禹谦今日傍晚借着夜色回京了,随他同去的人不少,还有名扬四海德高望重的先生。”
段钦尧问:“先生是谁?”
“不止一位,其中一位是空峭书院出身的解鱼李。”
泫凰脱口而出:“解鱼李还活着?”
解鱼李的身份地位在空峭书院和青州山庄无人企及,历经多朝的大学问家,已经有二三十年没有过消息,许多人都以为他死了。
若拙问:“要立即回京吗?”
段钦尧和泫凰异口同声:“不能回京。”
“回京也无用,即便追上了也改变不了什么,解鱼李若是真的,那他既能被姜禹谦说服,就定然不会轻易反悔。”段钦尧说。
泫凰点头:“没错,京中还有我父亲母亲,姜禹谦没那么大本事。”
“但解鱼李有。”段钦尧说。
若拙问:“那留在这里?”
段钦尧说:“留在这里,把晏洺找出来。”
晏洺是逆王,已经名声尽毁,若拙问:“我不明白为何一定要找出逆王,当日他身受重伤不死也残,姜禹谦不会不知道逆王再无东山再起之日。”
“你说是。”泫凰说:“他们勾结逆王不是为了扶逆王上位,姜禹谦告我非浔王亲生时,他说的就是不该亲王摄政,要捍卫真龙皇权。”
“是啊,那为何还要找逆王?”若拙不解。
她觉得浔王和王妃都想不到他们会跑到青州来,来了也不去寻姜禹谦,而是找一个逆王。
泫凰眼神躲避,“姜禹谦奔逆王而来,这就是我们找逆王的理由。”
若拙明白,意思就是目前还不能说,但这么多人寻逆王肯定是有理由的。
“抱歉。”若拙已经休息的差不多,恢复了足够回到自己房间的体力,便先走了。
段钦尧看着泫凰。
“看我做什么?”泫凰问。
段钦尧明白一定要找到逆王的理由是什么,他知道泫凰是为了免他的后顾之忧。
他比任何人都明白,泫凰大部分时都是很淡薄的人,但她还是想给段成霖一个机会,冒着误事的风险给段成霖一个机会,理由就是为了他段钦尧。
泫凰看懂了他在想什么:“你别想的太美。”
段钦尧说:“其实…”
“我只是想弄清楚而已,在清楚之前,你没必要因此感动。”泫凰盯着门房烧水的炉子看,忽然感觉到了安逸。
她说:“即便事情真如你我所想,我们也不是需要相互道谢的关系。”
段钦尧本来就觉得该留下找到逆王,却不是和泫凰一样的理由。
他只是觉得应该找到,然后查出跟逆王勾结的所有人,把逆王看起来引蛇出洞,或者永绝后患。总之不能再放任晏洺不理,即便他是残是破落。
泫凰主动去照顾若拙,她受了许多伤,虽不坏筋骨,但也需要上药,所以干脆和若拙同住一碗。
段钦尧趁人不备又上了青州山庄,他无心防备泫凰,但有些事他只有单独面对苏绝时才好说。
苏绝也没睡,像是知道他要来。
“你想知道我和晏洺还会不会见面,还想知道你父亲和晏洺到底有无勾结。”苏绝开门见山。
段钦尧靠坐在椅子里,他现在略显放松的样子若是让他祖父看见免不了又是一顿骂。
段钦尧说:“所以有吗?”
“有。”苏绝低头笑,不觉得难以启齿,也不觉得是什么绝密。
“我早知道。”
苏绝问:“你成亲成合心意吗?”
段钦尧被问的一怔:“有时觉得她爱慕我,有时又觉得自己可有可无。”
苏绝点点头:“我明白,宗姬长在浔王府,浔王有权有势,王妃又是极慈善的人,宗姬什么都不缺,自然不会多依赖你。”
“但我很知足。”段钦尧语气温柔:“我这辈子最缺的就是惦记,而她会惦记我。”
“皇帝晏潇多半是个短命的,他如今有了儿子,晏浔没有当皇帝的念头,他儿子瑾持养的也不像系于皇位。”苏绝说的毫不顾忌:“你可是我苏绝的学生,有学问有功夫。”
段钦尧没说话。
苏绝又说:“晏潇被人控制多年,让位是迟早的事。一朝天子一朝臣,你娶了宗姬算耽误了。”
“人各有志,老师。”段钦尧面色平和:“如今在兵部做事不算闲着,至于权臣,我不食那等禄。”
苏绝说:“若是故人如你这般想,大喆和我都不会是这番景象。”
“故人是晏洺吗?”段钦尧跟泫凰在一起时间久了,说话也不太顾及。
跛脚的侍从上来:“泫凰宗姬上山了?”
“她同谁一起?”段钦尧问。
跛脚侍从说:“一个人,走的西山和北山岬,现下迷路迷到了大岬谷,好像是来寻你的。”
段钦尧腾的一下站起来,苏绝说:“没人拦她吗?”
“南院有京中才回来的,认出来了宗姬,便没人拦着,大岬谷定有人没听到信,兴许会拦。”
苏绝说:“你去传信,别让人伤着她。”
段钦尧起身要去找,铁索桥又来一人告诉苏绝:“泫凰宗姬忽然找不见了,不知道走哪儿去了,没听到跳水的声,怕是她故意躲起来的。”
“好找,我家琢儿不会功夫,我这就去寻。”段钦尧很快就消失在丛山中。
在他消失后苏绝一改担忧神色,坐下来细细的斟茶:“都是人物。”
跛脚侍从说:“泫凰果断不输她舅舅当年呐。”
苏绝说:“他哪个舅舅?”
“浔王呗。”跛脚侍从坐下来喝苏绝倒的茶。
苏绝看着他喝完笑了:“你终于肯承认晏浔是几个王中最果断的了。”
“但这人吧活都不白活,还是年轻差气候。”跛脚侍从说。
苏绝悠哉的问差什么气候,侍从说:“差就差在把情谊太当回事,自以为狠戾,实际还会被心慈手软误事。”
苏绝收敛笑意:“在此事上,你倒是早早悟明白了。”
“我狠毒超过,然而计谋不足。”侍卫说:“再者自命不凡真不是什么好事,我觉得人不折腾时就幸福多了。这一点你那好学生段钦尧倒是活的通透。”
苏绝说:“别管晏浔、晏潇,又或者晏洺谁当皇帝,总之现如今百姓安居乐业,朝廷相安无事,那就是最好的大喆。”
侍从说:“可晏潇憋屈啊。”
“他凭什么觉得自己的生杀大权要比万千百姓的安生重要?”苏绝哼笑:“这世上没有真龙,历代皇帝都是肉体凡胎,不信青州就有皇陵,你大可掘开瞧瞧。”
侍从赔笑:“你莫生气啊。”
苏绝冷哼一声懒得再说,侍从说:“苏绝先生倒是一心为百姓,从始至终,初心不改。”
“我是读书人。”苏绝终于开口说了这一句。
大岬谷里传来巨物落水的声音,侍从站在屋脊向崖底看:“不会有事吧?”
“带我去看看。”
大岬谷底是比山林更宁谧的树丛,没见到段钦尧说的野猪,倒是真的看到了蛇,不仅有蛇,还有许多蚊虫。
泫凰想自己会不会死在这里,她沿着两山缝隙过去,前路黑的不能更黑,她硬着头皮往前走。
到了豁然开朗处四个老先生正在点着艾草烤野鸡。
泫凰说:“借问先生,此处是?”
“青州山庄西院。”老先生说。
她来青州山庄一趟,唯有西院还没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