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梨花落》黄昏后的东篱

6、第 6 章

　　贺溪跟着贺叔走进格物院的后院靠左边有一处厢房，是贺溪的卧房，进去后桌子上摆着太爷下午吩咐的膳食。
　　贺叔照往常跟他寒暄，一边示意他要说什么写在纸上。
　　于是贺溪写道：太爷的人跟着我还是他
　　贺叔摇了摇头写：不知，或都有
　　贺溪点头接着写：您万事小心。
　　贺叔也是今日才知道原来沈太爷并非完全的信任自己。贺溪把写了字的纸烧了，一起用过饭后送贺叔出去。他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抬头向屋顶上看，从小他行事不避开人，但若是想避开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沈府未免人多眼杂，沈忘喧住的西偏院人又多，外加上万一自己去了少爷脾气还没消，什么也说不成。
　　不过转念一想，二少爷脾气虽然古怪但行正事向来还算稳重。贺溪担心的是二少爷的身世是否会暴露，他也觉得只有这么一件事值得沈太爷去怀疑自己的孙子。
　　是夜，皇宫内，御花园。皇上坐在静亭里，李公公手上抱着锦裘，生怕皇上着凉，本来说好要一同用晚膳的人到现在还没回来。
　　“皇上，要不咱们回去吧，白少爷来了自会找去寝宫的。”
　　“无妨，朕再等等，大哥说今天要回来的。”
　　话音刚落就听见又脚步声渐近，皇上抬头看着来人笑，来人走近接过李公公手上的锦裘披到皇帝身上说道：“夜里凉，怎么坐在这里等，今日回去，得知北疆那边又起战事，每年春秋时节总是不安分，不过你也别担心，过段日子我就会启程去北疆，定会保边疆安定。”
　　皇帝看着白初从，孩子的声音还未褪去稚嫩，带着些许奶气，说出来的话确实在是一点都不可爱：“王爷怎么不自己去，那不正是他的职责，王爷是巴不得朕身边一个体己人都没有才算好。”
　　白初从笑着说：“瞎说什么呢，他没有那个意思，再说，他就我一个儿子，我难道还能和你抢吗，说到底都是你的。”
　　“是不是还不明显吗，不是现在都说我们姓叶的得罪天神了吗？活不到28岁，这位子还不如给你算了，省的朕的亲姑父三天两头不安分，当了王爷还不够，不知道要什么呢！”
　　“冀儿。”白初从这句话语气颇重。皇帝到好像是故意的问道问：“大哥生气了？”
　　“我跟你生什么气，民间乱传的谣言你也信，以后可不许胡说了。”
　　“那万一是真的呢？”
　　“没有万一，天塌下来有我给你顶着，皇位是你的，这江山也是你的，我御前带刀护着你，爹爹的王爷是你封的，你不高兴了不给他这个封号便可，他从来都不能奈何你。”
　　李公公瞅着皇上这下算是高兴了，忙上前道：“皇上与少爷去寝宫说话吧，再传些膳，皇上晚膳就只喝了碗参汤，这会子该是饿了。”
　　白初从一听忙拉着他往回走：“怎么不多吃点，长身体呢。”
　　皇帝却站着不动，扯着白初从的衣衫：“嗯，朕现下饿了，走不动了。”
　　白初从马上背对着跪在小皇帝身前：“那我背你回去。”
　　月余后，卯时早朝，震远王上奏：匈奴进犯，近几年频发动乱，北疆局势不稳，急需有人前去镇压。
　　皇上在朝堂之上问众爱卿有什么见意。宰相上官大人主战，吏部尚书徐大人复议，兵部尚书倒是以现役兵数不足主和，其余人哑然无声。
　　“朕认为，北疆战乱多年，如今匈奴进犯，我大雁主和未免让匈奴人觉得我大雁好欺，如此一来受苦的是北疆的百姓，这件事朕意已决，势要出兵镇压，让匈奴人退回他的老家去。”
　　众人还没把“皇上圣明”喊完，皇上又问：“此去平定北疆，众爱卿可有合适的人选？”
　　这时徐大人一马当先：“臣有一人举荐。”
　　“爱卿但说无妨。”
　　“震远王之子白初从，正当年少，有领兵之能。”
　　皇上略思索了片刻。之前已经说好，白初从带着北疆的兵符去，京中的震远王不会有大动作，等到过几年北疆安稳，自己长大，在把他从北疆调回来，如此是最好的办法。况且北疆同去的还有此前说好的沈子昭，白初从若是想在北疆动乱，沈子昭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白初从就在殿上，按着之前说好的，此时皇帝应该马上答应的，他看皇帝犹豫便知道皇帝心中有所顾虑，随后白初从跪下，双手抱拳道：“请皇上恩准，臣愿赴北疆，平定匈奴，保大雁边境安稳，臣愿在此立军令状三年平战乱，再三年促民生，若未成事，军法处置。”
　　此言一出，皇帝还没怎么动容，震远王倒是颇有不快。震远王对自己的儿子是信任的，只是如此一来六年不得回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不过借此机会能除去沈太爷的心腹贺溪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不等震远王提出异议，皇帝准了白尹启的上奏：“即日起，白初从就是朕亲封的慎郡王，掌北疆军马大权，即日启程，为我大雁平定匈奴。”未战先封，皇上给了白家莫大的荣宠，此举让震远王也略感惊讶，但是如此也好，他要的就是这天下和权力。
　　接着皇帝又宣沈忘喧觐见，原本就候在偏殿的沈忘喧进殿听旨，皇上道：“沈忘喧为监军随慎郡王同行。”此言一出，震远王心下快意，原本打探到沈太爷安排的是一个心腹，没想到皇上把人换了，这一来，要是能除了沈家二少爷，就等于间接拔掉了沈太爷这根钉。
　　消息比沈忘喧更早回到沈府。沈忘喧虽说心里犹如乱麻，却又坚定不移，他知道此举定会被爷爷看出端倪，但是他已经别无他法了，震远王摆明了不会让监视白初从的人活着回来，如果去的是自己，那至少沈家人会尽全力保护，但如果是贺溪，估计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沈忘喧此刻隐隐有些担心，明日、明日是贺溪的生辰，这么多年来，爷爷头一次要给他过生辰。
　　沈忘喧回到沈家庄先去给沈太爷请安，就见大夫人、沈二爷、二夫人都坐在大堂就好像等着自己回来一样。
　　“忘喧给爷爷，母亲，二叔，二婶请安。”
　　太爷点了点头说：“起来坐吧。”顿了顿又说：“去北疆到底是历练，皇上让你去监军，你还小担不了此大任，此番工部尚书张大人会和你们同去，监军大权也由张大人执掌，喧儿，你此去要记住，万事保全自己为先。”
　　沈忘喧不知道张大人会去，不过若是如此才说的过去，初从大哥也才十六岁，他们两个去平定匈奴未免有些儿戏了，张大人在兵部做过侍郎，早年也在南疆随段家军打过仗，确实是合适的人选，况且相比自己张大人才是那个有能力在北疆同白家人抗衡的人，必要的时候，张大人比自己更能控制白初从。徐芷柔见儿子久久不回话，轻咳一声道：“喧儿，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且回去准备，要带什么人同去，也好提前安排。”
　　沈忘喧脱口而出：“能带贺溪吗？”虽说不能让贺溪一个人去北疆，但是现在这样，让他一个人留在沈府也不见得是好事。
　　见太爷的脸色暗了暗，沈忘喧忙道：“他功夫好。”
　　太爷沉着脸道：“阿声阿慢功夫也很好，他们与你同去即可，去了北疆你就不是沈家二少爷，你那目中无人的脾气也收一收，说话也多过过脑子，别学些不正之风。”
　　众人散了之后，二夫人张出芙暗中命丫头支星请二少爷去清雅阁。
　　阁楼上，张出芙撤下了下人，张叔在楼下候着，等二少爷上去后，就没再让旁人靠近过。
　　“喧儿来，坐。”
　　“二婶。”
　　“二婶叫你来，就不拐弯抹角了，今日的事二婶给你提个醒，家里的大小事，没有太爷不知道的，你方才说话莽撞了。”
　　“还请二婶明示。”
　　“你二叔派人盯着你呢，就盼着你有个什么过失好叫你和老爷子离心，有一日阿溪是不是在你房里待了一夜，原本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你露儿姨娘死性不改，你的身世没问题，就非要找其他的问题，府里人传小话不打紧，直接传到太爷耳朵里就是别有用心了。”
　　张出芙顿了顿接着说：“太爷安插在我院子里的人就有不下三个，你母亲那处更是少不了，由此可见你院子里也有不少。”
　　沈忘喧急忙说：“我身边都是自小..”突然他就说不下去了，自小在自己身边的人并不一定就是自己人。
　　张出芙等着沈忘喧自己明白过来后接着说：“我和你娘都各自有分寸，你身边的人，没太爷的准许谁都动不得，其中道理你都懂，明日太爷要给阿溪过生辰，抬得太高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事，你今天在大堂上说错话了。”
　　“望二婶提点。”
　　沈忘喧得心里已经够乱得了，此时更是觉得脑子都转不动了。
　　张出芙看着他，轻轻道：“你可以去求你娘。”
　　沈忘喧点点头道：“二婶，我和张大人同去北疆，您还有什么嘱咐的吗？”
　　张出芙放低声音道：“你们此去相互照应吧，你年轻聪明，况且白初从说到底和震远王不一样，皇上对他还是放心多过疑心得，跟着他去北疆没坏处。”
　　“二婶，喧儿有一事相求。”说着沈忘喧跪下来，张出芙没阻止他但也没答应，只说：“能帮上我自然会帮，但是喧儿，能不能保得住，还要看你娘那边。”
　　沈忘喧打算先走的时候，张出芙又问：“喧儿，你执意如此吗？”
　　“二婶，我自小就喜欢他。”说完沈忘喧拜过张出芙，转身走了。
　　张出芙一时愣怔，少年还未经世事，说出的喜欢却置地有声。‘自小就喜欢’像是一把揭开早已尘封的往事的拂尘，轻轻地拂过张出芙的心。
　　忘记是哪一年仲夏了，张出芙耳边是母亲焦急地劝慰：“芙儿，你就嫁去沈府吧，亲事都定了，咱们怎能驳了太傅的面子，你同意这门亲事，娘跟你保证，你爹会放了那个书生自此后只要他不再来雁京，天高海阔，谁也不会为难他，不然你爹爹会打死他的。”
　　此时的张出芙想:不知道他过的怎么样。正想着支星上来悄悄在耳边说了句话，张出芙面色微变，轻声道：“此事万不可让第二人知道。”支星点点头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