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布汩汩

13、013

　　怀里本地和市里最大的区别就是街区的路一点也不复杂，复杂的是沿着路两边分出许多岔路的住宅区，整条街只有北大桥的十字路口通往四个方向，其余一条路能走到头。

　　顾从颜赶过去时现场搜索还没结束，罗硕举着手机正在打电话，见到他来，指了指里面偏头轻啧：“画室里有间密室，藏得挺深。”
　　“怎么发现的？”顾从颜视线落在堆在墙边的一堆素描纸上。

　　徐景连忙跑过来，挂脖子上的工作牌晃来晃去：“是白老师带来的人发现的，那人我之前没见过，长的挺出众，个头比白老师还高点，他只是用手敲了几下墙就判断出了里面不是实心，老大，你说真的有这么神吗？”
　　不到一天，徐景对白枫的称呼已经从这小子变成了白老师，顾从颜有点哭笑不得，摸了把他的阳光小平头：“进去看看。”

　　这间藏得很深的密室不似画室外边那般光鲜亮丽，里面没有装修，墙上贴满了画，东侧的墙边有个酒柜，红酒瓶旁边的高脚杯上还有水渍。
　　而酒柜里放的并不全是酒，还有许多雕刻品，泥雕、石雕、木雕各种材质都有，全部是手的形状，乍一看，还全部是女人的手。

　　“手骨架在酒柜上，进门就能看到，已经收回去检验了，只是法医的鉴定结果还需要等。”徐景指了指最中间处的地方，沉重地说：“把这东西摆在正中间，你说他是怕人发现，还是不怕人发现？”
　　王朝成正捧相机各个角度的拍照，回头说：“不管怎样，现在看来，这个杨择肯定不简单，很有可能是个手控。”

　　“附近的监控看完了吗？”顾从颜摸了摸画室里的水泥墙。

　　罗硕打完电话进来，嘴里咬了根烟没有点，夹在手里说：“画室的监控虽然被毁了，可这条街几乎没有死角，我们根据监控里死者的踪迹，发现他死前除了出现在画室就是在家，谈生意也是在楼上美术班隔壁的会客室，日常活动范围几乎是两点一线，只是偶尔会在栖宿湖边散步，如果凶手跟着游客潜入画室，藏起来等到一定的时机动手，我们查起来相当于大海捞针。”

　　顾从颜打量着墙面，瞥了他一眼：“大海捞针也得捞。”
　　“一面墙有什么好瞅的？”罗硕跟着他的动作敲了敲墙，除了蹭了一手的灰没任何情况发生，抓着徐景的衣领子把灰往人身上抹干净，上下看着说：“就普通的水泥墙，你要真怀疑有什么，我找人给他推了。”
　　徐景：“……”

　　“什么眼神？”罗硕笑着捞了把徐景的阳光小平头说：“我那未过门的小徒弟。”
　　大冤种的眼神。徐景敢怒不敢言。
　　顾从颜给了罗硕一脚：“别欺负他，欺负你自己徒弟去。”
　　“朝成，听见没，顾队让我欺负你。”罗硕没个正行。
　　王朝成立刻捧着相机溜了，跑的比兔子快：“师傅，我去外边拍。”
　　“臭小子。”罗硕骂骂咧咧。

　　画室里每个角落没剩早就拍完了，王朝成出去不仅是为了躲师傅，还想要抽根烟呼吸点新鲜空气。

　　密室的门开后他是最先进去的，看到手骨的那一刻胃里翻江倒海，硬是忍到了现在。
　　其实杨择血腥无比的的死亡现场他都能接受，更血腥的也见过，只是他看到骨头就会不由自主去想，骨头上的肉是怎么剃干净的，想的心里头发麻。

　　画室左右的店铺差不多全暂停营业了，王朝成坐在警车驾驶座上，开着车窗抽了根烟，觉得冷静了不少，正要拿起相机走人，发现前面的车好像在抖。
　　他伸长了脖子仔细看了看，隐约看到车子里有两个交叠晃动的身影。
　　“……”

　　半个小时前，白枫在徐景的邀请下以协助警方办案的临时顾问的身份第二次来到了案发现场。
　　基于指甲油事件，徐景想让他在帮忙看看现场有没有什么漏掉的细节，毕竟白枫不是外人，是顾队的干儿子，多一个人多一双眼睛。
　　于是让某些死皮赖脸的人有机可乘，跟在白枫屁股后面混了进去。

　　在被发现的时候，叶子城伸手指了面墙，装模做样成十分惊讶的眼神说：“警察同志，你听听，墙里面是不是空的？”
　　轻而易举转移了警察的注意力。

　　车门紧锁，封闭的空间里有淡淡的柠檬香，白粥这个小家伙晕车，白枫就买了新鲜的柠檬放在车子里，倒是便宜了某些人，被扔进后座还拿起来闻了闻，好像不是被扔进车里而是被请进车里一样。
　　“谁让你跟进来的，你到底想干什么？”白枫夺走叶子城手里的柠檬，凝眉瞪着他时还不忘装进白粥的小包里。

　　“白老师，我发现你多少有点暴力倾向了。”叶子城只穿了件单薄的白色印花卫衣，背咯在车窗上撞的生疼，他吸了口气，揉了揉肩膀，抬眼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情不自禁的笑了笑，觉得又不疼了：“可真凶。”

　　“别给我转移话题。”白枫摁住他。

　　昨晚奶奶的手机坏了，聋哑人用的手机和普通的不太一样，白枫大清早起来开车带着奶奶去县城修手机，走的时候当然带上了白粥，正要上车，叶子城衣冠楚楚地出现在院子里，问奶奶能不能搭个顺风车，说有急事儿。
　　什么急事儿出发前还要喷香水？
　　还是玫瑰味儿的？

　　“早上的事先不跟你计较。”谁让你脸皮厚。白枫咬牙切齿地盯着这张人模狗样的脸，如果不是过于暴殄天物的话，恨不得直接开揍，深吸一口气问：“你是怎么知道密室的？别告诉我你随便敲敲墙就能发现，除非你有顺风耳千里眼。”

　　“你能不能先松手，你腿压的我肚子疼。”叶子城妥妥温室里长大的花朵一枚，没经过风吹没经过雨晒，只接受过光荣的九年义务教育，对白枫这种动不动上手的行为非常不理解，眨了眨眼睛试图和解：“大白老师，君子动口不动手哦。”

　　哦什么哦？别在那儿给老子装可爱。
　　白枫压根没理他。

　　“大白老师。”叶子城知道撒泼打滚没用了，不得不使出来杀手锏，附在白枫耳边说了三个字。
　　白枫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叶子城手不动声色移动到肚子上，推了推白枫的膝盖，往旁边挪了一点，得以喘了口气儿，轻笑：“所以你这样对我不太好吧。”
　　“你……？”
　　所以你为什么三更半夜找我借蚊香？然后心安理得地躺在我床上睡？白枫气的只想送他无耻二字：“你到底什么目的？”

　　“我确实目的不纯。”叶子城十分坦诚地说着，眼睛十分光明正大的盯着白枫涨红的脸，猜想着他到底是气的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以及，这个人的嘴唇为什么一直这么红，笑着开口：“你应该也清楚，杨择的死不是意外，是复仇，警察最先想到的无非是他得罪了谁，而我刚来怀里，来之前父母跳楼，其中还和你们这里的居民有利益纠葛。”
　　“住口！”白枫的两根手指捏住他的下颚。

　　出手时白枫没想到叶子城会这么廋，他的手指几乎透过皮肉摸到了排整齐的牙齿，没把握好分寸，可叶子城不仅没叫疼还笑了，只是笑意不在眼底。
　　白枫眸光暗了暗。
　　“大白老师，我能信你吗？”叶子城肯定熟读了孙子兵法，十分懂得乘胜追击，话落车内安静的能听见怦怦心跳。

　　玫瑰和柠檬混在一起的味道像是化学反应中纠缠不清的粒子，白枫黑耀的瞳孔深不见底，视线凝着他，开口时语气清冷的过分：“一定要参与吗？”
　　“在你犹豫要不要做一件事时，其实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叶子城抬手抚上他的虎口，没想到这么热，不由轻笑：“至少我是这样。”

　　两人隔着空气对视，波涛暗涌，表面看起来是一头狼欺负小白兔，其实是狡猾的狐狸正引着狼入圈套。

　　“能。”白枫在某一刻沉声道。

　　呼吸一窒。
　　叶子城眨眼间不动声色垂眸，眸中闪过丝隐晦的促狭，小臂因为手上一松从半空掉落，他修长的手指搭在车座上，轻轻蜷缩。
　　白枫没有给他逃避的机会，抬起他的下巴：“我能，你呢？你能信任我吗？”

　　“白老师，我有劲椎病，我们能不能换个姿势，或者我们两个的位置交换一下也行。”再次抬眼，叶子城视线已经变得清明认真。他喉结滑动清了清嗓子，语气也严肃起来：“我在找一台录像机。或许已经不存在了，可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要找到它。”

　　“录像机？和密室有什么关系？”白枫有些没跟上节奏，不过还是抬起腿，坐在旁边一直没用上的另一半座椅上。
　　叶子城活动了几下脖子，脑袋画了个米字，觉得不那么晕了，边道：“如果我没记错，照相馆的老板杨绪，和死者是亲兄弟。”
　　白枫当然知道他们是亲兄弟，这一刻，他的心口忽然烦闷。

　　“有人比我先一步下手。”叶子城平淡地开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