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布汩汩

12、012

　　不要预知未来，未来具有不确定性。
　　收到顾云父亲的短信时白枫还有些许遗憾，因为顾云对舞蹈的热爱和执着感染了他，只是谁也没想到短短一个电话改变了结局。

　　预留招聘舞蹈老师的名额有两位，跟在孙小菲身后的两个女孩是好闺蜜，她们来到这里面试也是希望能一起被选中后留在一起工作，只是刚进来便看到场竞争对手和家人决裂的大场面，她们同情不已，双双自愿放弃面试机会，把机会让给顾云。

　　姐妹两人牵着手离开没一会儿，第四位赶来的面试者顶着精致到每一根头发丝的造型推开了门。
　　叶子城立刻上前迎接。
　　毕竟以他导火线的让好好的一场面试变成了被迫收留，间接导致白老师痛失两名选手，他要是不把最后一位留住，白老师估计会弄死他。

　　众目睽睽，叶子城面带微笑谈吐优雅十分真诚地开口：“方木喆是吗？”

　　来人过于积极，积极的不太正常，让进门的方木喆产生了种羊入虎口不太善良的感觉，眼前的男生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而他非常不喜欢同龄人在气势上压过他。
　　更何况，比起面试时发现被他冒昧喊了阿姨并且调戏了的女孩是未来老板，还有什么是他承受不起的吗？
　　在孙小菲和善的注视下，方木喆处变不惊嗯了一声：“我是。”

　　“你确定资料上写的全是真的？”叶子城看了看白枫的眼色，深知罪孽深重，语速飞快不留间隙地追问：“其中包括年龄、性别、电话邮箱和住址，并且是真诚自愿来面试？”
　　方木喆捏了捏右耳上的银色耳钉，微微挑眉：“难不成是假的？”

　　千辛万苦等到这一句的叶子城差点忍不住喜极而泣。他抱拳拳清了清嗓子，在得到白枫的首肯后正儿八经的道：“OK，经过我们白老师和孙老师第一轮的筛选，和我对你第二轮的考核，恭喜你，你被录用了，方木喆先生。”说着上前激动地给了方木喆一个大大的拥抱，是一点也不给人开口的机会，隆重并且庄严地宣布：“欢迎方老师加入DP街舞。”

　　“欢迎。”白枫接了杯水给他。
　　“欢迎。”孙小菲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欢迎。”顾云红着眼握住他的手。

　　方木喆：“……”
　　突然产生了立即逃离这里的冲动。

　　为了庆祝面试工作圆满的结束，孙小菲连上蓝牙音响放起了音乐，方木喆视线在四人之间循环，最终凭着直觉认定端水的那位看起来最为靠谱，弯着唇角去拍了下他的肩膀：“白老师，真的这么……草率吗？”

　　“没错，就是如此草率。”白枫冲他挑衅地抖了抖肩膀，单手撑着地板，长腿扫了一圈，十分炫酷地绕着炫了几分舞技。
　　孙小菲抓住白枫的手，十分有契地完成了下一段，并且在末尾向捞住了顾云。

　　“枫哥，小菲，谢谢你们给我机会！我大学毕业后在银行工作了两个月，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开心！”
　　顾云情绪一到又忍不住抹了把眼泪，吸着鼻子跳了下半段，最后把手伸向了方木喆：“下一个！”

　　方木喆站在原地没动。

　　“来啊！”灯光下，白枫满头大汗，他不知什么时候脱掉了外套，里面穿的是早晨来不及换的棉T恤，身形劲廋，冲着他竖了个中止，抬了抬下巴：“别怂。”
　　没想到最靠谱的那个最先捣乱。方木喆笑骂一声，终究是不顾死活加入了队伍。

　　音乐此起彼伏，屋内群魔乱舞，舞蹈室空间本来就大，热闹起来像是开了派对，叶子城姿态慵懒靠着墙面，嘴角不自觉上扬。
　　他好像很久没有捕捉到青春的影子了，原来是这么的欢快轻松，带着丝丝的甜，可心里又有些难过，不知难过这什么。
　　难不成是因为秋日里的果子太过红艳？

　　“去过酒吧吗？”有股热气扑面而来。

　　白枫英俊的面容措不及防闯入他的视线，浑身燃烧着止不住的青春活力，叶子城怔住，顺手把刚冷温的开水给了他：“去过。”
　　白枫也不客气，仰头咕咚咕咚喝完，额头上的汗珠顺着下颚线下滑，也是跳的嗨了，笑盈盈地问：“来一段？”

　　“我——”叶子城舔了下唇角：“不了吧。”

　　“不可能全是甜味儿，人生总是要经历一些苦难，而且有些是永远过不去的苦难，任何人也不能替你承受，可你要学会治愈自己。”外放的音响声音不低，白枫放下杯子，胸口还在起伏，漆黑的双眸深深凝视着他：“实在不行，可以向身边的人寻求帮助。”

　　有那么一瞬间，叶子城觉得白枫真的能感同身受。
　　只是世界太大了。
　　垂眸片刻，叶子城看向白枫的腰侧，忽然勾起唇，音调倒是正经：“大二体育选修课，没选上篮球，误打误撞去学了一年的体育舞蹈，为了绩点苦练了几天伦巴。只是老师为了我们身心健康，把男女生分别安排在两个班，我们舞蹈课班里只有男生，跳起舞来也是男男配对，我个头比较高，理所当然成了主导那个，舞蹈只会男生的那一部分。”他倾身靠在白枫耳畔，毫不掩饰手上的蠢蠢欲动，压低了音量：“我想你做我的女伴。”

　　“你还真是……”叶子城的睫毛比普通人的长些，眼睛形状非常好看，出彩到离近了就会让人黏住视线。白枫移开眼，鼻息里发出声呲笑：
　　“不知死活。”

　　*
　　“死者杨择，性别男，三十六岁，职业是一名画家兼美术老师，根据法医鉴定，死因为失血过多，死亡时间为三号凌晨一点到三点之间，根据死者身上的伤痕，初步判断凶器为一把杀猪刀，凶手没有留下任何指纹和毛发，而且切割手法专业，不像是新手。”

　　新来的小警察捧着从上午忙到下午写出来的信息简要，好几次欲言又止，念完终于忍不住开了口：“顾队，我们真的要把忙活了大半天的信息报告给这小子？”
　　他记得上午出警也遇见过这小子，当时师傅连招呼也没打直接路过，把劳动成果提供给人家，有没有怨言先不说，不理解是真的。

　　“这小子是我儿子。”顾从颜翻着手里的照片，淡淡瞥了他一眼说。
　　小警察眼睛瞬间瞪的铜铃大。

　　眼前的男孩看上去比自己小不少，估计不到二十，师傅今年三十三，算算年龄怎么的都得是未婚先孕了吧，况且……不是说师傅和隔壁缉毒支队的队长是一对吗？还说他们为了对方至今未婚，有人还看见他们进了同一个卫生隔间许久没出来。
　　可恶，传闻欺我！

　　不知为何，知道师傅有这么大个儿子，小警察心里竟然冒出来点点遗憾，可一想到刑警这个职业，想到日日夜夜等着师傅回家那尚未谋面的师娘，他愧疚的想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干的。”顾队的‘儿子’突然说。
　　小警察：“？”

　　“你们前面的分析应该还漏了一点。”白枫并不知道这位小警官复杂的心理活动，因为顾从颜和他的关系，在江回市刑侦支队不是秘密。
　　那里是白南进死前工作的地方。

　　小警察还没从那句干的回神：“什么？”
　　见他这么大反应，白枫不禁多看了他两眼：“凶手应该是女人。”

　　知道白枫误会，小警察也不好意思解释，不过一下没了之前质疑人能力的态度，放下了警官的架子，挠了挠头：“为什么？”
　　“因为尸体没有经过拖拽，现场也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白枫的手指在木桌的边缘摩挲着，若有所思。

　　沉默许久的顾从颜盯着他看了几秒，显然并不认同：“你认为凶手是女性，所以死者才没有防备？”
　　“这只是其中一点。”白枫收回手指：“最重要的是刀。”
　　小警察对刀挺敏感，对此讶异：“杀猪刀？据我了解，干这个行业的不是男性更多吗？”
　　白枫摇头：“不，和职业无关。”
　　“你是指切割部位？”小警察直起来腰板，手捂着嘴压低声音悄咪咪地说：“可如果是男性也不是不可能。”
　　“……”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

　　白枫心平气和地等了一会儿，确定这位精力旺盛的小警察不再插话，叹了口气道：“是因为杀猪刀上有指甲油。”
　　话音刚落，顾从颜立刻起身。
　　白枫又道：“不过也不排除是有人故意误导……”

　　顾从颜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边往警车方向走边打电话，电话那端的人可能预料到即将倒霉，响了三声还没接。
　　“我叫徐景。”小警察抓起黑皮笔记本，飞快写了一串数字，放进白枫手心里，“我号码，有事联系。”然后抓着笔帽撒腿跑的不见人影。

　　随后路边车子发动机轰隆一声，柏油路上掀起阵尘土味儿的风，顾从颜愤怒的声音几乎要冲出云霄：“凶器上指甲油这么重要的线索为什么没有人上报？”

　　白枫笑了笑，他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看了会儿天空，半晌，拿起里的纸条，编辑条短信，慢悠悠地点了发送。
　　-告诉老顾，生气容易变老

　　怀里只是江回市埠安县的一个小镇，在着重发展旅游业之前，和挨着的几个小村庄没什么区别，如今死了个人劳烦市公安局刑侦支队亲自出马，早就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大家都在猜测背后的原因，多少有些人心惶惶，而在紧要关头，埠安县公安局派来的技术人员在现场勘察上竟然出了问题。

　　王朝成接到罗硕的电话急忙来到现场：“师傅，真的有指甲油？”

　　“要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油漆。”罗硕跟着顾从颜干了很多年，称得上是有经验的前辈，笑着看下徐景：“确实是重要线索，不过只有一点痕迹你怎么发现的？小子，可以啊，年纪轻轻就这么懂女人，未来可期，等结束了给哥传授传授经验。”
　　徐景堂堂母胎单身，哪里了解女人，闻言红着脸摇头：“不是我发现的，是顾队干儿子。”

　　当初收徒弟时徐景差点儿分给了罗硕带，但罗硕以一玩水端不平一次带两个孩子难免会偏心为理由硬是抛硬币抛给顾从颜一个，结果等徐景认了顾从颜为师傅，又经常逗人家，自己还乐的不行。
　　用顾从颜的话说，他就是盐吃多了，闲的。

　　“小白枫？”罗硕恍然大悟，摸了摸下巴：“我就说你师傅怎么大老远从市里往这边跑。”

　　见王朝成一脸懵逼，徐景把见白枫的事情说了一遍。
　　两人警校同一届毕业，关系好得很，说起话来没完，如果顾从颜知道这几个人在上班时间八卦自己，八千字检讨肯定少不了。

　　可惜顾队完全不知道，带着一波大老爷们，正在去往美甲店的路上。

　　“做指甲的每天都有，买指甲油的也不少，我哪儿知道你说的谁。”警察一来店里的顾客纷纷走了，兰如雪即使心里不满，也没敢表现太明显，陪着笑说：“不过店里有监控，各位警官如果有需要我会随时配合。”
　　“配合警察办案是每个公民的义务。”顾从颜越过前面的几个小警察，从兜里拿出张照片，递给她：“最近有没有人找你买过或者做过这个色号？”

　　看到中间男人的长相，兰如雪立马眉开眼笑，拿着照片瞅了瞅：“这种色号一般年轻人做的比较多，毕竟是红的，难驾驭，但最近还真有几个人来我这儿做了，等我登陆下电脑，给你们看看记录。”
　　有个警察打量着四周，问了一嘴：“账单记录么？”

　　“不是。做美甲是个艺术活，每个顾客做完我都会拍照留下来，同一类型的放在一起，好让下次来做的人选。”店里用的是台式电脑，用了有一两年了，开机有点卡，兰如雪不禁趁机打量起眼前的男人。说实在的，这个男人真是长得和她胃口，年龄人应该不小，不知道成家了没。兰如雪眼珠子转了转，抽了几张名片：“各位警官，这是我们内部会员卡，你们家属如果有想来做指甲的，给你们三折。”

　　于是店里响起一阵爆笑。

　　方才还板板正正来办案的几个大老爷们你看我我看你，笑得捂肚子，如果不扶着墙估计站不稳：“说的好像我们有家属似的。”
　　“这年头，谁还不是条单身狗。”“那可不，我相亲推了好几次，因为根本没时间。”“我上一次牵女孩的手还是上次。”

　　“干什么？”顾从颜一拍桌子：“还攀比上了是不是？谁在笑？”他视线环顾一圈，跟红外线扫描仪效果差不多，秒杀。
　　门面里瞬间恢复安静，兰如雪刷新了下桌面，指定了个文件夹，技术人员连忙过去复制，大气也不敢喘。

　　“全部都在这儿了，顾客联系方式和色号，不过我可事先说好，虽然怀里只有我一家美甲店，可这里每天人流量非常多，来消费的全当上帝供着，你们可不能随便骚扰人家。”兰如雪瞄了眼照片，又道：“而且现在网上购物才是主流，说不定上面的是杀人犯自己买的。”

　　“我难道不知道？”顾从颜没好气地说。

　　指甲油不一定来源于这家店，他心里当然清楚，不仅清楚还发愁，查了两天案子，连凶手的半根头发也没找出来。
　　指纹没有，监控损坏，死者体内没有任何直接致死的药剂，也就是说是真的流血流到死，而警方目前唯一的线索就是这一丢丢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留下来的指甲油。

　　正烦着，手机不识抬举的响起，电话那端徐景颤抖着嗓音，哆哆嗦嗦道：“顾队，在死者家里发现一只手，人的手，死了好些年，只剩下骨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