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湾》李黄昏

2、第 2 章

　　周六那天天气晴朗空气中带着丝丝凉风，齐又楠早早被喊起来跟着一群人一通忙活，整场婚礼下来感觉快要累瘫掉了，再看看对面打扮的人摸狗样的丁姜尔精力还是很旺盛。
　　齐又楠走过去拍了下丁姜尔的肩膀，笑容灿烂的丁姜尔朝他看过来，乐呵呵的伸展手臂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了句：“一路平安，下次我去看你。”齐又楠是一个敏感又感性的人，一句话未说完就让他的眼眶瞬间泛了红。
　　他轻声嗯了一下，然后说了声：“再见。”
　　几千公里的路程，他好像翻山越岭而来然后又悄悄的离去，他很庆幸还能回到这里，见到想要见的人。
　　飞机订的是明天最早的一班，齐又楠回到酒店整理好行李，随后又出了门。
　　车子沿着盘山公路一路向上最终停在一处空地上面，齐又楠推开车门沿着台阶慢慢地往上走。
　　这是一座墓园，这个时间段整个园内没有几个人而显得异常的清净。
　　走到一处大理石碑前停下，齐又楠将手中的花放在台面，整个台面都很干净，碑上的照片已经褪了色显得有些旧了，齐又楠望着那张照片好像看到照片上的人在对着他微笑，他低声叹了口气同这碑的主人诉说着这几年的一些事情，有开心有难过也有抱怨，唠唠叨叨好像整个人回到了以前围绕在母亲膝下的样子。
　　“妈，我五年没来看你了，你会不会生我的气啦？”
　　手指轻轻触摸着照片，上面的那张笑脸温和的看向他，齐又楠又道：“这次看过你我又要走了，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能再回来看你。”
　　齐又楠坐在那里待着很久，等下山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一个人走在寂静的山路上还是有些心里发毛的，此刻齐又楠暗骂自己为什么没有留下司机师傅的电话。这山说高也并不高，但是单靠走路还是要一两个小时的。齐又楠步子迈的大，裹着身上的大衣昂着头壮着胆子往前走。
　　走到一处弯道时齐又楠看到远处打来的光，一辆车从对面开了过来。齐又楠往路边靠了靠，只见那车停在了不远处，灯光刺眼照的齐又楠根本看不清车上下来的是什么人，内心打鼓的他此时想的是往哪里跑，这人是要劫财还是劫色，甚至他已经开始盘算劫财的话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一会的功夫，齐又楠后背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来人的脚步声被无限扩大在这处空旷的山间都能听到回声，那道很高的黑影慢慢的靠近他，齐又楠一步步后退直到退无可退，等那人停在了他面前，齐又楠感觉到那股压迫感更强烈了。齐又楠这人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其实就是一个纸老虎，在熟人面前耀武扬威，遇到厉害的立马就怂。
　　此刻他大气不敢喘睁着双无辜的大眼睛努力想要看清那人的脸，脑海里盘旋的是以前有人给他讲的人在死之前眼睛能记住最后看到的影像。
　　可这人身后的灯太刺眼，面前的人黑乎乎的一团怎么也看不清，两人都不说话也不动作，齐又楠手指向后摸索抓起山岩上掺杂着石子的土猛地往前洒去，那人动作极快的躲了过去然后一把抓住了齐又楠伸出来的手腕。
　　齐又楠感觉到那人手上的温度和凑过来打在他脖子上的呼吸，电光火石间好像想到了什么，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小心翼翼的开口：“崔晋笙？”
　　对面的人放缓了呼吸，半晌才从喉咙处发出一个单调的一声：“嗯。”
　　齐又楠心中的大石头哐的一声落了地，两人就这这个姿势站了好久，感觉到胳膊都僵硬了的齐又楠往回扯了扯，崔晋笙的手立刻松开伸回了口袋里面。
　　“你怎么在这？”
　　崔晋笙浑身散发着冷气，整个人的气压又低又沉：“丁姜尔告诉我的。”
　　晚上一波人终于散了，崔晋笙整个晚上的情绪都不太高，丁姜尔被一群人灌了不少的酒，整个人都是晕晕乎乎的，醉了的人有的会立马睡过去有的则会耍耍酒疯。丁姜尔这人酒品还好，不会立马睡过去，但也不会耍酒疯，就是喜欢找人唠嗑。
　　崔晋笙被丁姜尔拽着说了很多话，有的没的，最后不知怎么又说起了齐又楠。
　　“老晋，齐小楠又要走了，你说说你们，闹什么呢，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非要弄的连朋友都做不成吗？你知道我夹在中间多为难吗？”
　　崔晋笙被丁姜尔抓着肩膀不准走，其他人都陆续的离开了，新娘子也来给他解围，但是丁姜尔就是不撒手。
　　说到动情处眼睛都湿了，丁姜尔大着舌头一身酒气：“齐小楠没亲人了，他但凡有爹妈在也不会离开这里五年不回来，五年啊，我都心疼他，你难道就不心疼？当年......”
　　崔晋笙也喝了酒，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外人根本就看不出这是一个喝多了的人，可是崔晋笙觉得自己这次真的是要醉了。
　　丁姜尔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崔晋笙扶着他将人交给新娘子便走了。回到酒店看到齐又楠紧闭的房门犹豫了好久才抬手敲了敲，里面没人应声，崔晋笙又敲了敲，还是不见人来开门。
　　回到自己房间内洗了把脸使自己保持清醒，然后拨通前台的电话询问了情况才得知齐又楠下午回来过一次不过没多久又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崔晋笙挂掉电话后站在窗前抽了一支烟，代驾的电话打过来时他正好到了楼下。
　　中途给齐又楠打了电话，电话那头显示关机状态。崔晋笙除了这个地方再想不出齐又楠还会去哪里了。
　　两人回去时一路无话，齐又楠在进门前背对着崔晋笙小声道了声谢。
　　“什么时候走？”
　　“早上六点的飞机。”
　　齐又楠说完再没有听到那人的声音，他轻轻推开门进去，门在只剩下一条缝的时候被一只脚轻轻的抵住再关不上。
　　崔晋笙是一个很温柔的人，这是齐又楠对别人说过的原话，丁姜尔当时反驳他说他眼睛不好使，气的齐又楠照着他小腿肚踹了好多脚才算消气。
　　现在的齐又楠再没和别人说过那些话，因为他知道崔晋笙的温柔是要看人的，曾经的齐又楠可以说，现在的齐又楠没资格那么说。
　　就像此刻，两人彼此之间的气氛尴尬无比，齐又楠明显能感觉出崔晋笙在不高兴，但他又不知道他为何不高兴，崔晋笙说是丁姜尔让他去接他的，其实他想说如果他不想去的话可以直接拒绝的，他实在是不想多欠别人的人情。
　　低头看着那只黑色的皮鞋，齐又楠抿了抿唇无辜的说道：“对不起啊，那么晚了还让你去接我，其实下次你可以直接拒绝的。”
　　“拒绝？齐又楠你怎么老是装出这个无辜的模样，让所有人都以为是我辜负了你欺负了你。”
　　齐又楠皱了皱发酸的鼻子，脑袋始终低垂着，崔晋笙说话太难听了，齐又楠心想，他已经五年没有和任何人联系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对他。
　　崔晋笙手臂上是脱下来的黑色大衣，现在身上穿着白衬衫和西装裤，一副干练模样，气场也更强了，以前那个一身书卷气的崔晋笙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蜕变了模样，变成了陌生的样子。齐又楠不敢抬头看他，怕看到的是一脸不耐和厌烦，是满眼的距离感和不屑。
　　“对不起，不会再有下次了。”齐又楠的手指头下意识的扣着门板发出刺啦的噪音，谨小慎微的模样更惹得对面的人皱了眉。
　　那只脚收了回去，隔壁的门打开又哐的关上。齐又楠默默关上门走进卫生间，看着自己红红的眼角无比的鄙视自己：“没出息。”
　　齐又楠这一晚上没有怎么阖眼，闹铃响起后就开始起床洗漱，然后拿上昨天收拾好的行李出了门。
　　坐在车内一路开过去，齐又楠看车窗外不断后退的街景，曾经熟悉的店铺早已找不见了踪影，这里随着时间已经变化了太多太多，已经没有了他曾经的足迹可循，齐又楠发现始终没有走出来的原来只有自己。
　　几千公里，从一座北方城市到一座南方小城，齐又楠又回归到了两点一线的生活中。
　　撤下来暂停营业的牌子，开始了一天的生活，齐又楠整理完货架迎来了客流高峰期，一波又一波的人来了又走，齐又楠忙得根本没时间去想任何事情。等下午时候才终于清闲下来，他搬来了躺椅摆在门前的阴凉处闭上眼睛打盹。
　　迷迷糊糊间感觉到脸上痒痒的，伸出手摸了摸摸了一手毛茸茸。
　　掀开眼帘看到眼前放大的狗脸，齐又楠惊喜的坐起身来抱着正伸着舌头舔他的狗头亲了亲，然后才扬起脸来笑眯眯地对着主人打招呼：“什么时候回来的？”
　　李淮文蹲下来揉了一把狗头，另一只手扶着躺椅的扶手摇了摇：“就是你走的当天，真是不凑巧，那天还准备找你出去喝一杯的，结果来了一看关门了，佟佟为此还难过了好几天。”
　　齐又楠抱着毛茸茸的狗子不想撒手，狗子叫佟佟，是一只被抛弃的萨摩耶，齐又楠捡到它的时候浑身脏兮兮的有很严重的皮肤病，因为后来各种原因，齐又楠在养了佟佟半年后不得不把它送给了李淮文。
　　“佟佟好乖，哥哥给你拿零食啊。”
　　李淮文笑着看一人一狗称兄道弟差点笑岔气，“行了你，看你一脸没睡醒的样，等着吧，我去拿。”
　　齐又楠的小超市里面有一间休息室，现在堆满了佟佟的各种玩具和零食，每次等佟佟来了就拿出来。
　　李淮文拿出一盒罐头打开，啧啧道：“前天带它去看了医生，你知道医生说什么吗？”
　　齐又楠问：“说什么？”
　　李淮文无奈的指着地上的罐头：“医生说：你家佟佟该减肥了，别人家养的萨摩是看着胖，你家养的是真的胖。”
　　齐又楠无语的看着他，伸着手摸着佟佟的肚子揉了揉：“也没有很胖吧。”
　　等佟佟吃完了罐头开始耍赖躺在躺椅旁边不愿意走了，任李淮文怎么牵绳就是不动，最后只好作罢，两人约着晚上一块喝酒，佟佟得了逞就开始呼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