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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

  •   为了演这个王子,我午休睡不成觉,跟着一帮人一块排剧,放学前还得往办公室跑,否则明天要背的词就认不全。不过这事儿比我想得有意思一点,几天下来,我跟那几个没怎么说过话的同学熟了不少,发现他们其实也挺逗的。
      台词顺得差不多,赵老师也就不再给我开这种小灶了,我仍旧独自回家,回到在胡同里碰不着她的状态。只不过,现在我每次溜达着消食都爱往远处走走,顺着长得一模一样的院子猜哪个是她家。
      但我猜不到,反倒抱着一袋子花生瓜子果丹皮的零嘴儿往回走——街坊确实都挺疼我的。
      路上经常碰见小张姐姐带着汪小姐骑车回来,看着像是吃了饭出去兜了一圈。今天情况稍微有点不一样,骑车的人换成了汪小姐,而她显然还不怎么熟练。
      “……张悦,你笑就笑,能不能别憋着?”
      远远看见汪小姐的背影,不用绕到她跟前就知道她拉着脸。可就在她对面的小张姐姐却不以为然,干脆任由自己笑弯了腰,被汪小姐掐了两把都没停。
      “王师傅那儿也有小孩儿骑的车,后轮有俩小轱辘,”小张姐姐笑够了,拧开手里的矿泉水递给她,“要不你骑那个吧,或者给我这车安一对。”
      然后又被汪小姐拍了一巴掌。
      她们两个比我跟兰兰看上去更像发小,更亲密,关系好得让我羡慕。兰兰成绩好,被推到市里参加竞赛,天天不着家,我已经好长时间没看见她了,就连小张姐姐都说老看不见还有点想她。
      腿比脑子更快,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捧着袋子站到她俩边儿上了。
      “姐姐,你们吃不吃?抓点儿吧。”
      “好呀!”小张姐姐跟我们关系好,从来不假客气,抓了一把花生瓜子,又拿了两卷果丹皮,统统塞进汪小姐怀里,转身跑回屋给我拿了根老冰棍。
      那回肚子疼得我心有余悸,我说回去吃,其实是想塞给我爸。但我还舍不得走,有一搭没一搭跟她们聊天,说了戏剧节的事儿。
      小张姐姐手上剥着花生,接话倒一点不耽误:“行啊小逸,看不出还会演话剧呢,用不用让你小汪姐姐给你辅导辅导英文?”
      “不用啦……”我看了一眼不肯吃花生仁的汪小姐,怕她误会又补上一句:“我们班主任就是英语老师,她每天都帮我听呢。到时候学校应该会拍照片,我带给你们看吧。”
      汪小姐最终抵不过小张姐姐硬往她嘴里塞,张嘴吃下花生仁,没什么力气地瞪了她一眼。接着,她扭过头来把我打量一番,给我看得有点毛,在我忍不住挪开视线之前才悠悠开口:“你这头发可上不了台。”
      我大窘,脸像火烧,比被我爸扇一巴掌还尴尬,反驳、解释之类的话统统堵在嗓子眼,却不知说什么才好。我盯着她,发现她咀嚼的动作很慢,咽干净嘴里的东西才接着说道:“太短了,没型儿。周末跟我们上西单吧,给你买顶帅点儿的假发,就当送你个小礼物。”
      原来是误会了她。
      我的脸慢慢退烧,只留一点不好意思。还没来得及道谢,小张姐姐又凑到她耳边,横一眼还没落锁的自行车,用我们都能听见的音量问:“人家小逸可会骑车。咱俩过去,谁带谁啊?”
      而我第一次见汪小姐气笑,今晚她没化妆,清丽的脸作出这种表情都少了几分戏谑:“你带我呗,小张姐姐。”
      托汪小姐的好眼光,我的假发成了整场最先定下来的道具。剩下的零零碎碎要是都拿钱买开销太大,身为勤劳勇敢的社会主义接班人,我们打算自己裁硬纸板做道具。
      兰兰竞赛结束,拿了二等奖回来,错过了他们班话剧选角,被我拉来当道具苦力。我爸跟她爸都是钢丝厂工人,手巧得整条胡同儿都知道,两家又挨得近,我俩索性把道具带回去让他俩帮帮忙,早点做完早完事。
      他俩看了我们画好的草样,牛鼻子冲天,十足的瞧不起,撸起袖子就开始改,我跟兰兰彻底成了闲人。干等着无聊,我俩一人搬了个马扎坐在胡同里吃冰棍儿,边赶蚊子边聊天。
      我看了眼斜对门,一拍大腿:“对了,你这都没什么事儿了,咱上小张姐姐家看笔记本电脑去啊?”
      兰兰却僵了表情,啃了口小布丁,一反常态地含糊起来:“过两天吧。”
      “怎么了你?”她这副德行看着好笑得很,“比了趟赛成科学家了,清心寡欲啊?”
      “不是。”
      她回头看了眼院子里忙活着的爸爸们,抓住我的胳膊小声说:“小张姐姐……不太对。”
      我这发小虽然成天没个正形,却很少这么神神叨叨,这让我也有点紧张,怕她学坏了脑子,只能先顺着她问:“怎么不对?”
      兰兰又做贼似的看了一圈,往我耳边凑,就像那天小张姐姐和汪小姐咬耳朵:“我那天回来得晚,这几户里就小张姐姐她们院儿没关门。我怕她是忘了,想从窗户那儿叫她一声,结果我……我看见……”
      她忽然掰开我的手,在我掌心写字,一笔一划写得很慢,足够我原原本本看明白她的意思:
      她们两个抱在一起,然后接吻。
      字的笔画叠在我手心,坠得它似有千斤重。
      今天晚上难得凉风阵阵,前院孙大爷的录音匣子跟往常一样咿咿呀呀地唱着戏,比我们小的小孩儿玩过家家、满胡同儿地蹿,扯着嗓子追跑打闹,说我是爸爸、你就得当妈妈,小卖铺的安姨看见我俩还是一如既往地笑,就连小张姐姐她们院门口的自行车都照旧锁在电线杆上。
      什么都没有不同,我却觉得全世界都变了。
      戏剧节很快到了,有了能手帮忙,我们这幕剧效果好得无以复加。演公主的小姑娘跟我一起上台领奖,趁着没发到我们跟我说悄悄话:“舞台光一打,你这头发可真像个王子,我看得都迷糊了,真挺适合你的。”
      我努力地笑,却失败了。
      会到后台,赵老师跟几个幕后同学都等在化妆镜前,见我们来了立刻一拥而上,连道恭喜。
      “来,小逸,这束花是给你的。”
      赵老师将手里的花交给我,向日葵的花瓣黄得灿烂又热烈。
      “公主”在旁边假装不服气,说怎么胡逸就是老师送花,我们就没有这待遇。老师自然也没有当真,抬指轻轻点在她脑门上道:“人家胡逸还帮忙做了好多道具呢,贡献大。”
      这下大伙七嘴八舌一起反驳:“那明明是胡逸她爸和李兰她爸做的!”
      欢声笑语里,我和赵老师恰好对视,接收到她眼里的欣慰和肯定。从进来我就发现了,她头发又长了不少,已经到了胸前,今天还做了很特别的发型,显得和我们差不多大。
      她又将乱发勾回耳后,露出小巧莹白的耳朵,就像……
      我心里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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