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初始》潺流

47、座下有爱徒（六）

　　迦合这才笑眯眯地看向他们，走到床边“啾啾”一声，就好比一个土生土长的本国人初学外语，口型不对，音也不准。
　　“嗯？”两只神禽对视一眼，似乎不能理解他的语言。
　　我在一旁忍俊不禁，忍不住笑出了声。
　　突然门被一个蓝衣男子打开，肤白若雪，气质温润，一双杏眼显得他纯洁无害，在看见迦合后先是面色震惊，转而恼怒，几秒后面无表情对迦合颔首示意打招呼。
　　“齐逸？”迦合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离开床上的两只神禽，来到门口道：“大王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我过来替你看守。”齐逸闪开他进入寝宫道，“你可以走了。”
　　迦合站着不动，干巴巴地盯着他的背影，如有千言万语，沉默片刻，最终干笑道：“多日不见，齐逸还是这么冷漠无情。”
　　“没有，两天前见过。”齐逸顿了顿，他倒吸一口气道：“林亦文。”
　　“嗯？”
　　“快滚。”
　　令我张目结舌的是迦合居然露出一个堪称苦涩的笑容，他嘴角虽是向上敲，眼帘下垂，由于齐逸背对着他，两个小家伙又看不懂，所以他垂眼前眼睛里闪过的落寞我看得清清楚楚。
　　兴许是到了目的地，我的梦境就此结束。
　　睁开眼，头顶的黑色帘子映入眼中，与梦中的差不了多少，身下的床铺倒是柔软舒适，不知睡了多久，我懒懒打了个哈欠，又闭上眼睛眯了一会儿。
　　整理一下思路，这完全就是个圈套。
　　先是迦合，不，林亦文假装偶遇，告知我他是云游的和尚，护国寺与妖王合作，捉拿逃串在外的凤凰，估计是没见过凤的人身，所以故意说是寻找凤凰而不是凤，试探我知不知道阿凰的存在。
　　接着把我安顿在护国寺暗中观察，皇帝也就是妖王也假装偶遇，发现我会玩火后心中确定几分，假意拜我为师，以各种食物试探我是否食人间烟火。
　　最后乘慧心和迦清不在……那两个宫女……错了错了，正事要紧，试探我的忍耐度……好羞耻啊……咳咳咳正事，也就是说彻底摸清了我的习性……狗日的，谁怎么这么无聊写小黄书啊……
　　漏了一点，貌似苏凤宁告诉过我她儿子落水后性情大变来着。
　　相当于温水煮“青蛙”，一煮一个准。
　　“还没醒？”林亦文打开房门，喃喃自语道。
　　“你会不会下错药了？”齐逸道，“这药平常只需几个时辰便可苏醒，莫不是情急之下拿错了？”
　　“要不要叫大王来？”齐逸问。
　　“我去吧，你先歇息。”林亦文道。
　　我选择继续睡觉，管你们大王来不来、来几个，这床舒服，气味也好闻，不睡白不睡。
　　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也没能让我放弃睡觉，虽然我大脑是清醒的，但是现在不说话是避免尴尬的最佳选择。
　　我感觉齐逸拉开了床帘，正居高临下盯着我看：“您的记忆，要吗？”
　　“……”
　　“您不说话，小神就当您同意了。”
　　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晕眩感，刺激得我想吐，脑海中闪过无数个画面，有蛋中岁月、幼年趣事、离别之痛。
　　“他们说是凤凰蛋，那我们有两个，你做凤好不好？我想要兄长。”
　　“好的。”
　　“哥哥！”
　　“阿凰。”
　　两只神禽仗着自己能窥视外界，把神界众仙的小秘密听了个遍，把人间的生离死别看了个遍，把神魔禁忌之恋了解了好几例。
　　独独未看穿人心险恶。
　　“阿凤，喜妖界否？”
　　“喜欢……不准自称‘本王’。”
　　“阿凤想听什么？”
　　“没想好，你自称‘我’就好啦，麻烦。”
　　“好，我的小凤凰。”
　　这一段是我未曾想过的，二人坐在一处悬崖边上，我幼年便已修炼成人形，明眸皓齿，还未张开的五官称得上是美如冠玉，正背靠妖王怀里抬头看星空。
　　“哥哥……阿凰好痛，哥哥把阿凰放下来歇歇好不好……阿凰……阿凰想睡觉。”
　　“不行，阿凰，你坚持住，哥哥快到了……阿凰！不准睡！你听到没有！”
　　“哥哥……阿凰听哥哥的，哥哥也听阿凰的，放阿凰下来吧……”
　　凤回头看了眼后面追杀的妖兵门，侧身将背上人形的凰丢到下面的河里，同时转身在空中放了把火，被灼烧的妖兵大声嚎叫，不过几秒便化为灰烬随风而去，后面的妖兵立即补上，追着原型的火凤凰继续猎杀。
　　“如果老天有眼，我愿意以自己的性命换取阿凰平安。”
　　殷红色的夕阳照在负伤累累的凤凰的羽毛上，巨大的身形笼罩一片大地，像是从黑暗里飞出来的灵魂。
　　体力支撑不住的火凤凰扭头放出最后一把火火后精疲力尽，庞大的身体向下坠落，落到了一处山林间。就在众“妖兵”搜索下去追捕时，一个年轻的男子闪到他们跟前，光看背影，他就知道是齐逸。
　　林木由于触碰到火凤凰，纷纷燃烧起来。
　　画面就此中断，预示着记忆终结。
　　简夏苓摸清了前因后果，皱着眉睁开眼睛，碰巧看见齐逸也在看自己。
　　“您醒了。”齐逸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需要饮水否？”
　　“嗯。”简夏苓坐起身来叹了口气，“阿凰呢？”
　　“救到了。”齐逸顿了顿，把手上的水杯递给他：“被一个好人家收留，听说您也没事，便留下来报恩，那两老口也没个一儿半女，上神给他们养老送终后就回了妖界。”
　　简夏苓回忆记忆里“妖兵”不杀他们不罢休的模样，问道：“你救了我，又封了我的记忆？”
　　“是的，担心您不分青红皂白回妖界挑事，在调查清楚之前，暂时由小神为您保管。您在山洞里昏睡几年，身体照常发育，醒来后小神便将您转移出了山洞。
　　“据我调查，那一群并不是妖界的兵，而是神界众神假扮的，他们觉得您玷污了神界的名誉，竟然与妖界为伍，又碍着自己高人一等的面子，特地假扮‘妖兵’追杀您，所以说您遇到的‘妖兵’，其实大部分是由神界的一众神仙组成，故而幼年的您敌不过实属正常。”
　　原来做了神也是这般，莫非这就是人性？虚伪。
　　先且不说先前为了求和主动把凤凰蛋作为赔礼送给妖界，时间久了，居然觉得伤了神界的颜面。
　　简夏苓喝了口水，清爽的水流经喉咙，滋润得他舒展开皱着的眉头：“你收集的？”
　　凭借着自己敏锐的味觉，就是人间的露水没错。
　　“哪有，大王亲自回了趟人界收集的，大王已经打理好人界的所有琐事，请您不必担忧。小神还是和之前一样，负责您的生活起居。”齐逸笑道。
　　齐逸是他第一天破壳便见过的人，起初以为他是个性格与模样不对称的冰山美人，毕竟长的倒是温润柔和，天天却板着个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深入了解后，他发现齐逸来自神界，并且是在林亦文日复一日挑拨离间之下叛离神界。
　　可能来自同一个地方，他对齐逸是无条件信任的，毕竟自打被神界送到这里后，他便已经失望。
　　“你……还怨他吗？”简夏苓没有点破，“和好了？”
　　“不怨，他早就识破了那群伪君子丑恶的嘴脸，只是我过于无知，希望我早日离开那里，也是为我好，我又怎会怨他？起初是有一点，现在不怨。”齐逸叹了口气，想要扶着他起身下床。
　　“那便好。”
　　简夏苓拂去他的手，无奈道：“没残，不用扶……谢谢你。”
　　齐逸抿了抿唇，急道：“您不去看看吗？”
　　意识到他指的是妖王，简夏苓愤愤道：“让他自己来。”
　　齐逸笑了笑，作揖道：“是。”
　　等他离开后，房间便只剩简夏苓一人，回想起人间的点点滴滴，想到迦清、慧心、苏凤宁……
　　还挺舍不得的。
　　但是人总要拿得起放得下，他是凤凰，寿命是无穷尽的，凡人对于他而言不过是蜉蝣，不再相见是为了留住美好的回忆。
　　他不是冷血动物，也会有感情，但不相见是为了避免勾起回忆伤感，就像看不得离别的场景。
　　“在想什么？”
　　简夏苓闻声扭头看去，妖王江觉休走了进来从身后抱住他：“好想你。”
　　“……”
　　他突然道：“你如实回答我的一个疑问。”
　　“你说。”江觉休将头埋在简夏苓的脖子处，闻着他身上特有的清香。
　　“你该不会……是lian〇tong〇pi吧？说说，什么时候看上我的？”
　　对于他冒充皇帝时老喜欢盯着自己瞧的表现来看，当初没看懂不代表现在看不懂，那是心悦一个人时眼里才会流露的神色。
　　“……”江觉休脸一黑，手收的更紧：“不是，第二次遇见你，也就是你记忆被封那段时间。”
　　一见倾心，爱慕之情便一发不可收拾。
　　简夏苓转过身和他相拥，脑袋在江觉休脖颈处蹭了几下：“你不是单相思。”
　　其实我心悦你很久了。
　　世间万物应该回归到适合自己的地方，步入正轨，而我归你。

作者有话说

　　祁锦，字朝城（zhāo ché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