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对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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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柳一被送到了会客厅。她被安置在一张软得坐下去骨头都要化在里面的单人小沙发里。
兰姨从她身前走到来时的大门口。柳一这时注意到有一块操作光屏嵌在内侧的门框上，显示着大大小小颜色不一的按钮。
女人没怎么思索就按下其中几个，修整姣好的指甲磕在显示屏上几乎没有声音，而点击完毕下一秒，会客厅另一个不起眼的小门口里一队排列整齐的小型服务机器人滚着履带鱼贯而出，统一走向自己被规定好的轨道终点。
这一切都很正常……只是……
柳一没忍住再用余光瞅了一眼那些机器人身上与被刻意暴露出电线回路的外表风格截然不同的袖珍精致女仆服。
此时靠近了些再看，她又发现这些机器人身上穿的裙子绣的花纹都是不一样的。
“……嗯？”
兰姨注意到她的目光，笑了一下，走到小沙发斜对侧放置的长条沙发旁边，小臂压着沙发背就坐在扶手上，暖色系的白旗袍下摆因为交叠的双腿轻微皱了一块。
女人看了下一边停候着用伸长的机械臂举起托盘充当小型置物架的“小女仆”，另一只空出的手食指中指想要随意拿托盘上排放好的女士烟的一只。
但她瞥了一眼在座唯一的小孩子，刚拾起的一只老式纸烟又换成了另一根电子烟，然后点了两下机器人身上的什么按键，把托着烟盘的“小女仆”驱回小门里去了。
柳一全程安静地看着，期间最多的动作就是调整快要全陷进去的身体坐姿，然后再不时地眨眨眼。
“我知道你。柳家的小孩。”
兰姨吸了口烟，又看了一眼手里拿的电子烟。烟雾从她微启的迷蒙红色里逸散出来，画出动态的雾白。仍是微笑着的唇角弧度却小了些。
“嗯……你是叫什么名字？”
“柳依。”柳一很快接上话。
“哪个字？”
像是随口问的，女人的视线仍在那根电子烟上。
她盯了好一会儿，但还是吸了一口，紧接着又吐出来。
新的的白色雾气追上还没完全消失在会客厅自动换气装置的通风窗里的那一缕，然后一起殆尽了。
柳一礼貌将视线移到那件白旗袍旁边的沙发上，回答的语速因为少量的迟疑而放慢：“……杨柳依依的依。”
她看见她又笑了一下。
柳一知道她一点也不关心这个。这像是只是为起另外一个话题而铺下的垫子。
于是她听着她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我知道你母亲……阿梓毕竟也是她的小姨。”
她磕了磕电子烟的壳子。
“……哎呀，阿梓这一代说起来辈分真乱，有时候理到最后，发现都是一家的。”
“……不过也没必要说什么这一代、那一代呢。都是一样的。”
兰姨将手里摩挲半天的电子烟放在两沙发间的茶几上，还要说什么时又像顾忌什么，于是脸上笑着沉默了一小会儿，又问她，“不喜欢甜食吗？”
她们的目光共同相遇于那盘甜点之上。
柳一看着自机器人举着托盘来到自己身边后就没有被动过的那份甜点，想了想还是摇头。
但补充着说了句：“在家一般是我弟弟喜欢。”
“哦……你弟弟，那个alpha。……你们感情看上去不错呢。差几岁来着？”
如意料之中淡淡地谈下去，女人酒红色的眼睛看过来时像葡萄酒液一样质感醇厚。
她拘起手背搁在下巴下。
“平时都是你照顾他吗？真辛苦。”
“……其实我没做什么。他很乖。”
柳一没有头绪她为什么问这些，只是在听到她漫不经心的话后本能修饰了话语以满足她的似有似无的交流欲，“我们只差了五岁。女士。”
在听完最后一句话时女人便忽然侧过上身，银色的短发在她身后流畅地滑荡出一个幅度。
“……女士？”
柳一疑惑出声。
她似乎听见了一点笑音？
但兰姨很快又转回来。
“没什么。……是呢，林秋根本不是会照顾人的性子。柳纹就更别提了。”
她点了点头，没再说下去，只是眼睛里酿的酒色更深了一点。
是笑？是怅然？还是……？
于是女孩明白了。那是一种理性的思考无法接近的东西。
她又拿起电子烟。
柳一静静看着她。烟雾又慢慢顺着那红唇的纹路踱出来。
自动调节室内空气的装置换气的速度像是悄无声息地突然变慢，让女孩的口鼻终于得以触碰到那团缓慢扩大着上移的白雾。
她闻到这只电子烟的口味是花香的。
这对Alpha而言是有些冷门的甜蜜味道。
但这人毕竟就是Alpha，才不需要关心她这个beta操心这个问题。
柳一将视线放到它应该放到的位置。
产品调出的香味自然是是好闻的，但吐出的云雾扑面，味道多闻几口就香甜得腻味。
如是吸了几口，女人又从一阵莫名的安静中醒过来，“嗯对了……看你刚才有点好奇小美们的样子。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家的特色。”
她从长条沙发的远端移到这边的扶手上，下巴隔空点了点在她身边候着的“小女仆”，挑眉露出一个笑。
“怎么样？很有设计感吧？”
“……”
柳一仔细观察。
虽说这类型大概是完全独创的，设计和自家基于市面上改造的不一样，但只要功能是一样的，最后的落足点还是大同小异。
如果这是一场考试的话，柳一可以在看清题目后的第一秒直接落笔。
……但这不是考试。
就算把这小型机器人的设计在几秒内翻来覆去想了个遍，柳一还是没思考出这些个机器人和“小美”这个名字到底有什么关系。
……倒不如说将它们两者组合起来效果变得有点诡异了。
但她对上女人投过来的目光，还是“嗯”了一声以示赞同，“是很有设计感。”
“嗯，我知道你会这么说。”
她笑了笑，然后轻轻扔下一个闷声炸开的雷。
“这里面有你母亲的创意。不过也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
柳一将快要从机器人小美身上收回来的视线又多放了一秒。然后眨了下眼看向她。
但女人像只是随意提了一嘴。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看了眼腕间手表样式的光脑，忽然站起来。
“不好意思呢小姑娘……啊，应该叫你依依了。当然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叫我……”
她顿了一下，然后失笑，“这个辈分是真的乱呢。”
“算了，叫兰姨也没错。你就这么叫吧。”
她说着，往这边走了一步，弯腰将柳一身边托盘上的一个糯米团子捻到食指与拇指之间。
视野被限制，柳一不得不将视线放到她身上 。
凑近后，女人容颜的美艳之处便更加明显，即使眼尾已带上细微的纹，也只更添一份独到的风情。
但柳一闻着逐渐消散的浓腻花香，闻着那里面蜕变成的另一味浓的花香，又想到这人是alpha：
她美得不是从墙角纤纤探出的玉兰花枝，而是浓郁花香藏于树下的尸体，是艳色足以将人割伤的利刃。
压下因对方靠近的身体反馈的不安，但心里又开始痒起来。
她看着女人这种以刀背示人的悠哉游哉，想到这是独属于锋利刀刃的无谓强大，理智无法占据的地带便如此钻出一丛丛鲜血淋漓的向往与欲望。
她想起她的名字。
季玉兰。
……那背后的，是和火焰的温暖不一样的糜烂与危机。
季玉兰踏到门口，大门自动感应后拉开了，她才想起有什么还没说的。
“你听过白家几个家族吗？”
看见柳一迟疑后还是摇头，她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倒没再说什么，“想知道的话那就去问林梓吧。”
“你再过半个小时跟‘小美’说你要去找林梓，它会给你带路的。”
门在她身后还没关上，她的声音便从缝里传进来。
“……”柳一尝试主动与她对话，“谢谢您兰姨。”
柳一觉得这位兰姨似乎比最开始遇见的时候有些不一样，她好像更喜欢笑了。
……明明一点也不喜欢自己，但反而露出更多的笑容。
她观察她，却觉得更奇怪了……口是心非，这也是成年人的一种普遍特质吗？
……即使面对的事物并不要比自己强大？
女孩慢慢归纳起来……她遇见什么人，喜欢与不喜欢都会笑，遇见什么事，顺意或不顺意都会笑，每一个笑容都美得辨不出灿烂还是出于礼节。她只会滴水不漏地笑。好像这个习惯能代表她想要表达又欲遮掩的一切情绪。
于是她此时又听见一息低又轻的笑声。
柳一好像听见她还说了这有什么之类的话，但到最后清晰传入耳的还是最后一句：
“……旅途愉快。”
她无法听见她的脚步声，所以便等上几分钟，才将视线放回点心盘子里。
盯了一会儿，还是拿起一个样式相仿的糯米团子。
小心塞进嘴里。咀嚼。
一边嚼一边再重新打量了一遍安静做背景板里甜点架的“小美”，嚼到第十下就咽入喉咙。
她感受到软糯的甜点撑开食道，缓慢下滑，最后掉入胃里。
……甜得发齁。
她舔了下唇边沾上的糯米粉，什么表情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对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