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不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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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怎么说。”老太太看着陈玙那只要她不说自己就誓死不罢休的眼神，慢慢偏开了头，叹了口气，“是说了，答应了让你下学期就回去。”
荒谬。
陈玙当时脑子里就只剩这么两个字，荒谬，特别荒谬。
高三非要转学随随便便，转一学期下学期又要转回去更是随随便便。
他被奶奶这个没有任何辩解的回答弄得无话可说。
“你以为只是随口一说，他不会当真?”陈玙无奈的笑了笑，看着老太太梗朝一边的脖子，手搭上她的肩用力环了环，“你还不知道你儿子那人?”
“说一不二，脑子一根筋，固执至极，自私至极！”老太太狠狠跺脚，怒道，“不知道是随了谁了!怎么越来越让人心烦！我当时就想着管他的，先把你弄过来再说，哪知道他这人那些毛病怎么越来越过分了！”
陈玙看着老太太紧拧起的眉，环着她的肩往客厅里走，怀疑着用开玩笑的语气又问，“真没答应别的了?”
“啧”，老太太偏头瞅着他，“你还不信你奶奶?就这事，其他没答应了。”
“不过你也别担心。”老太太拍拍他安慰道，“你这学不会转的，让你爸发几天疯就行了。”
她想了想又说，“等我给你妈打个电话管管他，更年期到了这死孩子。”
更年期从三十岁持续到快五十岁……
陈玙蹭了蹭眉心，没搭话。
“我妈管不着。”他叹了口气，心里却舒服了不少，他往沙发上一躺，拿了个苹果啃着，“您当时是怎么说服他的，和我说说呗。”
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陈佳明这通电话虽然也让人心烦，但和他发泄完之后倒是觉得浑身上下舒服了不少。
堵着的那些气随风而去，最后只觉得啥都不是事。
他又咬了口苹果，看着老太太走过来，拿起被他压住的遥控器放到茶几上，含糊着说，“哎呀，威胁了他几句，这有什么好问的?”
“好问好问。”陈玙一个翻身坐正到沙发，好奇地又问，“威胁什么了?”
老太太瞪他一眼，唯恐天下不乱。
她笑着戳了戳陈玙的脑袋，“不同意你就别认我这个妈了！”
她瞬间站起来，眉一拧，眼一瞪，愤怒的神色占据整张脸，“我不要你这样的儿子!”
老太太笑起来，又恢复了正常的表情，她叹了口气，轻轻拍拍陈玙的肩，“你爸就是太轴，太以自我为中心，控制欲太强了，把男人身上的烂毛病全都沾了个遍。”
她推推陈玙让他往旁边坐点，自己靠着扶手坐下。
神情恍然间有些怀念，“他小时候不这样，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变了，你爷爷还在的时候，他和你其实很像，什么都为别人考虑，为别人着想。”
她一时有些感慨，眼眶湿润了却又立刻偏开头拿衣服蹭去，“说到底可能还是因为他爸爸去世的早，我也没能力帮到他太多，他一个人在外面靠自己打拼成现在这个样子，吃了多少苦只有他自己清楚，所以即使他真的是变了，变成了现在这种……这种样子，我也没法真的怪他。”
“只是委屈你了小鱼。”老太太望着他，万千情绪藏在心里，她抬手抚了抚陈玙的发顶，语气突然变得有些愧疚。
陈玙心头浮上些许困惑，却低下头任由老太太一下又一下抚着他的头发。
奶奶说，“委屈你了这么些年，摊上这么个不讲理的爸。”
摊上什么样的爸，什么样的妈，还没出生前就被决定好了，陈玙从来都不怪，不委屈，不怨，只是不理解，不想，不愿意。
不希望关系一点点恶化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却又只能看着它一步步粉碎。
阻止不了，单靠一个人努力是没法挽回一段关系的。
陈玙理解奶奶也心疼奶奶总是被夹在他和陈佳明之间。
“我昨晚说的是气话。”他抬头望着奶奶笑了笑，“您别放在心上。”
老太太再次想起昨晚上陈玙和梁宵跪地不起的情景只觉得心痛。
要是能不再想起那个场面，想起那句重复了好几遍的话该有多好。
“我知道你是在气头上。”奶奶笑着站起来，摇了摇头，“奶奶没放在心上。”
他啃完吃到一半放在茶几上的苹果，看着老太太手撑着墙壁一步步走进卧室关上门。
灯没开前房间是黑的，老太太却完全没有把灯打开的想法，她衬着光走到床边坐下，和昨晚的记忆重叠，像是绕进了一个死胡同，走不出逃不过，一遍又一遍总是相似发生的情景像是撞了鬼打墙。
陈玙疲惫地关了客厅的灯往上走，极度的失落愤怒开心后又陷入迷茫。
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突如其来的开心不会是永恒。
他倒在床上，房间很黑，他也没开灯。
梁宵站在窗边等了很久也没看到陈玙把窗帘拉开。
有些激烈的争吵他隐隐约约听到了些。
陈玙今晚没和他说明天见，他心情不好，梁宵很清楚，却不知道怎么安慰。
他就是造成他心情不好的其中一个原因，他们的关系导致的，那他也有责任。
奶奶对他们很重要，奶奶的看法重要，奶奶的决定很重要，奶奶的心情很重要，就连奶奶是否在假装这件事情对他们也很重要。
不是假装不知道就能不在意的，陈玙做不到他也做不到。
假装没有在一起，假装不是真的没接受。
说好的要告诉他们，到最后好像还是在偷偷摸摸在一起。
梁宵在窗边一直站着，望着雾气把玻璃蒙住，他擦开又蒙住，擦开又蒙住，他学着那晚上在玻璃上画了个心，涂成实的，透过心往外看，对面没有陈玙，推开窗子往外看，对面依旧没有陈玙。
今晚没有那晚冷，风没有那天大，天气预报也没有再说今天的天气是这个月的最低温。
梁宵开着窗站了大半夜却始终没给陈玙发任何消息。
就是这晚过后，他们不再偷偷牵手拥抱，不再躲在巷子深处借着昏黄的光偷偷亲吻。
梁宵没再去过隔壁，连坐在书桌前看着对面的陈玙埋头写题的时间都变得很少。
窗帘不再随时随地拉开。
他们还是一起上学一起放学，还是会在下课吃饭的路上幼稚地你撞我一下我撞你一下。
但他们不再同时出现在枣儿奶奶面前，真的做到了装作没有这回事，装作没有在一起。
好像装着装着就变成了真的。
陈玙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后悔，后悔那晚为什么就这么说了，后悔为什么要告诉奶奶，后悔搞得人尽皆知，搞得他们即使没想干什么，可看到奶奶时还是会紧张地立马分开。
没说之前不是这样的，要是没说他们完全可以装作是朋友间的正常相处。
再或者奶奶直接说不接受，他们也大可以任性地死缠在一起，缠到奶奶接受为止。
而不是像现在，说接受了，可他们没法再心安理得的一起出现在奶奶面前，因为“她已经接受了，她只有一个要求，不要让太多人知道。”
如果这么一件小事都做不到，那是不是太自私了，她都已经接受了，还要怎么样？
元旦很快到来，今年学校依旧像往常一样没有给高三学生放假，却破天荒的决定晚自习只上一节，最后两节各班可以组织一起看部电影。
看什么电影各班自己决定，只要不是什么乱七八糟十八九二十禁就好。
这种事情上林灿最积极，他直接暂代了班长赵蕊的职责，往讲台上一站，手往讲桌上一拍。
“安静！”林灿大吼道。
“你篡位啊?”下面的人非但没有安静，声音还越来越大，目标直接转向林灿。
一人一句。
“站上面干嘛？”
“要唱歌还是跳舞啊?”
“还是今晚的电影由你出演啊?”
林灿眼睛一瞪，指着带节奏那人凶狠道，“你闭嘴吧张智涵!”
“就你推荐那电影都土没边了，让我来演都不会看你那个。”
张智涵背往后一抵，笑了下，“那你演啊。”
“演个屁我演！”林灿被噎了下，但是！气势不能输，他连忙换了话题，双手合十朝下面拜了拜。
这礼太大，受不住。
“你说吧小林子，你要发表什么演讲?”费阳抬手笑着往他那砸了个粉笔头，虽然没中，但还是被林灿抹脖子警告了一下。
他快速恢复正经，清了清嗓子，“是这样的同学们。”
他双手摊开，一副干部模样抬了抬，“今天是元旦，学校让我们一起看电影，我觉得这是一个特别值得纪念，特别重要的日子，在这个开心的日……”
“说人话。”赵蕊忍不住了打断他，“再不说就下来，别耽误大家时间。”
“说说说！”林灿一脸被打断的不耐烦，但是身为假班长的他还是很快调整好了情绪，专业素养不能忘，脸上挂上八齿笑，他说，“所以，这么重要的日子就让我们一起看《笔仙大战贞子》吧!”
“滚蛋！”唐清一本书砸过去，正中林灿怀中，“要看自己拿手机去厕所躲着看。”
林灿抱着怀里的书撇撇嘴，“一起看这个多有意思啊是不是?”
“有意思！”下面立马哄笑着叫起来。
虽然知道是调侃，但只要是支持的声音，他不要脸地笑起来，郑重宣布，“那就看《笔……》”
“别笔了先闭嘴。”赵蕊瞪他一眼，拿出最终的投票统计结果。
《情书》以绝大优势胜出。
毕竟这男的想看这，那男的想看那的，票一投瞬间被分散开，完全没有女生半点团结。
所以《情书》胜出完全不含一点水分。
林灿再无话可说，下去的时候还重重给了张智涵一拳，“我说看那个吧，不支持我！你谈过恋爱写过情书吗?看得懂吗你?”
“看不懂才看啊。”张智涵不屑地扫他一眼。
林灿还想说什么，但电影开始他还是瞬间闭了嘴，看什么不是看，再说好像还挺……好看的。
雪景好看，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几次雪，电影里的满天大雪一看就可以堆好多个雪人。
千篇一律的片头过去，陈玙手突然伸到桌下轻轻点了点梁宵的手背。
他小声问，“看过吗？”
梁宵摇摇头，却反手抓住对方要收回的手握在掌心，“没看过。”
教室是黑的，为了营造氛围，靠窗的人把帘子全拉上了，唯一的光来自教室前面的大屏幕。
他们坐在最后一桌，周围很暗，隐隐绰绰的光照不出他们相握的手。
陈玙也没再动，他带着梁宵往后一靠，背抵着椅子，把他的手拉向自己，藏在衣服口袋里，变成十指紧扣。
在身边人的目光中，他渐渐沉入电影。
雪真的很大，到处都是雪，漫无边际的雪，一点点热烈的光好像也抵不过雪的冷。
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看这样让人只觉得喘不上气的电影。
但陈玙还是认认真真看完了，握着梁宵的手从始至终看完了这一整部电影。
好在这部电影片长刚刚好，下课铃响起时，电影刚好结束。
一部影片能在这样被限制的时间里完整放完，就不算遗憾。
大家都松了口气，铃一响就得走，好在不用想着已知的结局再去补一遍只为可以看完整。
距离新的一年还有一个小时多几分钟，陈玙和梁宵一起回到家门口时，正正好好只剩一个小时。
“梁宵。”陈玙笑笑，突然毫无预兆地凑上去贴了贴梁宵的嘴唇，“明年见。”
久违的吻。
陈玙才刚碰上，熟悉的感觉就击得他浑身一震。
没管对方的反应，陈玙伸手直接扯住梁宵的领子，心口紧贴心口，他把对方按在墙上，靠过去又亲了下梁宵的嘴角。
额头，眉心，鼻尖。
辗转碾过唇畔后，他把最终一吻落到梁宵的酒窝。
可那里是平整的，半个月以来再没出现过几次，陈玙心脏一阵抽疼。
他难受的蹙着眉蹭了蹭那个地方，牙齿没忍住咬在了梁宵脸颊上，他还要用力，却突然感觉到嘴唇上咸湿一片。
陈玙像被吓到一样猛地抵着梁宵的肩，直起身看着他。
泪水原来在昏黄的灯光下也能这么明显。
像是不敢再看，陈玙连忙捂住要从下巴滑落的那滴泪，手紧紧捂着不敢移开，但手心越来越湿，越来越多的泪水从指缝间溢出，他不知道为什么不敢去看梁宵的眼睛。
但也不愿意让他继续落泪。
陈玙整个手都在颤，手指轻轻碰上对方湿润的眼眶，他低着头一下下抹去梁宵的泪，声音里带着害怕，带着心疼，“别哭，你别哭……”
可眼泪怎么抹也抹不完，梁宵的泪是无声的。
陈玙泄气地勾住梁宵的脖子，将他紧紧拥在怀里，手指陷入对方的头发，他慌乱地越抱越紧，恳求着又说，“别哭了梁宵，你别哭了。”
“你不是想看我哭吗?”梁宵突然笑了下，双手垂在腿侧，他任由陈玙一下下拍着他的背，感受着他的手足无措。
他不好受，自己也难受得感觉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在痛。
“不想了。”陈玙按着梁宵的头深深埋进自己颈窝，手攥紧了他的肩膀，“以后都不看了。”
脊背终于被环住，单肩背着的包掉落在脚边，梁宵的双手抱紧了陈玙。
他在对方颈侧埋得更深，感受着陈玙的体温，感受着他的颤抖逐渐平息。
泪水再次无声地打湿衣领。
“你不会选我的。”
头发蹭着陈玙，他笑了笑说。
作者有话说
第88章 不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