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死后去地狱》霍辛

2、他劝我好好活着

　　我站在280米高的大厦天台上向下俯瞰，目见车辆来来往往，灯火晕染了一个温暖的城市，只是今夜风有些大，有些凉，我想：中元节死去，是不是可以见到许多鬼？
　　我爬上墙沿，感受因为接下来的举动而产生的剧烈心跳，今夜之后，世界就少了一个痛苦的人了。
　　如果死后下地狱，那便下吧，人都死了，还有什么痛苦可言呢。
　　我没死成，我晕了过去，我醒来的时候正靠着墙壁，一个大眼睛的男孩担忧地看着我。
　　“我怎么了？”
　　“你晕倒了。”
　　他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怎么会晕呢。不对，是不是我已经死了？坠落得太快导致我死去时忘记了自己已经跳过楼了。
　　我站起来看向四周，这是我准备跳楼的地方，我朝下看，没有看到警戒线，接着我转了一圈，都没有看到我死去的痕迹。是楼太高了，我立马坐电梯到一楼，又围着整栋大厦转了一圈，还是没有我死去的痕迹。我抬腕看手表，十一点三十四分，距离我的死亡时间过去了十三分钟。我又看了看自己的肢体，摸了摸头，没有摔碎的痕迹。
　　这时我注意到我旁边还站着那个大眼睛男孩。
　　“你是谁？跟着我做什么？”
　　“我......我是阴差，阎王说你现在还不能死。”
　　我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工作不穿制服吗？不出示工作证吗？”
　　“我，我新来的，还没来得及发制服呢。”
　　我转头就走，“小弟弟，我就是阎王。”
　　这年头，还有人冒充阴差，脑子进水了？
　　八月份的夜，燥热得人走一会儿就出汗，我打了个的，进去的一瞬间凉气席卷全身，燥热感渐渐消退，真舒服。
　　我搞不清楚我为什么在准备跳楼的时候就晕倒了，但是看样子应该和那个大眼睛男孩脱不了关系。看他的反应，他不像是索命的，倒像是救命的，可我宁愿他是索命的。
　　一盏一盏的灯渐渐被夜海淹没，走在路上的人就像孤魂野鬼，他们漫无目的，我也漫无目的，多好的一个忌日啊，硬生生被一个孩子打断了。
　　我叹了一口气，一扭头看到我左边坐着大眼睛男孩，我吓得尖叫。
　　司机师傅问我怎么了。
　　我还没回话，就看到车内后视镜只我一个人，我又扭头看了看身边，他确实还在。我的声音不禁抖了起来，我问司机师傅，我旁边是不是还坐着一个人。
　　司机师傅在等红灯的这个空挡扭头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后视镜，“姑娘你别怕，今儿中元节，难免看到些平日里看不到的东西，你当作没看见就好。真别怕，我们家也没人撞死过人，不会有鬼来找你索命的。”
　　我听到“索命”二字笑了起来，中元节果然是个好日子，要不是怕吓到司机师傅，我就对索命鬼说赶紧索我命吧。
　　谁知道索命鬼直摇头，“我不索命，我是被你的死气挂住了，换句话说，等你不想死的时候，我就不会跟着你了。”
　　我探究地看着他，觉得他好晦气，救了我的命，还不索我的命，还要我放弃寻死的想法。要是我死不成，他就和我过一辈子吧，我是不会放过这个不让我死的鬼的！
　　我越想越气，分分钟想自裁了之，只是死也不能脏了司机师傅的车。
　　我下车后，他就一直跟着我。
　　等到了单元门，我忍不住问他：“跟着我做什么？”
　　“我只能跟着你。”
　　气糊涂了，忘记他现被我的死气挂住了。
　　“你叫什么？”
　　“夏久，盛夏的夏，长久的久。”
　　“夏久？下酒菜？真他妈难听。”
　　他没说话。
　　“你在和谁说话？”
　　我听到一句女人的声音，抬头看到住我楼上的泼妇，我停下来说：“和你死去的孩子。”
　　泼妇瞳孔张大，双腿开始打颤，“你......你别胡说，他死了两年了。”
　　我露出诡异的笑，看着她，“他说他想你。”
　　泼妇听见这话，眉眼柔和了下来，问我：“他还说些什么？需要什么？妈妈都可以做到。”
　　我死了之后，我妈也会这样问我吗？
　　“他说，他的死与妹妹无关，让你不要再打她了。也不要整天大呼小叫，他听得头疼。”
　　“还有呢？”
　　我看到她眼中期盼的光，我听见我说：“他说让你照顾好自己，不用担心他，他在人间徘徊得太久了，该去投胎了。”
　　她眼泪流了下来，“好好，妈妈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我走过她身边，“走吧，他走了。”
　　“嗯。”
　　一回家，我像是被抽了气的气球，躺到了沙发上，刚刚的事情让我的心情起伏很大。
　　夏久无措地站在沙发旁边，张张嘴巴又闭上，我见不得他这副可怜模样，对他说：“坐吧，你是想问刚才的事情是吧。”
　　他乖巧地点了点头。
　　我坐了起来，“她大儿子前两年被车撞死了，原因是大儿子帮小女儿去马路上捡玩具，所以她恨她女儿害死了她儿子，由此经常打女儿，闹得邻里都知道。”
　　“姐姐，你真的很善良。”
　　我看了他一眼，“我只是想吓唬吓唬她，没想到她当真了。”
　　我转眼又想到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一定要死成，我去厨房拿了把菜刀，还没在脉搏上划拉菜刀就弯曲了，我看向站在厨房门口的夏久，“你真晦气，我死碍着你什么事了？”
　　他委屈地说：“姐姐，有我在，你死不了的，你好好活着吧。”
　　你还委屈上了，是我委屈好吧。我不理他，洗漱完就睡觉去了。来日方长，我慢慢死，总有你顾不到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