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云：初阳》抱抱水果

7、【七】

　　当严辞俞庭五人在机场碰面时，机场二楼看台边上正站着刚才在人群里扶住宋亦航的那个青年。

　　与刚才只身一人不同的是他身后多了几个黑衣保镖，站在青年身边的是一个容貌俊朗但气质冷淡疏离的男人。

　　“不下去打声招呼？”

　　男人侧首看了他一眼，段云松垂眸良久才微微摇头，语气有些自嘲：“见到了我又能说什么，我是他谁？他凭什么会相信我？这都多少年没见过面了他还记不记得有没有我这么一个人都不一定。”

　　“况且以我现在的身份，我拿什么去证明我是谁。”

　　“可他是唯一一个还在找你们的人，”男人看向段云杉，“外甥肖舅，血缘上的联系总归做不了假。”

　　“……再说吧，”段云杉没有直接表态，“一切都等我见到阿礼之后再说。”

　　“我爸他时间不多了。”

　　“……我得回去了，”年轻人拍了下段云杉肩头，“你一个人在建宁人生地不熟，这几个人留给你，有什么不方便的事情就让他们去做，注意安全。”

　　段云杉点头。

　　目送俞庭一行人走出机场，段云杉喃喃自语：“庭中有奇树，绿叶发华滋。”

　　他抬手把口罩戴上，动作间手腕上一根红绳一晃而过。

　　说是出来吃饭，但唐忆担心案子会有新情况，一家三口就在学校附近简单吃了点。

　　回去的路上时衡久进便利店买东西，唐忆看到路边有卖花的小贩，便带着唐潇过去给他买了朵玫瑰花。

　　见是给孩子的，小贩还贴心的包上一层纸，防止花刺扎到小孩子的手。

　　接过玫瑰花时唐潇笑得特别开心，冲小贩甜甜道了声谢谢后双手抱着花来跑到唐忆跟前，仰着头献宝似的让唐忆看花：“爸爸看，小玫瑰！”

　　“嗯，爸爸看到了，很漂亮。”

　　唐忆半张脸被围巾遮着，艳丽眉眼间满是温柔笑意。“唔……爸爸也漂亮，比小玫瑰还漂亮！”颜控的小汤圆儿不放过任何夸自己爸爸的机会。

　　闻言唐忆哭笑不得：“淘气。爸爸哪有小玫瑰漂亮。”

　　“有的！爸爸笑起来的时候就特别好看，”唐潇认真道，“不笑的时候也好看！”

　　这要是严辞在场听到这话，肯定得夸他们家小汤圆儿小小年纪就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

　　“好好好，我们家汤圆儿说的对。”

　　当时衡久从便利店里出来时，看到的就是唐忆半蹲着陪唐潇玩拍掌游戏，赢了的小家伙非常开心用自己的小手捏着爸爸的脸，唐忆也纵容着孩子略显幼稚的举动，眼里满是温和。

　　这副孩子气模样的唐忆，时衡久很多年都没见过了，恍然间时衡久想起四年前的那个盛夏。

　　那是他时隔半年后再见到唐忆的时候。

　　专案组结束工作后纷纷收拾行李各回名家各找各妈，严辞学校组织了一场研学要去北京小半月，因此严辞在回家没两天的情况下又马不停蹄又出门了。

　　来建宁进行心理治疗的唐忆时不时也会去市局帮一些力所能及的忙，提供一些心理方面的帮助。

　　这一天唐忆在市局听了两场审讯，帮忙进行嫌疑人的心理侧写，审讯结束后唐忆把自己的结论整理好后交给了高盼青，这才走出审讯室。

　　“感觉怎么样？”江停接了杯温水递给他问道。“感觉还好，”唐忆接过水轻笑道，“心理学博士总不可能是白读的。”

　　一旁严峫布置好下一步工作，闻言也笑道：“我也是这么跟你江哥说的，你江哥非得亲自来看才放心。”

　　三人在办公室里聊着天，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敲响。

　　敲门声总共三下，不轻不重的声音却让背对着门的唐忆心头莫名一紧。

　　“请进。”江停扬声道。

　　门被打开，唐忆在江停和严峫眼中看到惊讶与疑惑，严峫更是开口问道：“请问您找谁？”

　　“我姓时，名衡久。”不管隔了多久唐忆再听到那人声音时，总觉得他好像永远带着笑意：“我找唐忆。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的忆。”

　　那人开口的一瞬间唐忆整个人都已经僵了，甚至连最基本的回头也做不到，而来者的下一句话让江停严峫直接僵住：“我是他未婚夫。”

　　江停：“…………”

　　严峫：“…………”

　　这是什么回事？无中生夫？！

　　饶是见过大世面的江停，也还是被这一幕给惊得半天说不上话来，严峫就更别提了，现在还在来者和唐忆之间来回打量，俨然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这也不怪严峫反应不过来，你认识的一个看上去清心寡欲的人，本来以为他要孤独终老一辈子，结果突然让你知道对方连未婚夫都有了。

　　换谁能马上接受得了?

　　正当气氛越发诡异时，唐忆终于站了起来。

　　见他站了起来，江停上前压低声音道：“小忆，他真的是你……”

　　最后三个字江停实在是没法跟唐忆联系起来。

　　然而让江停心情一下子复杂的，是唐忆的动作。

　　唐忆点头了。

　　江停：“…………”

　　正当唐忆还在组织语言怎么把事情解释清楚时，江停突然拍了下他的肩头：“我跟你严哥突然有点事，你们先聊着。”

　　说完一把拽着严峫出去。

　　一系列动作顺畅得仿佛提前排练过一样。

　　被拉出门的严队长一脸蒙逼看着他家江支队，江支队表情跟心情一样的复杂，半响叹了口气：“走吧，”

　　“回去把份子钱准备一下。”

　　没走两步江停又突然停下脚步回头，严峫与他对视片刻比了个“ok”的手势：“刚才我把监控关了。”

　　江停这才放心点头。

　　而事实证明，江支队的想法和严队长的做法是非常有先见之明。

　　办公室里，一阵又一阵急促的呼吸混杂着黏腻水声，听得叫人脸红心跳。

　　在专案组众人眼中宛若一朵高岭之花不可侵犯的唐忆，此时被按在墙上吻得眼中泛着泪光，眼角红意让他整人更添艳色。

　　唐机被吻得难受却舍不得推开面前的人，更舍不得闭眼，眼神几乎贪婪眷恋的看着面前的人。

　　“疼吗？”时衡久结束了充满情绪的吻，抬手轻轻拭去唐忆脸颊上滑落的泪水低声问道。

　　唐忆嘴唇被吻得/红/润/，眼里还带着泪花，神情宛若孩子般茫然的样子更是看得时衡久心疼不已。

　　唐忆突然就哭了，像个孩子一样搂住时衡久的腰不放：“我好疼……阿时我好疼啊……”

　　时衡久也没问哪儿疼，只是默默把人抱紧让他靠在自己肩头，一手轻抚着后背：“我来了，对不起……”

　　“我来得太晚了。”

　　“幺儿，这半年来我也疼……”时衡久叫着唐忆那只有两个人知道的小名，“每次当我梦到你把我一个人丢在那边的时候，我疼得要死。这半年我都快疯了，你让大哥把我的所有护照签证压着不给我，可你电话打不通邮件也不回，我真的会疯的……”

　　没有你，我真的会疯掉的，

　　“那一年之约我食言了，我得跟你在一起，”时衡久安托的吻了下唐忆，“咱们死也要死在一起。”

　　后来江停严峫知道了两人的关系，江停才想明白唐忆在美国的那六年是什么在支撑着他。

　　所幸，唐忆没有真的一条路走到黑；

　　所幸，时衡于久一直挂念着远方的恋人；

　　所幸，他们把彼此当作自己的命。

　　“两位小王子，”从回忆里回过神来后时衡久上前一手牵起一个，“玩得开心不？”

　　“开心！爸爸的脸可好捏了！”唐潇被时衡久牵着手一蹦一跳开心道，时衡久一脸幽怨看向唐忆：“我都没捏过几次。”

　　唐忆挑眉看了他一眼：“说的好像别的地方你没捏过一样。”

　　时衡久：“……”

　　小忆你是怎么做到表情正常说出这么有颜色的话?

　　三人就这么一句一笑回了二中，回去的时候学生正在午休，校园里空无一人。

　　推开会议室的门，他们发现会议室里多了人。

　　“舅舅！”

　　眼尖的小家伙一眼认出了其中一个是他的美人舅舅，十分开心的扑上去。

　　俞庭半蹲下来稳稳接住他并把抱了起来，笑咪咪道：“我们家宝贝儿是不是长高了？好像脸也有点圆了哦。”

　　闻言唐潇马上鼓着两颊含糊不清道：“汤圆儿本来就是圆的!”俞庭朗声大笑，趁着舅甥俩说笑时，唐忆和时衡久跟秦川聊了起来：“刚回来也不休息两天?”

　　“你们不也年末了还没休息，”秦川笑道，“小俞心里有事，我还不如陪他把事情忙完再休息，也好过年。”

　　“还是没进展?”唐忆微微皱眉。

　　他们估计是除了秦川外唯二知道俞庭在干嘛的人了。

　　“没什么消息，小俞打算过完年后回一趟苏州，看有没有什么情况。”

　　去年年初的时候是俞庭外祖父九十岁寿辰，俞庭的母亲云裳是他外祖父长女，俞庭怎么说也得亲自去一趟老宅祝寿。

　　也正是那次回老宅，俞庭发现自己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他表姐。

　　俞庭表姐叫云桉，是他小姨和姨夫唯一的女儿，比他大六岁。

　　七岁之前俞庭每次回去都喜欢找她玩，父母离世后虽然回去的少，但他们表姐弟的感情一直没散，甚至云桉出嫁之际和她儿子满月酒的时候，俞庭全都到场祝贺。

　　后来因为迷域的关系，俞庭怕对他表姐一家子影响不好，满月酒之后他跟云桉聊了很久，告知云桉自己的处境后也说明自己今后很少会再回国内，但等他外甥成人礼的时候自己一定会回来，又或者有小外甥和外甥女的时候肯定不会缺席。

　　这一别，就是整整二十二年。

　　那场寿辰之后俞庭才知道在三年前，云桉一家三口一夜之间离奇失踪，报警查了整整三个月也查不到一丝头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警察最后只能无奈封案。

　　可能俞庭从来不相信凭空消失这种说法，他动用迷域其至国安部所有能力去寻找云桉一家，可整整一年过去俞庭只得知云桉一家是在四年前的中秋前后不见踪迹。

　　这些本不用俞庭亲自去寻，可那是俞庭唯一视为亲人的表姐，他不会放任不理。

　　这些事情知道的人也只有唐忆时衡久两个人，俞庭没打算告诉江停他们，他不想惊动太多人。

　　“舅舅送给你！”唐潇把一直抱在怀里的那朵玫瑰送给俞庭，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的yu先生却因为小外甥送的一朵玫瑰居然感受到几分受宠若惊，心情非常之复杂：“老子活了三十七年，第一次收到玫瑰花居然是自己外甥送的。”

　　秦川：“……我现在订一卡车玫瑰过来，你不把它吃完我就把你拆了。”

　　俞庭：“秦哥你好狠的心。”

　　缅甸。

　　木制两层小楼上下都站满了持枪的黑衣保镖，小楼前后停着十几辆装满枪支弹药的吉普，周围鸦雀无声。

　　小楼二层里，段长铭轻轻擦找着手中相框，眼神温和得像是一泓清泉。

　　他长相不错，一双凤眼因为垂眸轻笑的原因并未让人觉得盛气凌人，脸色却有些苍白，背影看上去也格外削瘦。

　　“先生。”

　　等他擦完相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后面的白衣青年才终于出声：“少主已经到建宁，并和罗莎里的人汇合了。”

　　段长铭动作不急不缓的把面前相片摆放好，语气也跟他的动作一样不紧不慢：“你没跟着他去？”

　　青年似乎被这个问题给堵住了嘴，过了几秒才回道：“少主不让。”

　　“压竹。”

　　段长铭叫着青年的名字，回头对上青年那双犹如深潭一样的眼睛：“你们之间是没有可能的。”

　　这句话刚说完段长铭明显发现压竹的身子僵了一下。

　　“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过不了多久我就会结束这一切，他会回归原本属于他的人生，这一切只会成为他记忆里的一场噩梦。”

　　“我不允许任何人把他再拖进黑暗里。”

　　“……属下对少主绝无非分之想。”压竹单膝跪地，脸垂在暗处不见神情，段长铭轻叹了口气：“本就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对不起他，我希望你能理解一个父亲的心情。”

　　压竹不语，段长铭摆手让他出去。

　　可转身那一瞬间压竹眼底闪过几分怨恨，转瞬即逝。

　　“海压竹枝低复举，风吹山角晦还明。”段长铭轻声道，“名是好名，只可惜……”

　　“还君明珠双泪垂，”段长铭眼神陡然冰冷，“恨不相逢未嫁时……”

　　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错的时间错的人，该断则断。

　　他已经对不起妻子，不能再对不起儿子。

　　他看向照片，上面是一家三口的合影。

　　“俞庭，”段长铭闭眼轻喃道，“棋下到这一步，该你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