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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考场风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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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胤二十七年。
当朝昏君无道,饥荒遍野,民不聊生。
同年二月,各地豪杰揭竿而起,拥怀王,立新君。
次年一月,怀王反,除暴君,立七岁小儿为新帝,封摄政王,大赦天下。
大胤三十六年,春。
“馄饨——热气腾腾的馄饨——”
“掌柜的,来一碗馄饨,加个蛋。”
“好嘞,客官您慢用!”
“最近这几天城门紧闭的,是又出什么事了吗?”桌边一个花白胡子的食客大声问道。
“这位客官,一看您就不知道了,是摄政王开恩,提早一年科考,今日该是殿试的日子了,所以皇城才一早清场的。”
“是这样啊……”
旁边一个大胡子模样的男人来了兴趣:“老爷子啊,一看家中就没有念书的人吧,听说陛下和摄政王可是对这次殿试极为重视,亲自监场呢。”
“嗐!你们这些小年轻懂什么。这不是前几年城里乱,如今好容易安生一段时间,老头子有点后怕罢了。”
“行了老爷子,那可是十年前的事了。”另一个桌子边上的年轻人不耐烦的回答,显然这种老掉牙的故事他已经听的腻烦了。
“你懂什么,毛还没长齐的小崽子,京城大乱的那些年,你还不知道在哪吃奶呢!”
“哎你这老头儿,怎么说话呢!”
“好了,都少说两句吧。这些事情可不是我们这些人该议论的。”那个大胡子男人赶忙打圆场。
老人家哼了一声,终归忌惮些,呷了一口汤,眼睛又瞟向别处。
那年轻人也有点窘迫,嘴里都囔着,低下头去搅拌碗中的馄饨,不做声了。
皇城之内。
应试的学子以三五结伴进入贡院,刘冉独自一人带着大包小包找到休息的房间,刚一进去,便看到了熟人。
“李公子!”刘冉在这里见到熟人喜出望外。
李准本来在收拾自己的包裹,听到声音抬头一看,原来是翰林院刘大人嫡次子刘冉,二人有过几面之缘,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交情。
“刘公子,你好。”他礼节性的打了声招呼。
那刘公子却自来熟地放下包裹:“真没想到在下竟然同李大才子才同一间书舍,这下殿试肯定过了!”
李准疏离而客气地回道:“刘公子言重了,我只是个首次入试的考生,哪里担得起什么才子呢,殿试题目尚且不知,我们就别在这里胡乱猜测了。”
刘冉有点尴尬,讪讪地眨了眨眼睛:“嗯……好,我知道了。”
李准见他这般反应,想来也不能太过打击人家自信心,有点无可奈何地安慰道:“刘公子,放轻松点,你我二人肯定能中的。”
刘冉闻言果然又精神了,抬起头笑了一笑:“我们肯定能中的!”
话虽是这般说,待到第二日学子们都入了考场,见到题目才真的知晓了什么是“困难模式”:
假设有一地天灾人祸同时降临,庄稼颗粒无收,百姓几近饿死,灾民流离失所,四处逃难,又恰逢瘟疫连绵,村子死气沉沉。考生作为被调官员,应如何治理?
刘冉见了题目便紧皱眉头,这与他以往学习的应试知识完全不同——开玩笑!他又不真的是那些大官的,这种事情肯定也不会到京城来,他学习这些做什么!
整个考场发出叹息声,甚至隐隐约约能听到几句叫骂。这也难怪,平日他们所学皆是私塾先生教授的诗歌阔论,没几个会考虑到实际问题。
“安静。”主考官发出一声警告。
而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拿纸和落笔声。
张琛眼神一丝不错地盯着眼前的考生,这次殿试陛下极为重视,若不是有要事耽搁,决计不会让他这个老头子来监考,他绝对不能出一丝岔子。正想着,忽的瞥见一个年轻人鬼鬼祟祟地在掏些什么。
“拿出来!”张琛两步上前呵斥道。
那考生哆嗦了一下子,一开始还有点抵抗:“我没有……”
“口袋里是什么!拿出来!本官看的清清楚楚!”
那年轻人哭丧着脸,顺从地拿出一个纸团子来。
张琛拿来一看,果然是小抄,竟是与题目相差无几。
“有没有同伙?”
“我……我没有……我……”
“真的?你若不说可是你自己担责任!”
在场的大部分人的注意都被吸引了,却不敢回头,听到这里不免脊背一凉,唯恐这疯子说是自己。
“是……是他!是他告诉我的!”那人突然往他后面一指。
李准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显而易见被指认的是他,那个被抓的考生他根本未曾见过,却仍旧压下心中疑惑,冷静地默不作声。
张琛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认出来那是李恒李大人之子,不由得皱起眉头,打发走要上前来的护卫,而又回头对二人道:“先下去,别影响别人。”
待到他让另一名考官继续监场,自己将二人领到了一个小房间,刚要训斥,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张大人可真是让我好找!您不在考场坐镇,这是在做什么呢?”
来人一袭深色便服,修长的身形让人不免有点压迫感,腰中佩着把剑,面上端着笑,眼里却是冷的。
“小谢大人”张琛点了点头,“本官奉陛下之命,是这个场次的主考官。您又是来做些什么呢?”
谢庭雨微微一笑:“这不是巧了,摄政王也刚好听闻此次殿试人才辈出,无奈抽不开身,特地派下官前来观摩观摩。”
他眼睛扫视过两个人,问道:“这又是怎么了?”
“疑似作弊。”张琛干巴巴地回道。
“大人!冤枉啊!是他!是他叫我与他一同作弊,我开始没想的!”
谢庭雨挑了挑眉毛,殿试如此重要的事情,公然舞弊本应当场拖下去,永不录式。这个老顽固公然带走二人,若不是要偏袒考生,便是事情暂且不好下定论,或者……他扫了一眼在一旁不做声的另一个人,或者是二者兼而有之。
他心里估摸出个大概,便道:“张大人,您身为主考官,可不能离开太久,审问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下官吧。”
“——保证高效。”他阴森森地补充。
张琛想要拒绝,李恒与他有些交情,人品没话说,他的儿子自然也想保下来,若是被连累的不能科考,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再者说,将这小公子交到这人手中……他更是不放心。
“张大人,你是陛下最为信任的老臣,主考官擅离职守,可能在您不是什么大事。可您两个儿子,以后可也是要科考的呀。若是……若是因为这种小事影响了贵公子的名声,这多不好。”谢庭雨皮笑肉不笑地威胁。
“你!”张琛显然低估了这人不要脸的程度。
“我?”谢庭雨扯了扯嘴角,重复道。
“那就麻烦谢大人了”张琛无可奈何,只得愤愤离去了。
谢庭雨瞧着那老顽固走了,才满意地找个地方坐下,装模作样地抱住手臂,问道:“你说这个小公子替你作弊,可有证据?”
“我……当时他就在我后方,是他给我的纸团!”那人指着李准,夸张地叫道。
谢庭雨抬脚将人踹翻在地:“再指着别人,把你手指剁了。”
那人本以为主考官走了还暗自窃喜,如今突然挨了这一脚,才后知后觉地认识到眼前这个男人比考官还可怕,本就哆嗦的人更害怕了,听到这话立马攥紧了双手,唯恐自己又挨一脚。
“老子问你有没有别的什么证据,听不懂人话?证据。”谢庭雨开始有点不耐烦了。
那人被他这么一吓,本来就胆小,如今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谢庭雨看了一眼这孙子的模样:“就是没有呗!”
他转过身:“这位小公子,你也得给我点证明你清白的东西。”
“墨迹。”李准冷静地回答。
“哦?”谢庭雨示意他继续。
“我与他所用墨水不同,无论是颜色、气味还是流畅程度,如若仔细比对,可以辨认差别。”
谢庭雨抬了抬下巴,示意一旁的护卫照办。不多时,证据便出来了,显而易见,纸团上的墨水材质比李准所用劣质得多。
“这下可是真相大白了。”
谢庭雨笑了,对地上那人问道:“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我……”
“行了,叫什么名字?”
“徐杰。”那人哭丧着脸报出自己姓名。
“来人!给我把他看好了,等我回来再审。”谢庭雨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命令道。
“是!”
而后对李准道:“来吧,小公子,你没事了,在下这便把你送回考场。”
李准作了个揖:“多谢。”
在回到考场的路上,已过去半个多时辰了,谢庭雨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耽误你考试了,我给你道个歉。”声音却听不出什么歉意。
李准:“无妨的,反而是我该多谢您还我清白。”
来到考场大门,李准刚要迈上台阶,却被那人挡了路线,他抬头表示不解。不承想那人竟恬不知耻的问:“殿试自然该搜身的,李公子离开那么久,再回来是不是该谢某重新检查一遍?”
李准咬住嘴唇,稍微拉开二人的距离:“谢大人别开玩笑了,李某耽搁太长时间了。”
谢庭雨柔和地笑了一下,不再逗他,自觉闪开身子:“那便祝卿,金榜题名了。”
“多谢。”李准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