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的青春喂了狗》白豕

1、流水十年间

　　周起川花高价聘请的设计师撂挑子不干了。
　　“我不管你什么原因，房子的工期必须按计划来。”他剑眉微皱，语气不善。
　　最近公司接了两个大项目，作为老板的他忙得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情绪本就不高，当初这房子是他一眼看中，花重金买下来的，装修他一直非常看重。此时面对沈拓如此不负责的行为，饶是两人穿同一条裤子长大，他也懒得顾及他们二十几年的兄弟情了。
　　电话那头的沈拓仿佛没有接收到自己金主的情绪，依旧是一贯的淡定，“这不是要出国哄灵灵吗，她脾气越来越大了，前两天我随口问了句她打算什么时候回国，直接就把我电话挂了。”
　　他继续幽怨地倾诉：“昨天她还和别的男人一同去私人餐厅，被不长眼的狗仔发到网上。唉，再这样下去我快要成弃夫了，只能先对不起你了嘛。”

　　林灵是他俩的发小，高中毕业就出国追寻音乐梦了，此后一直在国外发展，现在已是国际上小有名气的女大提琴家，加上她面容姣好气质绝佳，在国内的名气也迅速传开，因此受到了不少娱记的关注。
　　周起川并不吃沈拓这套，“当初我是看中你业内公认的能力，才不惜花高价请你的，可不是为了让你打着交情行便利。”
　　“我是那种靠交情的人吗，房子的事我什么时候不是兢兢业业、以你的要求为圣旨。”沈拓十分不服气。
　　“再说，你那要一比一复刻设计稿的变态要求，还是十几年前的稿，除了我还有谁能胜任得了，因为那些犄角旮旯的细节被你吵了多少回，我还不是任劳任怨！”
　　周起川不为所动，他面无表情地下定论：“那也不能因为你的私事耽误装修的进度。”
　　沈拓自然有安排，但周起川在房子上一反常态，铁面无私的态度，让他有气难消：“什么叫我的私事，灵灵怎么说也是和你一起长大的吧，我俩要是感情破裂了跟你无关？你忘了小时候她对你多好了？”
　　沈拓早在情窦初开时就对林灵芳心暗许，后来历经波折终于抱得美人归，这么多年两人情比石坚。但幼时林灵对周起川比他好的事，让他一直心怀芥蒂，纵然知道自家媳妇和兄弟之间没什么，他仍爱时不时在周起川面前酸一把。
　　陈年老醋真让人头痛。
　　周起揉了揉眉心，松口道：“你走可以，房子的事情要安排好，你知道我有多看重这套房子的。”
　　“好说，我工作室新来了一个美女设计师，师从业内大牛祁华，你那份设计稿不正是祁华的作品吗，她来接手最好不过。”
　　周起川这些年一直在关注祁华，这位大牛不收徒是人尽皆知的，怎么会多出个徒弟？他手上的签字笔停顿了一下，问：“祁华不是不收弟子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是关门弟子。不过这位美女设计师似乎不愿和别人说起，这件事你就当做不知道，可别在她面前提。”
　　说完沈拓又不放心：“都这样的条件了你不会还不满意吧？”
　　“既然你已经安排好了，就照这样来吧。”

　　沈拓虽然性格不太着调，但这些年他的每个作品都获得了极大的认可和赞誉，年纪轻轻就创办了自己的工作室，还被好事的媒体誉为“天才设计师”，其能力毋庸置疑。
　　“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先约一下她，我们到时候面谈，就在我的工作室可以吧？”
　　周起川看了看行程表，说：“行，周五下午我有时间。”
　　“就这么说定了。”
　　电话本该挂了，但沈拓口风一转，贼兮兮地试探道：“你公司新招的那个秘助看着还不错哟，颜值高身材好，这段时间表现怎么样，可还让你满意？”
　　周起川知道他的心思，顿时不耐烦了：“她是陈谦的助手，我平时不太接触所以不清楚，你要是对她的工作能力感兴趣，可以直接问陈谦。没事我挂了。”
　　沈拓回怼他：“你以为我想问，还不是周叔又找我打听你了，他一个集团里呼风唤雨的老总，现在每天眼巴巴地盼着你谈对象，他疼你不催你，你就当真以为他不着急了？”
　　“以前念高中时你不是挺能谈的吗，三天一换还不重样，这些年怎么守身如玉了？你别不是那方面不行吧？”
　　周起川头大无比，扔下一句：“我自有打算。”就把电话挂了。
　　深夜的办公室蔓延着无边的安静，周起川抬手揉了揉发疼的额角，卸了力靠在真皮座椅上，微仰的下颌拉出一条完美的线条。
　　静默许久，他终是动了动喉结，叹出一口气。
　　高中，那是多遥远的事了？
　　沉思间，敲门声响起，“周总，方便进来吗？”
　　“进。”
　　陈谦推门进来，看见自家老板背靠着座椅，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疲态，然而那丝疲态非但没有折损他的英俊，反而与落地窗外的夜景一起，衬得他像油画里一名忧郁的贵族。
　　有些人总会得到上天的分外眷顾
　　陈谦走到办公桌前，“盛远的任总下周三回国，他的秘书说到时候在盛远总部面谈，这里是项目的补充资料。”他把手中的资料放在桌上。
　　“好，今天辛苦你了，没事就先回去吧。”周起川对他摆摆手。陈谦办事周全细致，工作上是他的左膀右臂，这两个月以来他连轴转，陈谦也跟着加班到深夜，周起川自己是工作狂，却不会一味压榨员工。
　　“嗯，周总也早点下班。”
　　陈谦走后，周起川把盛远项目的补充资料过了一遍，收完手头的工作，已是十一点半。
　　他拿起外套下楼，开车上了主道后并未回家，而是转去城北的酒吧。
　　这片是酒吧聚集地，午夜正是热闹非凡的时候，周起川将车停到专属车位上，刚打开车门就吸引了无数目光，他对此熟视无睹，径直向招牌为‘Z. Cloud’的酒吧走去。
　　酒吧里充斥着音乐，灯光昏暗暧昧，正在调酒的罗皓见到他，不禁笑道：“哟，这是哪位贵人，还记得这间破店啊？”
　　周起川懒懒地靠在吧台上：“太忙了，没空过来，给我杯酒。”
　　“得，我正好调了一杯新的，来尝尝。”
　　他没看那酒，接过去一口闷了。
　　周起川不是爱喝酒的人，罗皓看他这架势，十分意外：“难得啊，我俩认识十几年，就没见你这么爽快过。怎么，咱们周总为情所困了？”
　　周起川望着杯里残余的液体慢慢汇聚到底部，把酒杯递过去，“再来一杯。”
　　罗皓连调了两杯，都被他一口干了。第四杯的时候，罗皓终于忍不住了，“哎，行了啊，我这酒烈着呢，小心醉得明天起不来，耽误你签几千万的合同。”
　　他这样低迷的时候可不多，罗皓八卦道：“你不会真为情所困了吧？哪位妹妹能如此绝情，让你这个人间尤物独自喝闷酒？”
　　周起川抬起眼皮，神情冷淡：“没有。”
　　八卦没了，罗晧兴意阑珊：“我说你也太浪费资源了，我要有你这副皮囊，绝对泡遍全市的靓妞！”
　　说着他朝右后方的卡座抬了抬眉，那儿的两个美女自周起川进来起就频频侧目，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
　　周起川懒得搭理，低下头抿酒。
　　那俩美女接收到罗皓的信号，起身走过来，一左一右在周起川旁边落座。左边美女先打招呼：“帅哥，一个人吗？”
　　像这样的搭讪周起川不知经历了多少回，此时他情绪低落，完全不想回应。右边美女见他不理会，继续道：“我们经常来这间酒吧，见你好几次了，我闺蜜一直挺喜欢你的，方便交个朋友吗？”
　　周起川终于开口，声音冰冷果决：“不方便。”
　　两美女被弄得有些尴尬，罗皓赶紧笑嘻嘻地打圆场：“两位美女别介意，我这朋友就是块木头，我给二位免费调个酒，待会让服务员送到卡座去，就当是赔礼了。”
　　两美女面面相觑，最终顺着罗皓的话头走了。
　　罗皓看着她们性感的背影，忍不住数落他：“你哪里是浪费资源，这根本是暴殄天物啊！”他似乎想到什么，纳闷道：“你不会还想着那位吧？”
　　周起川无甚表情的脸庞动了一下，“没有。”
　　“没有？你敢不敢让我看你钱包？”罗皓嗤笑一声，“亏我以前还敬你是条风流倜傥的汉子，你非要钻牛角尖干嘛。人家从头到尾就没看上你一回，你苦巴巴地惦记这么多年，何必呢？”
　　周起川握酒杯的手紧了紧，将剩余的酒喝下，“我早没惦记了。”
　　是没惦记了，回国后的这几年，他从未打听过那人，他过得很好，以后会谈恋爱结婚生子，按部就班地度过余生。
　　他放下酒杯，站起身：“这段时间忙，我就不过来了，之前说酒吧开分店的事，需要资金就和我说一声。”
　　罗皓扬起今晚第一个真诚的笑容，心想周起川这个甩手掌柜还是有点用处的，“好勒，谢谢金主爸爸。”见周起川要走，他转头叫服务员：“小余，送周老板回家。开车小心点，他那百万豪车要是刮着了，我可赔不起啊。”

　　周五这天，周起川忙到下午一点才勉强抽开身，赶去沈拓工作室的路上，他收到对方的信息：“兄弟，我这边有点急事，没法赶过去了，装修的事我都交接给小何了，你先和小何谈，有问题再call我！（抱大腿）”
　　周起川冷笑，回他：“好。祝你和林灵在巴黎约会愉快。”
　　沈拓：“！！！你怎么知道我出国了？”
　　周起川当然不会告诉他，早在上次他俩打电话前，林灵就和他说沈拓已经买机票了。
　　沈拓的工作室位于新区，离市中心比较远，尽管周起川将车开到最快，赶到时也迟了五分钟。他一向是个守时的人，只好小跑至前台，匆忙说明来意。
　　前台小佳见过周起川多次，照旧被他西装革履的英姿惊艳了一把，然后红着脸引他到会客室：“周先生，何设计师就在里面。”
　　周起川道了谢，推门而入。
　　“不好意思，我来晚......”看清前面坐着的人，他的心猛颤了一下，话语戛然而止。

　　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

　　“周先生，你好。我叫何清云，接下来会负责您房子的设计事宜，请多指教。”
　　“是你......”
　　两人同时开口，周起川微弱的话音被盖住，他从怔忡里挣扎出来，垂在身侧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才缓缓伸手去轻握那只柔软的手。
　　“你好，我叫周起川。”他努力平复剧烈的心跳，她的态度礼貌又陌生，显然不记得自己了。
　　“周先生请坐，”何清云收回手，“房子我去看过了，沈工将相关资料和稿件也都交接给我。”
　　她示意他坐到对面，“他今天有事来不了，还请周先生见谅，您有任何问题，我都会尽力给出让您满意的方案。”
　　周起川坐在座位上，千般滋味萦绕心府，最后都化作对自己迟到的懊恼。
　　听到她客套疏离的话语，他勉强笑道：“没关系，房子的事以后就辛苦你了。”
　　开场白说完，何清云将笔记本电脑放在两人之间，屏幕上显示的是周起川那份设计稿，她直接切入正题：“周先生是想复刻这份设计稿？”
　　“是。”
　　他忍不住加了一句：“如果你觉得有更好的点子，也可以试试。”
　　这份设计稿是祁华十一年前的获奖作品，名为“浮生若梦”，其中运用大量繁复又奢侈的中式元素，那些精雕细琢的装饰结合祁华神来之笔的设计造诣，缔造出一个极为正统古典，瑰丽华贵的中式风格，能让人一眼折服。
　　没想到十几年后居然有人想要复刻“浮生若梦”，她心中很是感慨。
　　她很高兴有人和她一样，热爱着祁老师的这个作品，但如今的她经过多年进修和实践，有了更成熟的设计理念。既然他不像沈工所说，完全不接受改动——
　　何清云问他：“周先生的这套房子，以后是自住吗？”
　　这套房子是周起川给自己这些年执念的一个归处，此前从未有过自住的打算。
　　可现在，他有点不确定了。
　　“自住。”他答。
　　何清云点头，直言道：“不瞒您说，这个设计稿确实经典，您的眼光十分独到。但自住的话，它过于浓重、端庄的色彩，反而会大大降低居住时的舒适度。”
　　“哦？”周起川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他以为她会很开心能打造这个作品。
　　“其实人体对环境中色彩的感知十分敏锐，深色系沉稳庄重，会给人带来沉闷压抑的感觉，而浅色系则明亮轻盈，能让人感到轻快自在。”
　　“家是我们忙碌了一天之后，放松、缓解疲劳的港湾，浅色系能让家更温馨更舒适，所以大多人会选择浅色系家装。但周先生偏爱的中式风格是以深色为主调……为了保证房子的舒适性，我觉得可以做一个折中的方案。”
　　“什么方案。”周起川望着她侃侃而谈的模样，不禁柔声问道。
　　“现代中式风。”何清云滑动鼠标，点开她之前做的初稿。
　　“这份设计稿去掉了原本工艺繁复的硬装，改用浅色简约的现代风，只在细节上保留中式浮雕元素，与中式的软装相映衬，打造典雅古韵的同时，又不失轻松舒适。您觉得可行吗？”
　　周起川看着那份初稿：“何小姐的方案很棒，既然房子已经交给你来设计，那就由你全权决定吧。”
　　他居然同意这样的大改？还没有任何异议？
　　何清云很快收起惊讶，继续道：“那我们来看房子各个板块的设计，您有任何需求......可以放心提，我们都会尽力协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