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8、第078章 ...
-
赤帝三年四月下旬,明妃楼传来消息,明夫人相夫光子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预产期为赤帝三年十一月上旬。
本已盛宠不衰,如今又怀有王室后嗣,相夫光子的存在地位瞬间提升不少,各方来贺不说,连以往对她红眉毛绿眼睛的那些王室族阀都开始灰溜溜的了,国后歌莺更是亲自到明妃楼来慰问,展现出一国之后良好的气度和素养,她喜极而泣的模样,让光子也忘记了之前的种种猜疑和矛盾。
“以前妹妹多有得罪姐姐的地方,还希望姐姐能谅解我。”
“不要这么说,是我不好,我不该因为亡薇的事情疑你,你也别放在心上,好吗?”
歌莺感激到落泪的样子,让光子十分怜惜,她甚至觉得自己真是昏了头,怎么可以因为亡薇和虹端,而迁怒到歌莺身上呢?细细想来,歌莺对她从没有过失礼苛待的地方,反而,从不以国后的架势欺压她,这是她相夫光子的福气和幸运,可惜她之前没懂得去珍惜。
好在现在还来得及,光子打定主意,以后要跟歌莺好好相处:“国后,为了国主,我们以后一定要好好相处,让那些错估了我们的人,通通没话好说!”
“嗯,我听姐姐的。”
温柔乖巧,和善大度,不但没有计较她的“专宠”,还如此的宽宏大量,不计前嫌,相夫光子打定主意,这次,她要退让,她不能继续独占赤帝一个人,接下来的时间,她要好好用来陪伴孩子,也要好好弥补对歌莺的亏欠,而目前看来,她这个明夫人仅能做的,也只有这一件她从前想都没想过的事了。
冰绡在旁边冷眼旁观着,从歌莺进殿后就再没开口说话,她也不想在光子的兴头上浇凉水,哪怕,她瞧歌莺装的这么累,本能的看不过去。
结果,代替亡薇的侍女还是开了嘲讽腔,在公主看来,她们主仆俩就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各司其职,鞭子和糖齐相送。
“子以母贵,生母身份微贱,儿子又能厉害到哪去,况且,又不一定是儿子!”
“微贱?听说大婶你曾经为奴,论起微贱,谁比得上你啊?”伺候在旁的橙心毫不退让反唇相讥,气得亡薇的接班人立刻吹胡子瞪眼,要求国后惩罚橙心,还自己公道。
有了前次亡薇的教训,歌莺这回当然得拿出国后威仪了:“不得无礼,明夫人也是陛下明媒正娶的妃子,你以后要像尊敬我一样尊敬她,不然,就是对我的不尊重,记住了吗!”
“……是。”尽管有千百个不情愿,但新侍女在歌莺的责备下,还是乖乖低了头。没人能看见,她低埋的脸孔上,充斥着多么巨大的仇恨,若说她是来替亡薇完成遗命的,也不为过。
“国后,抱歉,橙心这丫头是让我宠坏了,我一直把她当妹妹看,所以难免骄纵一些,国后,还有……这位侍女,请见谅。”
“没事,橙心心直口快,我也喜欢的很。”歌莺嫣然一笑,随后拿出了自己珍藏在盒中多时的一件宝贝:“这是赤帝大人赐给我的白玉手链,我现在把它送给姐姐,请笑纳。”
推来让去的客套话持续了一阵,相夫光子到底没拗过歌莺,接受了她的美意。这白玉链上的珠子触肌生凉,十分柔润,可怪异的是,她居然隐隐闻到了一股独特的气味。
歌莺走后,对医理颇为通晓的冰绡反复查验了一番,继而笃定道:“这是一种鲜为人知的树脂制造的,并不是真正的白玉,但能够识别的人,整个术法界里不超过十个。我师父是其中之一,所以我也能鉴别出来。”
“它的效用是什么?”
冰绡的脸色严肃而沉重:“你要听实话吗?”
“……当然。”
“这种东西有毒,佩戴久了,会渗入肌理,然后诱发毒性而死,如果佩戴时间短的话,也会造成不孕,效力嘛,比麝香和泊夫兰稍稍强些。”
相夫光子以为,最后的这点才是重点,冰绡又提醒她,要不要去告诉帝恒,被她一口否定了:“现在还不能证明国后是否知道这种物质会损害健康,贸然行事,总是不妥的,而且我宁愿相信她是不知情的。”
“你要知道,你的期望,未必就是真实。”
“我知道,所以,我也只是半信半疑,冰绡,这件事目前只有你我知道,橙心和恩琦待会儿回来,你千万不能告诉她们,她俩的性子,会闯祸的。”
“我知道了,话说……看你刚刚感动到不行的样子,不会还有什么举措吧?”
“其实你我都清楚,歌莺对帝恒的心意,绝不比我少,我刚刚决定了,不能一个人独占下去,树大毕竟招风,之前我也是为了撒气,现在有了孩子,凡事不能只考虑自己了,也不能再任性下去了,帝恒身份特殊,他一视同仁的对待所有后妃,也是理所当然的。”
“道理是没错,但勉强了他,又勉强了你自己,就得不偿失了。”冰绡作为旁观者,看的格外透彻:“说到底,帝恒来你这,也不是你抢来的,是你情我愿的,感情这种事没有办法勉强,你也不是歌莺婚姻的插足者,你和她、青央都是一样的,就算等级有别,作为‘妻子’的身份也是相同的,你不用觉得愧对谁,人家如果有你这份幸运,还未必会像你这样替旁人着想呢,无私要有度,不是什么事都该谦让的。”
那天晚上,冰绡的话,久久回荡在光子的脑海里,她满心都是初孕的喜悦,根本不愿去设想任何糟糕的人和事,她没有任何经验,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她希望自己的孩子千万不要像她一样,她希望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意味着快乐和安康,往后的成长,亦是。
只有体会过什么是辛酸苦楚,才会分外懂得,去如何避免和预防,她向往海穹王妃的潇洒乐观,她想去请教王妃,该怎样教育孩子,才能养出佳由子这么可爱的小家伙。
幸福来的太突然,往往就容易从指缝间溜走,光子还没好好的体会作为母亲的感觉,她就在次日清早,被虹端请入了前国主寝殿。
好了伤疤忘了疼,她竟然天真的以为孩子已经存在了,公公虹端就不会再有异议,因此安安心心就应邀前来了,结果,殿门和窗子紧紧锁住,她也被早就藏在殿里的伏兵团团包围,虹端坐在高位上,居高临下的藐视着她。
“前国主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还不明白吗,相夫光子,我不会允许你生下帝恒的第一胎的,我认为,你没有资格生下我的王长孙。”
“所以,您是预备在这里杀死我吗?”
“怎么会,杀死你,我的儿子会责怪我的,他出外巡视各城情况,也快回来了,我要在他知道你有孕之前,解决掉。”
“知道我有孕的人,比比皆是,您以为,会瞒得住吗?”
“我从来没打算隐瞒啊。”虹端摊手,阴笑,志在必得:“但只要他来不及救你,于我而言就足够了。”
“您能告诉我,为什么如此的厌恶我排挤我吗?”
“起初,我不能接受你的家世和血统,但后来,我眼见自己的宝贝儿子,被你迷惑,被你控制,我就知道,你是个祸害,对他,对火之国,都是!”
“您真的了解您的儿子吗?迷惑?控制?或许别的男人会,但是他,永远都不会!即便是天天和他在一起,我都知道,不,正因为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多,才更加笃定,他并非你所想的这样平凡!”
“他当然不平凡,但哪怕只有一点点被你迷惑,为你周全,我都不能容忍,作为王,他不需要宠爱任何人,况且,是专宠一个女人!相夫光子,少废话了,今后你怎么和他深情缱绻,我都可以放手不干预,但孩子,你休想生出来!”
“您以为,我会乖乖束手就擒吗?”交涉无用,就只好硬拼了,光子衡量着出手的力度,怎样才不至于伤到肚子里的孩子。
谁知,虹端竟然出动了“百人精英”,这可是火之国第一精锐战队,别说几十个,就算十几个,她都未必有把握,况且,硬拼也是需要条件的,就她现在的情况,可以用蛮力横冲吗?
显然是不行,担心伤到肚子里的宝贝,她还手抵御、伺机冲出重围时总是顾虑重重,终于被死死压制住了,身周环绕着几十把尖刀,稍不留神她就成刺猬了,自己死了不要紧,她怎么对得起孩子,怎么对得起孩子他爸!
“我给你准备了一碗药,喝了以后,睡上一会儿,就什么事都没了。”
相夫光子还真是没想到,虹端的险恶居心竟如此没有底线,为了扼杀王长孙的存在,连堕胎药这种卑鄙的招数都使得出来。
“你给我跪下,把药喝了!”
“下跪?你们火之国的规矩,上了年纪的国主大丧时才需要跪呢,可您这不是好好的吗?”
“你这个不懂礼数缺乏家教的丫头!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又拿家教和礼数来侮辱人,难道高贵的虹端陛下,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如何强迫一名孕妇喝堕胎药吗?”
“你不喝,那我就强迫你喝,你们,不用客气,把药灌下去,如果她顽固抵抗,就……直接用手。”
百人精英围剿下,她势单力孤,却不得不战,用手的意思,是要直接一拳打掉她肚子里的种吗?这老家伙真够恶毒的!还不如直接对她下杀令呢!
顾虑多,担心多,动作和速度就会出现破绽,受到牵制,她为了护住肚子不被打中,终究还是节节败退,被狠狠压倒在地面上,堕胎药刺鼻的气味近在咫尺,这些彪形大汉一面钳住她的四肢,一面掰开她的嘴,要把滚烫的液体灌下去。
盛装汤药的碗忽然碎裂,液体扬在一名百人精英的脸上,这些精锐术师组成的阵型立刻崩溃,殿门和窗子被同时冲开,炎之帝恒带着一支十几人的队伍冲入虹端大殿。
帝恒有生以来第一次对父亲的反抗,是为了光子,这一次,依然是。当光子为了救更多的人而破坏掉虹端的计划,当虹端要把光子赶走并斩尽杀绝的时候,每一次,他都破坏原则,挺身相救。
一切就像梦境里的切换,从噩梦瞬间转为美梦,红发男子如天神一般威风赫赫的降临,落在她近乎绝望的视野里,点燃起满世界的光辉。
“父王,您是要做杀死我孩子的凶手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就请恕儿子不孝了。”满殿的百人精英,甚至于座上的虹端,都被帝恒忽然爆发出来的杀气震慑的寒毛直竖。
这个国家最强悍的战队,这个国家最威严的帝王,在他的气场威慑下,居然通通的坐立不安起来,这也是光子第一次看到,帝恒为了她,与虹端正面激突到如此的地步。
帝恒的孝顺,是人尽皆知的,不论如何光子都不愿意看到他为了父子关系失和而痛苦,摆在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拼命博得虹端的宽恕。
她软了下去,对炎之虹端首次表现出卑躬服软的一面,甚至不惜双膝跪地,低头叩首:“我知道,我的坚持给您造成了不小的困扰,可是,我爱帝恒,我不能离开他,出身是我无法选择的,但后天可以通过努力实现的东西我都会尽力做到,所以,请您给我机会,接受我。”
见好就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虹端也不想和儿子的关系继续恶化,便松口放了明夫人一马,而炎之帝恒,表情一直严肃的令人生畏,哪怕虹端已经放过了光子,他眼底的震怒和冰冷,依然凝固着。
这一晚,她辗转难眠,逃过一劫固然值得欢喜,可她心有余悸,火之国皇城,勾心斗角的残酷纷争她还能强迫自己面对,可这次她认为,她已经快要忍到极限了,想当初在光域,她和友人们努力营造一种和平友善共同进步的气氛,起带头作用把争名逐利的恶性循环扼杀在萌芽,和火之国相比,真乃天壤之别。
她不想去争,并非因为她自诩良善,更不是因为她胆小如鼠,她只是,不想和那些只会欺软怕硬的跳梁小丑一样,变得阴险算计狭隘恶毒罢了。
她累了,倦了,从前是为光之国,为天地盟,如今,是为了孩子,她告诉沉默不语的帝恒,她想离开,她不想呆在这了。
帝恒似乎还没消气,一直在沉思,光子道明意愿,他才轻柔的开口询问:“对不起,是我回来晚了,没能保护好你,你是在怪我吗?”
“我怎么会怪你呢,我要感谢你,今天如果不是你及时赶到,我真要悔恨终生了。我只是,想先回光之国去,我……”
“你舍得离开我吗?”
“就是因为不舍得,才磨蹭到现在。”
“好吧,你先回凝光城去住些日子,但你答应我,白天在那,到了晚上,回明妃楼来陪我。”
帝恒给她开凿的那条只有她能使用的专人空间隧道,真的是为来去自如提供极大的便利,她感谢帝恒的宽容体贴,这是一个多么大胆又荒唐的决定,可帝恒,还是不加迟疑的给了她这份特权。
“谢谢你,我向你承诺,我不会透漏任何在火之国这边的见闻,哪怕那边都是我的故国家人,我相信,他们也不会问我的。”
这是可以两全的,她坚定的以为。为了孩子,她能够容忍一切,这种感受她从前不懂,现在彻底的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