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养了一枝霸王花》楼倚霜

23、情化一声叹

　　女子却并不生气，“我也想早点给你，只是……我还想来这里看看。”
　　“现在你看了。”小妖不复温顺，在女子对面站直了身体，冷冷看着她道。
　　“嗯，看了。”女子目光里露出温柔的光芒。

　　“那就别再假惺惺了，”小妖声音渐大，“要死就赶紧死吧！”
　　“小岚，”女子喘了口气，仿佛呼吸对她而言都变得艰难起来，“你杀了我吧。”
　　“什么？”小妖仇恨的眼中闪过惊慌。
　　“我知道你恨人族，”女子缓缓放下变形的爪子，“可是如今人族得势，不是每个人都会同情你，我死了以后，你得……你得藏好。”

　　“我为什么不能恨他们？！”小妖厉声质问，“我阿爸，阿姆，我们全家都没有吃过人，你们——你们把他们都杀了——凭什么？你们凭什么？”
　　“小岚，”女子苦笑，她深吸一口气，低声说，“这世上，很多时候没有道理可讲，你是妖，这就是罪过。”
　　“不对！这不对！”小妖捂住自己的耳朵，气急败坏道，“你们都是坏人。”

　　“呵———”女子的气息渐渐低了，她抬起那只粗壮的爪子，艰难地从领子里扯出一条红绳，红绳上分明挂着一片青色龙鳞。她温柔地把龙鳞贴在胸前，仿佛贴着曾经爱人的心跳，轻轻叹息道，“坏人？是啊，坏人——”
　　女子轻轻的叹息在空荡的“棺材”中回荡，伴随着叹息，女子缓缓闭上了眼睛。

　　岚叶小妖从腰间抽出一把精致的小刀，颤抖着嘴唇扑了上去，他看起来想要一刀切下女子握着龙鳞的手臂，但从慌乱的眼神能看出，他应该从未杀过人，因此分明已经扑到女子身前，他却泪流满面，迟迟没有动刀。
　　“你是个好孩子。”女子呢喃着，一滴泪从眼角划过。

　　话罢，她撑起所有力气，冲着小妖手里的心脏扑了上去，只听“噗嗤”一声，在小妖慌乱而震惊的目光中，小刀准确的扎进了女子的心脏。
　　女子痛苦地微笑着，彻底闭上了闪动着泪光的眼睛，只留下最后一句低语飘散在简陋的“棺材”中——
　　“小岚，以后不要再心软了。”

　　谢无恙看着眼前的杀人现场，问道，“青云，不走了吗？”
　　顾青云看了一眼丢掉刀号啕大哭的岚叶妖和渐渐与“棺材”中那具瘦小白骨融为一体的幻影，随后迈开大步朝“棺材”外面走去。

　　他能感觉到不远的高空中，有些禁忌之物正在加速形成。他们必须尽早离开青羌城，谢无恙带着的地龙爪引发了青羌残魂的一些不可预见的变化，两个小小的练气修士显然无法对抗磅礴的残魂之力。只有离开青羌城的控制范围，他或可有与之一搏之力。

　　谢无恙默不作声地跟在顾青云身后，两人身后的高空中，被迫挤压的成千上万残魂终于彻底凝成一个巨大的恐怖气旋。气旋不断地将青羌城中四散的残魂吸入体内，借助残魂的力量不断扩张，逐渐在青羌城上空形成了一只黑紫的巨大黑洞。
　　谢无恙在一路疾行中回望天空，目光与邪恶幽深的黑洞一触即分，他快速地扭过头来，面无表情地跟着顾青云极速奔跑。

　　青羌城的天空已经彻底暗了下来，连仅存的几缕光线也不见了踪影。气旋形成时爆发的呼啸风声逐渐散去，高悬半空的黑洞向整座城市压下无边的寂静，唯有顾谢二人疾行发出的沙沙声，刺耳的在他们身边回荡。
　　火把的柔光成为整座城中唯一的光点，与之相对，半空的黑洞中，一只青黑色的爪子带着阵阵阴风爬了出来。

　　随着爪子一起出来的，是一条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的黑龙，黑龙身上披着青黑色光泽的鳞甲，仔细看去，那一片片鳞甲分明是一颗颗妖族的脑袋，或闭眼，或呲牙，或恶狠狠地怒视前方。黑龙带着阴暗潮湿的腥气，缓缓地转动两只巨大灯笼一般的竖瞳，把目光投向一路向城外奔去的顾谢两人身上。
　　谢无恙袖中的地龙爪蠢蠢欲动，在袖中疯狂撞击，他有些为难地看向极速前进的顾青云，“青云，我快压不住了。”

　　顾青云停下脚步，目光在黑龙喷薄的恶意与谢无恙袖中横冲直撞的地龙爪间来回，黑龙四只爪子中空落落的残肢与谢无恙收藏的地龙爪显然是一对。
　　“把东西给我！”顾青云沉声喝道。

　　谢无恙也不犹豫，只是还没等他撤掉仅有的一点修为，那只吃饱人魂的地龙爪便已破袖而出，一飞冲天，妄图向半空中的黑龙飞去。
　　顾青云越起数丈，如银鹤展翅，只见剑光闪动，飞起的地龙爪被他注入剑脊的巨力一剑拍得极速坠落，乓的一声掉落到青羌城的石板上，晕头转向地打起转来。

　　地龙爪的转打得越猛，空中的黑龙就越焦躁。顾青云正欲俯身捡起地龙爪，将它捆个结实，谁知，半空中的黑龙携裹着怨气的低嚎，竟朝两人俯冲下来。
　　顾青云极速捡起地龙爪扔进六棱戒，然后迅速腾跃后退，黑龙却一路追来，越来越近，连怨气化成的修长龙须也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随着不断接近顾青云，那怨气化成的庞然大物伸出完好的另一只爪子，朝顾青云停留的位置踏了下来。顾青云往后一跃，原来站立的街道便被状如粗木的龙爪踩了个粉碎，那些结实孤独的“棺材”瞬间化为齑粉。

　　谢无恙远远看着顾青云艰难地躲避龙爪，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犹豫，这人是要用一段时间的，今日若被怨龙害了，不划算的恐怕还是自己，况且，他也曾于自己有一饭之恩，自己不管便有些狠心了。
　　想到这里，谢无恙收回火把，那火把瞬间就化作了一条乖巧的玉鱼。他摩挲了片刻玉鱼，看到顾青云的衣角几乎要被龙爪踏到的一瞬，朝顾青云奔了过去。

　　顾青云一个回身，再次绕开了黑龙愤怒的爪子，已经一柱香功夫，如此耗下去不是办法。黑龙吸引残魂，只会越来越强大，而受伤的自己，如果还坚持在谢无恙面前伪装修为，恐怕今日就不能善了了。
　　他看见远远站着的谢无恙朝自己奔来，如果再带上一个半死不活的谢无恙，胜率就更低了。
　　顾青云咬了咬牙，突然停下了避其锋芒的打法，直直地站在原地，闭目冲破怨气压制，如今之计，只能硬碰硬了。

　　黑龙见顾青云不动，浑身的鳞片不禁发出了重重叠叠的桀桀怪笑声，仿佛无数个残魂同时在笑，越发的诡异阴森。
　　它一边笑着，一边挥动龙爪，朝顾青云的身体踩了下去，仿佛只要踩碎顾青云，那缺失的爪子便会回到它身上。
　　“青云……”谢无恙的脸勃然变色，手中的玉鱼瞬间朝黑龙爪子激射而去。

　　另一边的黑龙爪子下，顾青云猛地睁开了眼睛，那眼中古井无波，看向黑龙的目光如看见宇宙尘埃一般，叫人无缘无故的敬畏。
　　剑在这样的顾青云手中，犹如风之与云，鱼之与海，仿佛已经成为一个整体。
　　只见他稳稳举剑一挥，如闪电彻空，暴雨入河，那与黑龙身体相较不值一提的剑，与朝顾青云头顶压来的龙爪激烈碰撞，瞬间搅成一团。银白剑光所到之处，组成黑龙爪子的怨气瞬间化为水滴，溢散风中。
　　谢无恙的玉鱼随后既至，分明已经到了顾青云的身侧，却突然凝滞不动。

　　顾青云微微侧脸，用余光看了一眼停在自己身边不动的玉鱼，轻轻用手一辉，那玉鱼便如光线般飞速弹回了谢无恙身边。
　　接着，顾青云平静的目光落在谢无恙身边，那目光如同纹丝不动的深谭，压得谢无恙停住了脚步。

　　谢无恙眼睁睁地看着顾青云跃上半空，执剑漠然，与一只爪子被砍的黑龙针锋相对。云翻风卷，怨龙怒气四溢，顾青云一身银绣白纹袍子被吹得烈烈作响，然而他的脸上如同万懒俱寂，目光是那样的冷，冷得谢无恙只能沉寂的站着，连他面前的黑龙也一瞬睁大了眼睛，一动不动。
　　原来他修的是无情道，谢无恙目光中露出了复杂的神色，一个会随手救人，可怜自己，甚至保护半妖胎儿的人，居然去修无情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顾青云转回目光，黑龙被顾青云瞬间释放的修为震得犹疑，然而地龙爪的吸引力显然让黑龙怨气凝成的脑子不大够用了。它张开巨大的嘴巴，发出一声万妖同泣的嘶鸣，朝眼前如履平地的顾青云喷出了一股凝如石壁的怨气。
　　顾青云飞身上前，剑如白虹，瞬间化作雷霆万钧，与怨气碰撞在一起，剑气与怨气有如实质，碰撞一瞬溅起千般碎沫，震的空中气流猛然扭曲。
　　黑龙见数击不中，怒气冲天，踩着怨气飞腾而至，张开血盆大口，根根黑齿上都缭绕着残魂，欲将顾青云吞噬进去。

　　顾青云冲天飞起，银剑化作一重寒山，森寒之气直逼黑龙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