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芽》芃非比

13、出糗后长聊

　　五一假期后，院里给周芷妍分的两个新人即将到组里报到。周芷妍提前打听过，是一个男生一个女生。她对这个组合颇为满意，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两人都毕业于中部以土木建筑专业闻名的大学，一个是本科生，一个是研究生。对于这个学历组合，周芷妍也觉得颇为人性化，既有差异化分工，又可以互相学习、取长补短，进行优化合作。
　　周芷妍坐在办公桌前，看着人员名单：周一一，陆三玖。周芷妍念出这两个名字后忍不住笑了笑，这都什么有个性的名字？心想从名字看，他们俩也应该能成为好搭档，名字都是数字，都简明扼要。她猜想，周一一是一个心直口快、外向活泼，没有什么心机的女生，而陆三玖应该是一个比较朴实大气、能有一定担当的男生。
　　没过多久，一男一女两人走到周芷妍办公桌旁。“周主任好，我们是新来报到的。”周芷妍抬头看向他们，两人都稚气未脱，但看得出来有刻意往成熟打扮，看来他们还是很重视这初次见面的。二人的外形气质倒和周芷妍之前预想的相差无几。
　　“欢迎你们！”周芷妍站起来，“我长话短说，首先欢迎你们到我的组里来，希望以后相处愉快。其次呢，希望两位尽快融入组里，有任何问题或想法都可以随时告诉我。然后，三玖，希望你多多照顾一一，有什么脏活累活，希望你主动分担一些，最好要像家人一样互相帮助互相体谅。”
　　“主任，我为什么要替他分担？不是都应该完成自己的任务吗，难道因为你俩都姓周，就偏袒他吗？”女生小声说，恰好三个当事人都能听到。
　　“不客气，本来女生受到一些照顾就是应该的嘛！再说咱们这行有时候确实挺辛苦的。”周芷妍看向女生，“你刚说什么，你叫什么名字？”周芷妍慢一拍才反应过来，女生是在表达异议而非感谢，第一次见面就表达异议，看来现在的年轻人都比较有个性，勇于表达。
　　“周主任，我叫陆三玖。”女生说。
　　“所以，”周芷妍转头看向男生，“你是周一一？”
　　男生点点头。“周主任好！谢谢主任对我的照顾！”他笑得灿烂。
　　“一一，你应该多照顾三玖啊，咳咳，工作面前咱要一视同仁，但是男生要学会怜香惜玉，脏活累活要主动承担，可别让人家女生看不起你。”
　　“没问题，别的不说，怜香惜玉可是我的特长。”周一一拍着胸脯说。

　　彭程和周芷妍几乎同时给对方发微信说自己今天糗大了，然后互不相让，说自己肯定比对方更难堪，紧接着便电话聊起来，彭程说一个有那么多成果的特聘教授，怎么也得五六十岁年纪，没想到却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伙子，实在是有违常理，估计以后在他面前都会抬不起头来，好在自己马上就要毕业了，以后也不会有什么见面的机会。周芷妍说新人来的第一次见面，他就把他们两个人的名字弄反了，看似问题不大，但本来想塑造一个奖罚分明又体恤下属的良好形象，谁料不仅没能给对方下马威，反而在下马的时候崴了脚，估计以后再难以立威，这次新人只怕不好带。二人互相吐一番苦水，然后又互相安慰一番。最终结论是，二人都犯了以貌取人的主观主义错误，痛定思痛后二人决定，周末好好吃喝一番，以牢记此次教训，坚决不能再犯类似错误。
　　错将谷纳川认成博士生后，彭程想起那天安鸿说她遇事急躁，突然非常想念安鸿。她想和他说说话，想听他安慰自己一番，说小事而已不用在意，或是戏谑嘲笑一番都行，他的打趣也能让她感觉安心。可是她拿着手机半个小时，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开头理由，因为他们之间已达成了互不打扰的默契，自己出糗了这么小的事，实在不值得她打破这种默契。
　　彭程数数自己已经有几天没和安鸿联系了，算来算去，最多也就四天，但是，这四天为什么感觉那么漫长呢？比以往任何一个想他的时候都长。彭程盯着安鸿的头像和对话框，进行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决定还是放弃联系，相忘于江湖的第一步就是互不相扰。但她忍不住点了他的头像一下，她想，远远看看他的生活，应该不算打扰吧，点进去以后显示“您没有权限”。
　　彭程非常惊讶，反手就发了一条消息，也顾不得刚刚才下定的不再打扰的决心，“你的朋友圈竟然屏蔽我？”然后把手机扔到一旁，什么嘛？这么小气，竟然屏蔽我。朋友圈的屏蔽可等同于宣布绝交，但凡有点相熟的人都不好意思将对方屏蔽。彭程气囔囔地想，既然主动加我微信，就应该有一定的态度啊，朋友圈屏蔽我，是有什么不能看的吗，这么没诚意！
　　很快，手机收到了回复消息：“不是故意屏蔽你，我不发朋友圈的。”
　　“不信！从来没发过？不过就是想看看你的朋友圈而已。”彭程回得理直气壮。
　　过了几秒，消息回过来，“现在可以了，你看吧。”
　　彭程半信半疑再次点进去，安鸿的朋友圈有一条状态，不是因为设置的“三天可见”导致状态少，而是状态一共就只有一条，还是发在五年前。仅有的一张图片是一片水汽氤氲的湖面上飘着一叶孤舟。

　　彭程顿时非常心疼，心疼他的孤单，心疼他过去的沉默，也心疼他在漫长沉默后的突然坦诚。彭程没有问他相册里仅有的一张图片是什么意思，她觉得她完全懂他的意思，而是问“你这几天怎么样？”
　　安鸿回“还行，老样子。”
　　“有没有想我？”彭程说，紧接着又发一条，“必须说想。”她想让聊天的气氛轻松一点。为了表明自己是开玩笑故意这么问的，所以安鸿也可以不在意，也可以当成玩笑来回答，彭程接连发了一大串大笑的夸张表情。
　　“想。”安鸿回，一个字，没有表情包，看不出是不是玩笑。
　　“是真心的吗？”彭程问。
　　“是。”
　　“惜字如金啊！”
　　“你怎么样？”安鸿问。
　　“我很想你，非常想，每天都想，怎么办？”彭程一下子说出了心里话，“你有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快说出来让我讨厌一下。”
　　“不说。好不容易才让你惦记，怎么能这么快又让你讨厌？”
　　“那你有不良嗜好吗？”
　　“应该没有吧。”
　　“有什么黑历史吗？”
　　“上学逃课，上班迟到。”
　　“这种程度的黑历史算什么，我高三还逃课呢，看来你确实是个大好青年。”
　　“嗯，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是没干过坏事。”
　　“你以前那样对我，还不算坏啊？”
　　“嗯，坏，脑袋被门夹了。”
　　“那你后悔吗？”
　　“后悔，但没办法。只能认命。”
　　“我是不是今天不该联系你？”
　　“你随意，我说了我一直都在。”
　　随意？怎么可能随意？彭程想，就为了想一个看似合理的联系的借口，想了半天，都快想破了脑袋。要不是看到被屏蔽后一时冲动，可能还不敢发出联系的第一条信息。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过矫情，只好以开玩笑的口吻说出自己的真心。怎么能真的做到随意呢。
　　“我要是随意，可能每天都给你发消息，你可能会被我烦死哦。”彭程发。
　　“不怕。”安鸿回。
　　“说真的，我可以偶尔联系你吗？我知道我已经和你告别了，按理说不应该再联系，但是我就是忍不住想和你说说话，我并不想干别的，也不想打扰你的生活，只要听听你的声音，或者看看你发过来的字，就会觉得充满了力量。你说实话，这个要求过分吗？”
　　彭程发过去这一段，她这几天也憋得挺难受，“我不想让自己做绿茶，我最讨厌绿茶，也许我现在的行为已经是绿茶了，但是怎么办呢，我想你是真的，听不到你的消息我牵肠挂肚是真的，希望你开心幸福也是真的。”
　　“我觉得我自己好矛盾，我正在做一件明知道不可以的事，难道飞蛾扑火就是这个意思吗？或者是仙侠小说里飞升前的历劫？有点语无伦次了，对不起。”彭程继续发。
　　“你不用说对不起，你任何时候都可以联系我，其实我也想你，但是现实不允许我再有过多表露。如果想我让你那么难受，你就告诉自己我是个坏人，不值得你这样，然后彻底忘了。”
　　“可我就是喜欢坏人。”
　　“那你就当我已经挂墙上了。”
　　“不许咒自己，快吐口水。”
　　“你说的感觉，我懂，我就是这么过来的，也许你会慢慢习惯这种感觉，也许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把我忘了，也许一个月，或者一年，但你最终总是会忘的。”
　　“那你会把我忘了吗？”
　　“我不会，但是你可以。”
　　“感觉好难过，我觉得我也不会。”
　　“你说你是这么过来的，那你是怎么说服自己，让自己过去这些年都不联系我的？”
　　“我哪里说服自己了，我不还是联系你了吗？”安鸿显得有点无奈。“我就是把你藏起来了，藏在心里一个别人都不知道的地方，可以提及，但是不许别人去触碰。”
　　“好深奥的样子。”
　　“没什么，就是我希望你一切都好。”
　　“那你好吗？”
　　“你好，就好。”
　　“我希望你也好。”
　　“我好不好，不重要，我是个无所谓的人。”
　　“当然重要，对我来说很重要。答应我，你也要好好的。”
　　“好，答应你。”

　　两人在微信上聊了很久，不知不觉已到半夜。
　　“是不是影响你休息了？”彭程问。
　　“没有，我向来晚睡。”
　　“我瞌睡了。”彭程说，安鸿看着她这么直接的话语，忍不住笑了。
　　“睡吧。”安鸿说，“下次想睡了就直接说，别硬撑着。”
　　“还可以有下次吗？”
　　“只要你愿意。”
　　“那你可以下次主动联系我吗？在你方便的时候。”
　　“可以，你睡吧，晚安。”
　　安鸿退出微信，将头靠在办公椅上，闭上眼睛。其实，刚接到彭程的微信时，他正准备下班，前一天刚因为节前接的一个大单子熬了个通宵，本来准备回去好好休息一下的，谁知接到她发来的信息，又不知不觉和她聊到了半夜。虽然此时安鸿有点头昏脑涨，但内心是愉悦满足的。
　　“今晚还是加班，不回来了。”安鸿给家里发去信息，然后靠在办公椅上慢慢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