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芽》芃非比

12、12. 回校遇谷纳川而不识

　　自从那日彭程和安鸿在超市分别，两人像达成某种默契一样，都没有联系彼此。
　　假期后的第一天，彭程上午返校，下午就想着去找谷教授表示感谢，她去找李老师交答辩材料后，询问了谷教授的办公室房间号。
　　李老师说，“院里给谷教授安排的办公室是906，但是不知道他在没在，毕竟他刚从国外回来，我们也还没有熟悉他的办公风格。”
　　彭程向李老师道完谢，按了上九层的电梯，他们院的楼一共才九层，通常安排在最顶层办公的，都是赫赫有名的特聘教授或是学科带头人，但那些人名气太大，各项事务太繁忙，或是常年在国外，很少在办公室出现。为了提高办公室的利用率，通常有很多博士生们在这里出入，做科研写文章的同时，顺带充当自己导师的科研秘书。
　　彭程走到906办公室门口，发现门大开着，有一位男生蹲在文件柜旁整理资料。
　　“你好，请问这是谷教授的办公室吗？”彭程开口问。
　　男生听到声音扭头看向门外，彭程想，“好一张年轻秀气的脸，一看就是还没经过科研的磨练和摧残。”
　　“是的。”男生答。
　　“那你知道谷教授什么时候来办公室吗？”
　　“知道。”
　　“太好了！同学，可以先加个微信吗？”彭程说，“我找谷教授有点事，麻烦你帮个忙，下次他来办公室的时候你发微信告诉我一下，我马上赶过来。”
　　“方便问是什么事吗？”男生问。
　　“哦，谷教授对我有救命之恩，犹如我的再造父母！”彭程说，“我要亲自当面向谷教授表达感谢！”说完彭程做了个抱拳的手势。
　　“既然这样，谷教授有一些资料要整理，你先来帮帮忙吧！”
　　彭程面露难色，好不容易刚从毕业论文中解脱，又要面对这些材料，感觉有点头大。
　　“怎么，不愿意啊？救命之恩、再造父母，那么大的恩情，还不愿意帮这一点小忙？”彭程想，这男生倒是伶牙俐齿。
　　“不是，当然不是！同学，我是替你担忧啊，现在都电子阅读时代了，谷教授还有这么多纸质材料，恐怕以后整理材料是你的主要任务之一哦。”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整理材料的过程也是一个重要的学习过程。哪怕是对旧的材料进行整理，也能有不少新的感悟。”
　　“成，只要你愿意就行，当我没说！”彭程说着摆了摆手，“对了，我是今年的毕业生，也算你的师姐，既然你答应帮我这个忙，那你以后要是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师姐也会不遗余力帮你的。”
　　“别以后了，现在就有需要你帮的。”男生说。
　　“行！撸起袖子加油干！”彭程想，这男生还真是执着，不过搞科研就需要这股执着劲。

　　彭程一边整理一边觉得男生的话很有道理，哪怕只是浏览了摘要，就有好多新的想法在脑中闪现，并且这些资料也并非杂乱无章，虽然全英文增加了阅读难度，但是几乎都进行过分类，要么按内容、要么按方法，所以整理起来也并不是太难。对她来说，就是短暂地充了个电。
　　彭程边整理资料边问，“你知道谷教授有什么喜好吗？”她想，如果谷教授有什么喜好，她可以照着准备个小礼物，聊表心意。
　　“写文章。”男生答。
　　“牛！”彭程发自内心赞叹，“对科研是真爱！还有呢？”
　　“指导别人写文章。”
　　“有没有和写文章不相关的？”
　　“读文章、改文章，和别人讨论文章。”
　　“停、停，那有没有和文章不相关的？”
　　“暂时好像还没有。”
　　“同学，不是我吓你，你未来三年命运堪忧啊！虽说外来的和尚会念经，按级别，谷教授应该算方丈了，希望在谷方丈的带领下，你能多读文章，多写文章，还有，多多保重，自求多福！”
　　“写文章有这么可怕？”男生问。
　　“不不！没这么可怕，要不然我自己也不会读到博士，我是说爱好只有写文章这一件事，有点可怕。”彭程说。

　　把所有资料分门别类贴好标签、放进文件柜，彭程拍了拍手说，“任务完成，你的微信可以给我了吧？”
　　男生拿出手机给彭程扫了一下，微信名是一个英文单词Valley，头像是一片绿草地上开满鲜花的风景照。彭程点了发送，“Valley同学，先谢谢你啊，提前祝你学业有成！下次谷教授来，记得给我发微信！”说着，做了一个OK的手势，转身就要往外走。

　　“等等！”男生叫住她。
　　“怎么了？想请我吃饭啊？”彭程说，“虽然到了饭点，但是我减肥，晚饭吃得少，占你一顿饭我不划算。下次吧！”
　　“不是，我是想问问，爱好只有写文章有点可怕，那不然呢？”
　　“例如，听听歌啊，追追剧啊，不过你们男生对追剧可能不感兴趣，那就逛逛论坛啊。不瞒你说，我这次论文中还没发表的那个模型，灵感就来自一个论坛，但是有答辩专家表示了质疑，好在谷教授火眼金睛、慧眼识珠，替我解了围。”
　　“论坛？”
　　“对啊，著名的科研家论坛，我和一个坛友有过深入交流，他给了我不少好的建议，我用这个模型做分析得出结果，至少有他一半功劳。”彭程侃侃而谈。
　　男生看着她，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彭程以为他对她说的不以为意。
　　“再或者，就运动啊，打打球跑跑步，生命在于运动，哪能爱好只有文章一件事？未免也太无趣了点。尤其是你以后，如果科研遇到什么瓶颈，要能找到其他的排解方式，那样能比较容易熬过去一点。”
　　“我还没遇到过瓶颈。”
　　“知道，你还年轻嘛，我是说以后！以后学问做得深了，自然会有一些不解和困惑的。不过，要相信，所有问题都能解决！”彭程一副过来人的姿态。
　　“说到那个坛友，真是深得我心，”彭程继续说，“我以前说电饭锅不光能煮饭熬粥煲汤，还能蒸蛋糕，还能做酸奶，还能炸爆米花。我这么说别人都不懂我的意思，但是那个坛友立马明白了，他说建模不应固守成规，不能让经典模型方法成为开拓思路的桎梏，创新要追求实用主义。你说说，这话是不是说得太赞了！”彭程眉飞色舞。

　　“你是‘扑腾百米’？”男生问。
　　彭程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你是‘海纳百川’？”
　　男生意味深长地点头，彭程一脸狐疑慢慢变成惊讶，“真是万万没想到啊，咱们百字辈的兄弟竟然这样相认！”
　　彭程非常兴奋，差点冲过去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冲到他面前，她刹住了车。“走！今天我请你吃饭！不许拒绝！”说罢，彭程催促着他赶紧锁门。
　　两人锁好门，一同走进电梯。电梯下到八搂时，进来一位同学，向他俩打招呼。那人说出了令彭程恨不能遁地三尺的四个字。他冲着男生说，“谷教授好！”
　　电梯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彭程转头看向男生，期待他澄清点什么，却只见他面带微笑，说“鄙人谷纳川，山谷的谷，海纳百川的纳川，请师姐多多指教。”
　　彭程原地石化，她经历了一辈子中最长的八层电梯。电梯下到一楼时，彭程抢先一步跨出来，说，“谢谢谷教授！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彭程飞奔离去，留下谷纳川一人独自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