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春》阿尔吉侬的花

15、第 15 章

　　晚上我垂头丧气地一回到家，便向王珏抱怨：“这下惨了。”

　　“哦，怎么了？”王珏问，随手把我扔在沙发上的西服叠起来。
　　“这次实习生只能留下一半，跟我一起实习的女生，很厉害的样子。”我接着补充：“她第一天就把网点上每个人的情况摸的清清楚楚，嘴甜，心眼也活泛。”
　　“哦？她也和你一样，是本地人吗？”
　　“不是，我偷偷看过她的资料，她是外地人，名牌大学毕业，还拿过奖学金，是校招的实习生。”
　　“那小春，你遇到竞争对手了。”连王珏都忍不住赞赏。
　　“哎，完了”我忍不住仰天长叹，“我爸拉下老脸才弄到这次实习的机会，要是通不过的话，大概要打断我的狗腿吧。”想到这，我不禁黯然神伤。

　　王珏拍了拍我大腿：“放宽心，春。大不了到时候我轮椅借你。”
　　嗯？！我起身扑向王珏抱起他扔到沙发上。
　　王钰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我的后背：“轻点！春，我的腰要再折断一次了。”

　　考核期三个月，王珏帮我分析：一款名为“融e贷”的小额经营类信贷产品是这次考核的重点，这项指标完成的好，转正的事十拿九稳。据我所知，这款产品处于推广期，是模型测算加线下审核相结合的新型模式，因为利率额度等原因，在老客户经理中反响不高，一直难以广泛应用，这次便作为政治任务下达给了我们。我跟程璐作为实习生，没有权限直接审批发放贷款，按照考核要求，由我们外拓营销收集录入客户信息，再由网点主任审核放款。

　　主任五十多岁，跟我父亲差不多年龄，据说还有两年就要退休了，对于各项考核也不太在意。他平时笑眯眯的，因为自己的儿子常年在国外，对我和程璐就像对待自己的儿子女儿一般亲切，让我常常想起王伯。

　　我和程璐按照主任的要求在网点周边扫街，周围的商业配套设施还未完善，几天过后，我俩收效甚微。

　　“璐璐，歇会吧。”我买了两瓶水，递给程璐一瓶。她接过去道谢后一饮而尽。看来也早已累坏了。初春正午的阳光晒得人发懒，我拉着程璐找了个干净处坐下来休息片刻。
　　“小春，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不好，到现在为止只找到一个干手机贴膜的想用点钱，好不容易收集好资料还被主任熊了一顿，说我什么人都敢给放贷款。”
　　“我这边也差不多。”程璐无奈的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听说你是本地人，你家里能帮上不少忙吧？”

　　我摇了摇头：“我爸妈只是普通职员，给我帮不上什么忙的。”
　　“起码你不用租房子住吧，我现在的实习工资刚够付房租，如果不能转正的话，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我偷偷打量了一下程璐：她随意扎了个马尾，皮肤有些粗糙，衬衣的袖口磨的起毛，外面的西装是老员工给的，松松垮垮地罩在瘦小的身材外面，像个偷穿大人外套的小女孩。

　　我想安慰她，便说道：“其实我也是在外面租房子住的，和我同学一起。”
　　“哦？”程璐来了兴致，追问道：“你同学在哪里上班？”
　　“他还没找到工作。”说完怕程璐误会，我紧接着解释：“他很优秀的，只是身体不太好，不容易找到合适的工作。”
　　“这样啊，真不容易。”程璐感叹。

　　我起初感觉程璐和王珏有些许相似，久处又截然不同。

　　晚上回到家我也不敢松懈，吃完饭就拿出主任给的商户花名册挨个打电话，在第47次刚说出：
　　“喂，您好！”就被残忍挂断后，心态终于崩了……

　　王珏一脸怜悯地看着我，划着轮椅靠过来：“春，要不要放松一下，你最近太紧张了。”

　　我按照他的建议打开电视，心不在焉地随意搜索着频道。

　　“好了好了。”王珏递过来一块削好的苹果喂到我口中，哄小孩似的安慰：“快给我讲讲上班的事情？”

　　我撅着嘴看了他一眼，心想，是说出来让你高兴高兴吧。
　　“现在都是我一个人遛马路，感兴趣的不是卖凉皮的就是手机贴膜的，总之，没有一笔能做成的业务。”
　　“跟你一起的那位小朋友呢？”王珏又投喂了我一块苹果。
　　“唔，你说程璐啊，她现在早出晚归的，碰不到面。不过主任今天刚表扬她了，说她进步很大，还推荐她代表实习生演讲。”口腔中迸发出苹果甜美的汁水，我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她是怎么拓展业务的，你跟着学习一下……”说到这，王珏突然停了下来，怔怔地盯着电视。
　　“你不舒服吗？”我紧张起来，王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我看电视屏幕，我顺着他的手势看去，电视上正在插播一条本地新闻：

　　“XX年XX月XX日，经XX批准，对XX省H市原XX顾磊严重违纪违法问题进行立案审查，经查，顾磊违反廉洁自律规定，利用职务便利为亲友在经营活动谋取利益；……”

　　顾磊，是是顾山的父亲啊！

　　我一时无法消化，看向王珏不敢吭气。他沉着脸，过了一会注意到我在偷偷看他，冲我扯了下嘴角，露出苦笑的表情。我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最近发生的事太多，我越发觉得能够简单平凡的度过一生，何尝不是最好的归宿。

　　实习期转眼过去一半，程璐的业务开展的如鱼得水，越来越顺利，还作为实习生代表在全行汇报演讲。我虽然在亲朋好友的帮衬下也发展了几笔业务，照着程璐的成绩却还差的远。
　　她在演讲中提到自己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山区，大学考到H市，正是靠着本行的助学贷款才完成了学业，所以立志将来入职本行。大学毕业凭借出色的成绩在学校的推荐下有幸成为一名实习生，通过在扎实肯干、吃苦耐劳的工作作风取得了现在的业绩，同时也离不开领导的栽培同事帮助云云。

　　在她声情并茂的演绎下，大家都被深深触动了，领导当即发言表示，希望全行年轻员工能够像程璐同志学习，感恩单位，爱岗敬业。一时间程璐风头无两，我在她旁边显得黯然失色。

　　不过也不全是坏消息，王珏告诉我有一家单位愿意给他一次面试的机会：“是一所新成立的特教学校，正在招聘老师，表现好的话有机会转正。”
　　“特教学校的老师啊？照顾小朋友吗？”
　　“大概是吧。”

　　我心里酸溜溜的，哼！我家的小朋友要去照顾小小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