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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Chapter 1  黄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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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黄昏给天空镀上了些许颜色,连带着灰蒙蒙的城市也有了一丝丝温暖的意蕴。
 有人会对着斜阳微笑,直到它彻底消失在地平线外。再一个人孤零零的面对夜的幽沉。尝试着等那一份不会到来的“晚安”。在清晨用疲惫的身躯迎接黎明。
 可并不是每个人的生活都一帆风顺,欢乐之所以珍贵,就是因为大部分的时间充斥满忧郁和悲伤。
 不是所有人都有信仰,有人迫于压力惶惶而不可终日,直到生活让他彻底跌落谷底,有关他的一切都被埋葬在时间里。
 呐喊消失后,重复的痛苦将我们的精神彻底摧毁。
 路灯下,修长且瘦削的人影静静站立着。
 手上捏着的一款老式手机不断传来颤抖的话语。
 他几乎不开口,只是听着对面的人从愤怒的抱怨着生活的一切再到崩溃大哭。
 他像是一个极其耐心的听众,不说话也不打扰。却像是一个守梦者,只是陪伴着,仿佛有他在,你就可以卸下盔甲,而不必担心背叛的伤害带来疼痛。
 对面的哭泣声终于变成细小的呜咽,最后完全消失不见。
 “崔医生,”嗓音中似乎还带着些许沙哑,“谢谢。”
 被称为崔医生的男子终于微笑了一下,也不想对面根本看不到。只是,笑容很浅,未及眼底,带着些冷淡的疏离。仅仅片刻就消失了。
 “秦小姐,世事终有不意,人生几度恐惧、妥协。绝大多数的人都在尘世中起起伏伏,可我们都习惯性抬头仰望微光,因为我们相信努力可以改变,让生活不那么常令我们叹息。也许顺从也是一件好事。”崔医生低沉的嗓音响起,“如果,秦小姐还有困扰,也可以来找我咨询。”
 电话那头没有了回音,估计是被挂断了。
 崔医生不在意的伸了个懒腰,没有停留,朝一座灯火辉煌的小区走去。
 信步从容。
 他像个寻常的风雪夜归人一样,从鞋架上拿下一双棉拖,将大衣挂好。
 有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听见响声,“蹬蹬蹬”从卧室跑出来,睡眼朦胧。看见崔千珝,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哥哥。”
 “嗯。”崔千珝揉了揉她的脑袋,“去睡吧,明天还要上学。”
 小姑娘估计还没醒透,又圾着拖鞋回了卧室。
 崔千珝嘴角最后一点笑意也收起了,他轻手轻脚关上小姑娘卧室的门。走到阳台,朝楼下看去——绝大多数人家已经熄灯了,他刚刚倚靠着的路灯倒是还亮着。
 暖黄色的灯光在黑夜下显得有些孤单。
 冷风乍起,惊扰了楼底树丛中安睡的猫咪,发出尖利的鸣叫。
 他想起刚刚和秦小姐通话时,那句“尝试着改变世界,去仰望微光。”
 又想起女孩细微的抽噎:“我不想这么早就订婚。”
 她才19岁,尚未达法定年龄。她的父亲就急着把她嫁出去,作为家族的一枚棋子。
 而棋子不需要有自己的思想,更不能反抗。
 所以即使她不愿意,哪怕她连那人的面都没有见过。
 她必须听从。她哭的撕心裂肺,父母只是将她关了起来。无人理会她的求助,也许她的出生、家族对她的养育就是为了那一天,她为家族而奉献。奉献出一切,包括青春。
 她说最迟下个星期,她就必须要订婚了。
 因为父母认为自己的决定是对的,是对女儿有利的,只是“顺带”巩固家族罢了。
 她将这一切讲给崔千珝听,崔千珝也配合她做一个沉默的听众,只是最后问了她一句:“为什么一定要坚持呢?”她说:“其实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答应过我,我可以自由的活着。”
 她死死守着这个承诺,渴望像鹰一样飞翔。
 可惜许下这个承诺的那两位,也许已经忘记了。
 她应该已经痛苦了很久,诉说的时候,话语断断续续。却很担心崔千珝挂断,于是经常说:“崔医生,别挂,求你。”
 崔千珝安慰她:“不会的,慢慢想。”
 她就会哽咽着说“谢谢。”
 她一遍遍说着“谢谢”,仿佛有人愿意陪着她已经是难能可贵。
 不敢再奢求太多,因为期望的背后是失望,最终变成了麻木。
 其实这位秦小姐只比崔泠儿大3岁,大学读研,尚未毕业。本应该还在象牙塔里向阳生长,却先一步被拔出,先一步面对风霜雨雪,承担了更多的痛苦。
 更可悲的是,她连痛苦的权力都尚未被赋予。
 崔千珝自嘲般轻笑。
 也是,他有什么资格同情别人呢?
 他自己就深陷泥沼,沉沦不醒。
 更……不愿醒来。
 崔千珝没有经历过豪门恩怨,但他知道:
 世界上有太多个“秦小姐”了,他们郁郁寡欢,对生活、对生命失去了热爱。只靠着一根神经强撑着,他们习惯了快节奏的生活,也对那深恶痛绝,有的失去了一切,没有了盼头,早早结束生命。
 连死都那么迫不及待。
 他们的家人惋惜哀叹,说他们怎么忍心就这么离开。
 斯人已逝,逝者不归。
 自然无法回答那些疑问。
 或许在地府听见了反而会大笑一场:“拥有时又为何不知珍惜?为何讲我逼入绝地,又做出一副爱我的假象?”
 崔千珝救得了一个秦小姐,还有千百个。
 更何况,如果秦小姐自己浑浑噩噩,没有生的希望,崔千珝根本救不了她。
 崔千珝连自己都救不了。
 很多年前,崔千珝在Q大心理学读研,他的导师劝诫他转业。原因无他,崔千珝有罕见的共情能力,他能感受到他人情绪中细微的变化,能轻易解开他们的心理问题,却更容易陷进他人的痛苦,比他人承受的更深。
 况且,医者尚不能自医。
 如果崔千珝自己走不出来,那他就真的毁了。
 只不过当时崔千珝礼貌而平和的拒绝了导师的建议,他说:“不会的。”
 他天生情感淡薄,如果能多感知一点别人的情绪,也许还是个不错的选择。
 导师见他执迷不悟,也没有再劝,只是提醒他小心。
 多年以后,这个崔千珝终于脱离了少年时那种热血,也明白了导师的意思,可惜在耳濡目染之下,他已经回不到那个年岁。
 这也许就是一意孤行。
 白纸上留下的墨迹不会消失,哪怕掩盖,也依然存在。
 崔千珝鲜少有这样感怀的日子。
 也许是秦小姐的痛苦与他产生了久违的情感共鸣,使他终于从云端坠入红尘,直面人间的狰狞。
 他摘下眼镜,手指掐上人中,再闭眼。
 怀着笑意看了一眼小姑娘的房间,崔千珝自觉夜深,沐浴安寝。
 只是,哪怕无人注视,夜幕也依旧深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