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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将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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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眼前这人一身白衣出尘,只是挽了一个简单的流云髻俏生生站在自己面前,仿若穿越千山万水寻自己而来,闵玄是便突然之间不敢再往前一步。
苏言之只见他瞧着自己看,便下意识摸了摸脖子,那条疤痕太过狰狞,即便沈韵,也在替她打理衣领时手抖得不成样,再说,自己十多年都未曾着过女装,由于长期束胸导致整个好看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也似暴殄天物,头发又被剪了,不好看?
闵玄是看她摸着自己露出来的一点伤疤,整个人局促不安的站着,便清了清嗓,但出声却暗哑不堪,仿似被毁了声音的是自己不是她“很好看。”
苏言之笑笑“我比较穷,你生辰也想不到能送什么,所以……我也没怎么穿过女装……”话音未落,便被一股子龙涎香塞了口鼻,苏言之便闷着头笑了。
闵玄是稍稍松开她,笑问道:“笑什么?”
“生辰快乐。”苏言之闷头笑,耳边却听得他强有力却急促的心跳声。
闵玄是看她乖巧偎在他怀里,一直以来被自己强压的心思再也按耐不住,便低吼一声“抬头。”
苏言之不明所以,却还是抬起头。她唇上迅速一热,而后闵玄是低声道:“先去里间屏风后,有人来了。”
苏言之点点头,走了过去,那厢,侍翎在她刚转过屏风去的那一刻便径直推门而入。便要附过去说些什么。闵玄是眼眸一瞥那扇屏风,便止了他,道“没外人,说罢。”
侍翎也是迅速一看,道:“晋安那边来了消息,温晚大军三十万压境,要迎娶长宁公主,沈大人擅离职守,在赶回帝都了。”
闵玄是薄唇一抿,眼底迅速阴沉下来“言午,去琉璃殿,便说朕不胜酒力醉了,已经休息了,以防晋安使臣提出和亲之意,立马让陈达去柳州安稳军心,西北调军驻扎安定郡城外三十里望风坡。”
言午知兹事体大立马退了下去,而后闵玄是道“侍翎,带她出宫,务必不要人察觉。宣各大臣议政。”
侍翎刚要退,宋宁烨却快步走了进来,舍人还未通传。“皇上,漠北袭边,宣府知州递了请求支援的加急折子到了中枢府。”
闵玄是接过折子,匆匆看完冷笑一声,狠狠将折子摔到地上。
宋宁烨看看侍翎,按理一次战败,他不至于发这么大火,侍翎摇摇头“是晋安。温晚要娶公主,三十万军已经压境。”
“此等大事为何提前无人知晓?!”
“化整为零,将大军一批一批挪到边境,温晚唱的一手好戏!”闵玄是咬牙说道,目光却是奇异的笃定狠辣。“朕倒是看看这个乞丐皇子能玩出什么花招!”
“对外宣称派兵十万支援漠北,那儿只是晋安的幌子,派二万人过去就可以,着翰林院拟旨,赐婚沈绪与长宁。”
侍翎一惊,心里迅速盘算着,在这当隙又听闵玄是道“宫内不日完婚。”
话音刚落,大殿门却又被推开,沈韵脚下一踉跄便跌到,顾不得爬起来便说道:“晋安使臣在玄色舞毕时当堂提了和亲。他们都清楚玄色未有婚配。怎么办?”
不知何时,帝都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众人找到闵玄色时,她正仅着舞衣站在太池边,绿萝及一众宫女侍从跪在旁边。太池周边,白雪皑皑,雪景初好。
沈韵见得如此境况,匆匆向前走去,岂料闵玄色听得声响回头一看,看见是她们便扯唇笑了笑,沈韵惊诧之下顿时停住了步子。
闵玄色转身往后稍退一步,凄然笑道:“晋安三十万大军压境,漠北袭边,我都知道,温晚安排的,我都知道了。”
沈韵往前欲拉她,闵玄色摇了摇头,沈韵几乎是哭着道“玄色,大哥已经往回赶了,你等他,等他来了一切就好了。”
玄色微微摇头看向闵玄是,却是问道:“哥哥,太池的水,冷不冷?”
闵玄是薄唇一抿,轻喝一声:“玄色。”
“我不跳。”
沈韵听得这话,挪着步子朝闵玄色走去:“等大哥回来,玄色,或许不等,我回府让父亲立马送了聘礼过来,你……别干傻事,大哥会疯的……”
闵玄色却是又往后退了一步,直直看着闵玄是:“哥哥,玄色不想让你为难,可我不想也不能嫁。”
闵玄是宽袍中手僵直万分,努力屈了屈,正待说话,右手却是被谁一握,滑滑腻腻冰冰冷冷的感觉像极了那年的太池“皇上,不会怪我私自过来吧,长宁,去找沈绪,能走多远走多远,再别回来了。”
林夕说罢往闵玄是看去,眼中泪光点点“皇上,温晚我们并不惧怕,长宁与沈绪,就这一次机会了。”
闵玄是心中万般情绪、思量翻转而过,最终揽了林夕入怀,沉稳掷下两字“去吧!”
闵玄色说了声谢谢,林夕摇摇头,而后却见玄色猛然跪下:“皇兄,玄色此次一别,恐再不得相见,朝堂险恶,玄色与沈绪亦再不能相帮半分,对不起。”话罢,起身拿过绿萝手中裘衣,翻身上林夕带过来的一批白马,再未回头便绝尘而去。
雪越下越大,待得玄色走远,林夕身子一倾便要跪下,闵玄是唇角一勾,阻了她:“你没错,只是朕以后的路有点难走罢了,无妨。”宋宁烨看着瘫软坐下的沈韵,想要上前扶起她,沈韵却先被满脸泪的绿萝扶起“皇上,对不起,可是,大哥不能没了玄色,对不起……”宋宁烨眉头一堆,玄色不嫁,温晚岂会善罢甘休,那些过往,林夕与沈韵不知道,可是……想着,背到身后的手攥的死紧。
不远处,漆墙红瓦,侍翎看了看一直失神的苏言之,她那时问了一句“林夕对他而言很重要吧?”自己没答话。刚想转头,苏言之看向他,目中尽是狠绝之色,颤着牙说道:“长宁不能走,或者,沈绪必须死。”饶是侍翎跟随闵玄是多年,性子早已沉稳非常但还是一惊“晋安联合漠北,以将近四十万大军压境,若非温晚蓄意挑衅,便是……温晚只要闵玄色!七夕那夜,相帮我们的最后一批人,是温晚的人!”
侍翎强硬别开头“这些主上都知道,可公主与沈大人……同林姑娘一样,对主上而言,很重要。”说罢,侍翎再未言半句,携了苏言之迅速退去,这个女人很聪明,可太狠心,对自己,对主上,对他人都是。
苏言之低头自嘲笑笑,再亦未言半句。
出得宫门,侍翎将她带到僻静地方,稍一打千道“大人慢走。”便转身向皇城方向掠去。苏言之随手一拔头上玉钗,不甚长的发便被风卷起,扑棱棱打在脸上,有时候有些疼,她是多言了,可长宁一走,怕是沈绪再也活不得了,他们心知肚明。温晚会要了沈绪的命。她冷冷想着,只是心头却越发难受,沈绪是沈韵的哥哥,且是沈家独子,他若死了,沈家便也完了……
因是雪越下越大,整个帝都似沉寂下一般,路上人很少。苏言之进了绸缎庄,再出来时已经恢复成往日那如玉公子般模样。犹豫片刻,便往沈府而去。刚到得门口,就看见宋宁烨在管家相送下出来。宋宁烨见她便是一声冷笑“苏大人这会过来看什么热闹?”
苏言之低头看也不看他便要往里走,宋宁烨一眼扫过去,身后侍卫已经拦了苏言之的路。
“让开!”
“不要去打扰她,沈绪的事,我比你在乎的多。”
“暗卫可有随着长宁公主出城?得知沈绪擅离柳州你可有派人加急前去阻拦?林姑娘相帮长宁公主让其出城你可有出言相劝?这些你都想过,可我确定你却没有!”出声嘶哑不堪“不想沈绪死,你便该拦着长宁!真心若是为了沈韵好,你也该拦着长宁!”
宋宁烨哂笑“你以为高位上那人有多能耐,他才登基两年,你知道他每走一步若是稍有不慎便会跌入万劫不复之地?长宁不离宫,她与这胞妹情分算是尽了,但你根本不知道玄色与林夕对他而言有多重要,你也不知道沈韵对我有多重要,苏言之苏大人,万望你好自为之,沈韵沈绪自有我们顾看,皇上,也自有我们扶相持。”
苏言之听罢垂头不语,良久,方才开口低哑一声“好,一切仰仗宋大人了。长宁公主离宫,温晚自是不会放过沈大人,其间利益纠葛也望大人梳理一二,言之告退。”
宋宁烨看着苏言之青袍落寞萧索走远,大风杂着雪一下下扑到他脸上,双手却是慢慢握紧,温晚必须得向沈绪动手,只是,他要确保的是沈绪不能死。有些事,闵玄是不能做,他就做。闵玄色必须嫁!这个国家,这个帝王,远非眼前这么庞大,坚强!
苏言之走过拐角,力气像是一瞬被抽光,踉跄跪下去,左肩的伤口隐隐疼着,她却顾不得,用手死死按住心脏部位,忍着那股扯痛,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也什么都不是。良久,她撑在雪里想站起,可是身子却使不上一点力,认命瞌眼坐着,雪一个劲往下洒。忽而身上一暖,她立马抬头看去,却一眼似望进一潭深水里,不可见底。身上裘衣有着淡淡香味,暖和异常,闵玄是看着她,不置一言。苏言之笑笑,深吸一口气,强行站了起来,未及站稳,却被他猛然拉到怀里,他下巴顶着苏言之头顶稍稍蹭了几下“言言,你自己能站起来,不是吗?”
苏言之未做挣扎,眼睑微垂,低低笑出了声“皇上希望如此,臣自会如此。”
“那就好。”闵玄是低低一叹“苏言之,保重。”
裘衣依旧在,身上依旧是暖和的,可那个人,不见了踪迹,苏言之回过神,痴痴笑着将裘衣解下抱到怀里,自己能站起来,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