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余三里》沈悲欢

8、被困

　　华南山位于燕市南，距宁城一个小时车程。林七里和苏三秦约好早上八点出发。两个人坐上大巴就出发了。

　　苏三秦好像还没睡醒，晃晃悠悠的，差点栽到前面，还好林七里眼疾手快才避免了惨剧发生。最后还是靠着林七里睡了一路。林七里则是插着耳机，放着英语听力。苏三秦迷迷糊糊地还抢了一只耳机，一听，嘟囔着“放的什么破玩意”又还给了他。

　　下了车，林七里的肩膀都是麻的，罪魁祸首还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苏三秦神清气爽，余光瞥见林七里在活动肩膀，心里居然产生了一点愧疚，只有一点。

　　“不好意思了，要不你下次直接喊醒我吧，我没关系的。”苏三秦说得诚恳。

　　“没有下次了。”林七里拒绝得斩钉截铁。

　　抬眼望去，巍峨的山峰在云间若隐若现，绿树环合，林草阴翳。

　　上山的路不好走，这一带不是旅游开发区，估计来踏青的人都没有。听说山上有个寺庙，名字倒是不清楚，也会有人会来祈福，求个姻缘什么的。

　　人确实少，林七里他们走了半天，一个人也没有遇见，想打听一下五银草长什么样子都不行。

　　“咱俩可真是勇士啊，连它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就敢来。”苏三秦感慨。

　　林七里不可置否，“我们去庙里问问，兴许有人知道。”

　　苏三秦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林七里就像是定海神针一样，有他在，他总能感到很安心。

　　他们沿着人工开辟的路，也就是人踩的多了，就出来的一条路，左拐右绕，看见了一片空地，那里矗立着一座庙宇。

　　那庙看起来有些年月了，走近，才发现那是一座道观。牌匾上刻着两个字——明月。

　　朱红的大门敞开着，一道童正在洒扫庭院，林七里向他表明来意，由他带着去了偏殿。说来也奇怪，偌大一个道观只有一个道童。

　　他们天师和道士虽不是一脉，也算是半个同事吧。

　　不一会儿，一位老者缓步而来。他身着黑色道袍，步子沉稳而有力。这应该就是观主了。

　　观主自称明月道长。

　　明月道长听闻他们的来意，嗤之一笑，道：“五银草极难得，需天时、地利、人和具齐，此山是有的，能不能得到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据他描述，一株五银草共五片，叶子小，而数量少。叶子平时显绿色，只有在月光下会呈现晶莹的银灰色。

　　天时地利，前两项容易达成，人和却不易。就像他们的灵器，只有有缘才会遇到他们的本命灵器，有的人穷极一生也无法遇到，这得看命。

　　林七里与苏三秦一合计，打算先去找一找，等到晚上再确认。

　　明月道长将他们送出门外，将门关上了。

　　“你觉不觉得，道长对我们好像，怎么说呢，好像很不屑。”苏三秦看着合上的门说。

　　“大概是有很多人来找吧。”

　　既然他们能知道五银草的功效，别人也能知道，看明月道长的态度，虽然没有太明显，但还是很冷淡。

　　既然知道了五银草的大概模样，找起来就容易多了，大不了把五片叶子的都带走。

　　苏三秦也的确这么做了，看见有五片叶子的就薅，手里都快放不下了。

　　“喂，你也帮我拿点呗。”苏三秦冲前面喊。

　　林七里脚步顿了下，转身，无奈道：“你真以为五银草那么好找，随便一抓就是？”

　　苏三秦笑着跑过去，“万一呢，我运气一向很好的。”

　　林七里拗不过他，就帮他拿了些，结果导致才过了半个小时，他们手里就放不下了。

　　山上有成片的桦树林，他们就在林子里找了个地休息一下，顺便看一下他们找到的“五银草”。

　　其实苏三秦说得也没错，宁可都拿，也不能放弃一个。

　　“我饿了，你有吃的吗？”苏三秦早上出来着急，没有吃早饭，在他看来，忍到现在很不容易了。谁让林七里约的八点，谁周末不睡到十点呀？他定了好几个闹钟，终于在八点前把他叫醒了，匆匆忙忙地就去了车站。

　　“没有。”主要是两个人没料到要在这过个中午，就没有带吃的。

　　“那怎么办？”

　　“先忍忍吧。”

　　“……”

　　行吧，一个大男子汉还不能挨饿了？他现在无比想念乃时，至少饿了可以抢他的东西吃。

　　远在家中打游戏的乃时打了个喷嚏，“一定是苏三秦又说我坏话。”

　　苏三秦内心狂喊：我要吃饭！

　　林七里把那些草摊开，分类，问苏三秦，“这些草你都认识吗？”

　　苏三秦摇摇头。

　　林七里拿出其中一株，说了个名字，又拿起另外几株，又说了名字，所以这几株排除，剩下不认识的带走。

　　苏三秦看着他，眼里都冒光了。

　　突然，林七里不留痕迹地往后撤了一步，“你头上有东西。”

　　苏三秦下意识地用手一抓，一抓不要紧，摊开手掌，一个黑色的大蜘蛛撞入视线。毛绒绒的蛛腿还挑衅地挠了挠他手心。那一刻，他的脑子里就像山崩了一样，抬手就把蜘蛛飞了出去。整个人跳起来，挂在林七里身上。

　　林七里承受突如其来的重量，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摔倒下去。苏三秦还在死死地搂着他的脖子，他不得不用手托着他。

　　天知道他们现在的姿势有多诡异。

　　苏三秦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上了林七里的身，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想他苏三秦天不怕地不怕，那么厉害的妖怪都收服过，居然会怕一个小小的蜘蛛。

　　“不害怕了？”嘲笑语气十足。

　　“咳咳，这是个意外，意外。”

　　林七里见他耳尖都红了，就不调笑他了，正准备走时，就听见他说，“你身上还挺好闻。”

　　也说不清那是什么味道，反正挺好闻的。

　　现在耳尖红的从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

　　林七里同手同脚地先走了，苏三秦拿着被筛选出来的“五银草”追了上去。

　　还害羞了。

　　“你说它会在哪呢？我们找了这么长时间。”苏三秦忍不住发牢骚。

　　“等一下，这林子好像有古怪。”林七里环着视周围的树。几乎每棵树都长得一样，不细看根本看不出差别。

　　“怎么了？”

　　“我们好像遇上‘鬼打墙’了。”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边上那一棵松树已经见过两次了。在苏雨桐在的街区，不会走纯粹是因为路痴，如果放到一座不认识的山上就不能简单地认为是迷路了。

　　苏三秦挪着步子慢慢地挪到林七里身后，眼神飘忽地看看四周，“这大白天的，应该不会有鬼吧。”

　　“不是真正意义的鬼打墙，好像是一个什么阵法。”林七里好脾气地和他解释。

　　“没有鬼就行。”苏三秦深呼吸。

　　等等，我好像是天师来着，怎么能怕鬼呢？这传出去，不是把他爸脸丢光了？

　　“不是，你能看出阵法？”

　　“嗯。”

　　“你也是道上的？”这苏三秦实在不能想象。

　　“也是？”林七里挑眉。

　　“我的意思是你也是天师？”

　　“你也是。”怪不得他不怕鹄女，还问他怕不怕鹄女。怪不得可以查到五银草，坤元丹，这样说来，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早知道你也是，我就不装了，还一路想得保护你。”苏三秦撇撇嘴。

　　“是这样的保护？”林七里眼神示意苏三秦抓着他那只手。

　　苏三秦立刻松开了他。

　　“好了，先想办法出去吧。”林七里说，“这不像简单的阵法，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影响了周围灵力的运转，比如……”

　　苏三秦福至心灵，“灵器！”

　　“对。”林七里赞赏地看了他一眼，“灵器的存在影响了地场本身的灵力，导致地场的灵力失灵，形成了一个闭塞的空间，可进不可出。”

　　“厉害呀，小林林。”

　　“你叫我什么？”

　　苏三秦一抱拳，向后撤一步，脆生生喊了声“大哥”。

　　“大哥可有破解之法？”姿态要多谦卑有多谦卑，就差跪下了。大丈夫能屈能伸，父母常教育我们在危急时刻，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苏父苏母表示这不是我们不背这个锅。

　　林七里突然就像逗逗他，“你过来我告诉你。”

　　苏三秦毫无防备地凑过去，仔细聆听林大哥的话。

　　林七里低下头，在他耳边说，“鬼呀！”

　　“哪，哪。”苏三秦噌地一下跳了起来，猛得撞住了他的下巴。

　　第二次了！

　　林七里对他的“铁头”有了更深的体会。

　　“……是你先吓我的。”苏三秦小声地狡辩，“我不是故意的。”声音如蚊蚁。

　　“算了，天快黑了，我们得离开这。”林七里默念：不能和小孩计较，不能和小孩计较，不能和小孩计较，深呼吸。即使比他就大一岁，也是小孩。

　　原来未注意，现在才看出这林子的不简单。先要找到灵器所在，破坏灵器对地场的控制，才可能走出林子。

　　万一碰见的是高级灵器，林七里也没有太大的把握可以收服它。

　　夜幕降临，月光撒下大地。林子的上空像蒙着一层混沌，将皎洁的月光隔离在外。

　　他们困在林子里，总也出不去。天也黑了，林子更加不安全，不过倒是没有碰上妖。大概是因为有明月道长，山里才太平吧。

　　在被不明物体差点绊倒五次后，苏三秦不禁感慨：“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伸手不见五指？”说着又被绊了一下。

　　“……操！”

　　林七里闻言，停下来，向他伸出手，然后像是不好意思地别过脸。

　　苏三秦一愣，看不清林七里脸上的表情。他抬手握住他的手，没有用力。

　　他的手掌很大，拇指处好像还有硬硬的茧，有点硌手，不知道怎么弄的。

　　就这样，林七里一直牵着他的手，还不时提醒他注意脚下。林七里没有神的视力，只是感官对周围的事物比较敏感，再细心些，也是很容易发现障碍的。

　　苏三秦任他牵着，脑海中不知怎么又浮现出那天他们在广场，林七里一步一步向他靠近的样子。心里像是有一股电流窜过，酥酥麻麻的。

　　他的感官像是都失聪了，只有那手掌滚烫的触觉。

　　耳边掠过细细的风，吹起心里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