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余三里》沈悲欢

9、山膏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苏三秦还牵着林七里的手，用手指挠了挠他手心。

　　“没有。”林七里隐在黑暗里。

　　“你再仔细听一听。”

　　林七里屏息凝神，还是什么都没有听到。苏三秦听到的声音却越来越明显，“嗡嗡嗡”地刺激着他的脑神经。

　　他闭上眼睛，仔细辨认方位。就像有一股神秘力量在牵引着他，他松开林七里的手，跌跌撞撞得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被松开的林七里诧异了两秒，连忙跟上他。

　　声音在苏三秦的感官无线放大，一下一下的，说不出的感觉。身体就像被线控制的木偶，明明看不见路，还是义无反顾地走过去，整个人意识都是涣散的。

　　林七里察觉他有点不对劲，就紧紧地跟着他。不是没有顾虑，这种方式也是一种生机，他在赌。

　　赌枯木逢春。

　　直到看见不远处有散发着幽暗的光时，林七里觉得他赌对了。苏三秦也直接向着光源靠近。

　　苏三秦零碎的意识渐渐拼接了起来，声音仿佛消失了，又仿佛在叫嚣，乱得很。

　　“你没事吧？”林七里叫他，他毫无反应。

　　苏三秦猛地睁开眼睛，刚才幽暗的光源处突然出现了一把剑，身体的所有感觉神经都被它所牵引。

　　他缓缓地伸手，慢慢地靠近它。那剑通体漆黑，剑柄刻着看不懂的花纹。在触到剑柄的那一刻，剑剧烈地抖动。突然，平地卷起一阵罡风，树叶横飞。

　　苏三秦趁乱握住它的剑柄。一股巨大的灵力在手里凝聚，那灵力牵引着他把剑向上举起。他的全身都在颤抖，举着剑的胳膊不断小频率地晃动。

　　林七里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阻挡他前进，就像有一个罩子笼罩着苏三秦，其他人都不得靠近，他只能在外面看着他。

　　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真是太不爽了。

　　“苏三秦！”

　　无论林七里叫得多大声，苏三秦仿佛听不见一样，全身的注意力都被那柄剑吸引着。

　　“啊——”他使着浑身的力气，单膝跪地，将那柄剑用力插进地里。周围的一切好像都消失了，都归于了平静。只剩他大口的呼吸声。

　　“苏三秦，你没事吧。”林七里连忙抓着他的胳膊，扶着他。

　　苏三秦挤出一抹笑，“没……没事。”

　　林七里还想说什么，话还没出口，就被突如其来的震动打断了。地面剧烈地摇晃，他们根本站不稳。插进去的剑此刻像是一根定海神针，抓着地面。

　　他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晃动持续了很久还没有停止。过了一会儿，震动越来越清晰，像是有什么大的物体撞击地面。

　　林七里半跪着，揽着苏三秦的肩。揽着的人浑身抖得不像样子，但林七里知道，他决不是在害怕。

　　自苏三秦拿到剑后，这林子的混沌就好像破除了，地场的灵力逐渐恢复运转，上层的朦胧也渐渐清晰起来，微弱的月光洒了进来。

　　林七里猜测，刚才巨大的响动应是地场恢复的结果，可是后面这巨物撞击的声音决不是地场的作用。

　　那响动突然停了下来，林七里扶着苏三秦到树边，让他背靠着树。月光下，他的脸更显苍白，整个人显得异常虚弱，手里仍然紧紧握着那把剑。

　　“吼——”一声巨大的声音传来。林七里的指路司南如果在的话，一定会飞速运转，周围浓郁的妖气不禁令人喘不过气。放在以前，林七里第一时间就会察觉到，可他的注意力一直都在苏三秦身上，就忽视了它。

　　不远的草丛正走来一只庞然大物，黑压压地，它所到之处，草木皆无完好。借着月光，林七里看清了它的长相：就像一个被放大了好几倍的野猪。尖长的獠牙在月光下闪过亮光。

　　如果上次遇到的鹄女还不算害人的妖兽，那么这次他真的遇到了凶兽——山膏。

　　古籍记载：苦山，有兽焉，名曰山膏，其状如猪，赤若丹火，善骂。

　　来不及思考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很明显它是冲着他们来的。其战斗值不可估量。

　　他体型大，移动很慢。林七里将苏三秦藏到树后，自己前去迎战。

　　这其实无异于以卵击石。

　　屏息，灵力聚于手掌，一柄长剑出现，悬于手心。这是他的本命灵器——五钦。

　　五钦长约三尺，剑身锃亮如雪，剑柄上挂着一个精致的锦囊。五钦和指路司南一样，从小就陪伴着他，只不过五钦是一品灵器，指路司南是三品。

　　五钦是上好的灵器，折而不断。遇上小妖，杀伐绝不在话下，可遇到山膏这样的大型妖兽也要吃力不少。

　　林七里与它打过几个回合，完全不占上风。而且它的蛮力毫无章法，比力气林七里完全不是它的对手，渐渐落了下风。

　　林七里大口喘着气，一边休息，一边找突破口。如果他不能收服它，怕是他和苏三秦就会葬身于此了。

　　也不知山膏怎么长得，身形虽大但是身体很灵活，两根大腿粗的獠牙锋利无比。周遭的树木都遭了殃。

　　山膏“吼”地冲过来，獠牙直击林七里的头。林七里用剑御敌，五钦坚硬的剑身抵挡着獠牙的猛击。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只要松一点力，就会被对方占据上风。

　　人的力气总归有限，刚才与山膏打斗已经费了很大力气，他在咬着牙坚持。脖子上的青筋暴起，脸憋得通红。

　　力气松一分，就会被山膏压下一分，就在林七里坚持不住的时候，一道剑光划过，砍断了山膏一根獠牙。

　　是苏三秦。

　　就在林七里与山膏打斗时，苏三秦慢慢平复，灵力像是打通了周身的灵脉，身体感到无比轻松。手里的剑褪去了漆黑的外皮，露出银色的剑身，剑炳用小纂刻着三个字——锁天刃。

　　灵器认主的过程极其痛苦，就算是灵器自己找的主人，也要经过灵器认主的过程。这过程就相当于把身体的灵脉全部拆开再重新组合一遍。如果无法熬过这个过程，灵器就无法认主。甚至可能有生命危险。

　　好在，他熬过来了。

　　恢复后看见的就是林七里扛着妖兽獠牙的一幕，他提着剑就砍了过去。

　　山膏退开一步，林七里和苏三秦提着剑并肩。两个人眼神一对，像是默契多年的老友，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的下一步是什么。同时出击，一时间，地动山摇，战况激烈。山膏的叫声淹没在刀光剑影之中。

　　苏三秦一跃，跃上山膏的背部，山膏激烈地晃着，想把他摇下去。苏三秦俯身牢牢抓着它的耳朵，林七里趁机挥剑将它另一根獠牙砍了下来。

　　失去獠牙的山膏一下子暴怒起来，苏三秦被用力甩在了地上，它朝着林七里跑过去，企图用庞大的身体撞死他。

　　苏三秦爬起来，趁他不注意，又跃了上去。林七里用五钦直直地刺入山膏的眼睛。

　　任何生物都有弱点，妖兽也不例外。它失去了可以成为利器的獠牙，战斗值也下降了一半。它厚实粗糙的皮肤是它的保护伞，不易攻破，只剩露在外面的眼睛。

　　山膏疼得乱叫，暴跳如雷，险些把刚上去的苏三秦晃下来。他找准时机，把剑刺进了山膏的脊椎。

　　剑和骨头的摩擦声充斥了整片林子。他把剑拔出来，跳了下去。

　　山膏好像被按了暂停键，软软地倒了下去。

　　山膏并没有真正死去，只是被苏三秦一剑刺进了脊椎，再加上失血过多，暂时不能动了。

　　苏三秦一拐一拐地走向着林七里走过去。边走边问，“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林七里摇摇头，“没有。你呢？”

　　“我也没有。”

　　两个人脸上都粘了山膏的血，浑身上下脏兮兮的，从早上的干净孩子，变成了像泥里打过滚儿的小驴子。也不知道谁先笑出了声，两个人一起笑个不停。

　　他们席地而坐，不远处是伏着的山膏，头顶上是皎洁的月光。

　　“这灵器叫什么？”林七里看他使这把剑，就知道它认主成功了。

　　“锁天刃。”苏三秦笑笑，“霸气吧，和我绝配。”

　　“不知道刚才是谁那么虚弱，站都站不起来。”放松下来，林七里就多聊了两句。

　　苏三秦拒不承认，”谁呀，在哪？”

　　看来他恢复了，又皮了。林七里的视线一顿，连忙站起来，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前面那片草丛里发散着银色的光。那……可不可能是五银草呢？

　　他扒开草丛，一株银色的草安静地长着。一、二、三、四、五，他一片一片地数着，一共五片，应该是了。

　　苏三秦跟着过来也看见了这株草，欣喜若狂。“太好了，我们找到了。”

　　“我们去找明月道长再确认一下。”

　　突然，山膏的尾巴动了，脑袋也动了，好像有卷土重来之势。它慢慢站起来，瞎了一只眼睛，只靠着一只眼睛和嗅觉寻找着林七里和苏三秦。

　　他的嗅觉很灵敏，准确定位了他们的方向。

　　他们提高警惕，手里握着五钦和锁天刃，时刻准备再打一场。不得不说，刚才打得真的很爽。是从未有过的酣畅淋漓。

　　互相给对方一个眼神，他们兵分两路，从不同的方向进攻。刀剑擦着山膏坚硬的皮肤，磨起了刀光，刺进它的血肉，流出暗红的血。

　　这时，一股不知名的灵力将山膏限制起来，像一个无形的笼子。

　　是明月道长。

　　山上的动静不小，他应该是察觉到了。

　　只见明月道长一掌就把山膏重新打倒在地，奄奄一息。

　　两个人目瞪口呆。

　　姜还是老的辣。

　　林七里祭出乾坤袋，打开罡院入口，将山膏收了进去。

　　解决了山膏的问题，苏三秦连忙把他们刚发现的五银草拿来给明月道长鉴别。

　　明月道长也没有想到，他们居然真的能够找到它。

　　“都是缘分啊，施主好福气。”明月道长开口。“后生可畏啊！”

　　他俩找到了真正的五银草比打倒了山膏还要开心。

　　经过明月道长他们才知道五银草的功效很强大，每年都有无数人来寻找，皆不得而归，有人还因此丧了性命。

　　他们算是运气好的。

　　只是山膏的出现有些意外，不过他们也没有把他放在心上。他们现在又饿又累，巴不得赶快找一个地方饱餐一顿，再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那就美满了。

　　他们跟着明月道长回到了道观，吃了饭苏三秦随便找了个房间就睡着了。林七里找了块干净的布子，擦干净他俩剑上的血迹，就去苏三秦隔壁的屋子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