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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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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有一架老式钢琴,他弹上一段,不知不觉过了一段时间,抬头看见青雅抱个碧绿的小西瓜站在玻璃门外,笑吟吟望着她。他赶紧起身迎她进屋,略带责怪地说:“怎么不敲门?天热,当心中暑。”
她笑嘻嘻地摘下帽子,麻花辫上扎着淡绿的绸带,像一对轻巧的碧色蝴蝶飞舞。
她隔三差五买水果和点心送他,他挺不好意思的,让她不用这样客气,青雅我行我素,冲他笑笑,说:“我也要吃的。”
岳峥嵘递给她冰镇汽水。他本来只喝白开水和牛奶,猜小姑娘喜欢喝饮料,特意买了些存在冰箱里。他不懂口味,见包装好看便搬回家。青雅不忙着写题,频频抬眼看他,却不说话,林家看她功课进步,想请老师吃顿饭,又怕说错话,命女儿来打探,所以她才老是看他今天高不高兴,方不方便开口。
手机响起,岳峥嵘看了一下,是他母亲宁骄阳的号码,好看的眉头锁起来,他走到阳台,拉上玻璃门接电话。
“妈。”他平平淡淡地说,一点不像一个学期没联系的样子。
宁骄阳也没见外,言简意赅地开口:“周六中午没课的话,你出来吃顿饭。我派人接你。”
他没马上答应:“什么事?”
“几个熟人一起聚餐,随便聊聊,认识认识。”那头的宁女士有点不满意,“需不需要我打个报告批你的假?”
岳峥嵘说:“大可不必,我不是贵司的员工,不知道商界那一套,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宁女士说:“这几个客人也是你舅舅的朋友,你总不能不给自己舅舅一点面子吧?”
岳峥嵘曾经寄养在宁女士的哥哥家两三年,多受照拂,于情于理都不好拒绝了。他明知亲妈拿住了自己的软肋,也只能答应。
这两年,宁女士时不时威逼利诱他参加宴会,筵无好筵会无好会,醉翁之意不在酒,无一例外都是相亲,还是带家长的那一种。他对这种安排很没有好感,甚至感觉到一种屈辱,他好像是母亲手上一个亟待招标的大项目。
他印象最深的女性有两种,一种是母亲这样杀伐决断的女强人,一种是舅母那般典型的贤妻良母。前者避之不及,后者索然无味。林青雅带给他独特的感觉,她青春靓丽,娇俏活泼,而又捉摸不定,像太阳一样,不可直视,却带给人温暖。
他被她看了几眼,便觉得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混进了屋子里,坐立不安,头昏脑涨,心想,我今天非要问问她的意思。见她写完了,鬼使神差地说:“我们出去走走吧。”
青雅看他今天比往时严肃,似乎是有心事,于是打消了邀请他吃饭的念头,陪着他走到了不远处的荷花池。
两人坐了下来,他不开口,她也没话说,就这样默默坐了好久。他看她呆呆地对着荷花出神,竟是不在乎他的样子,顿时灰心丧气。青雅坐着,浑身热得要出痱子,碍于情面,又不好和他直说。两人尴尬地相处,等到黄昏,去了附近的小吃店,他满腹心事,无心进食,给她点了一碗白粥,撒了半勺糖,慢慢吃。
她回家后,左思右想,觉得今天的老师确实不对劲,又想不通哪里出了问题,只好求助母亲。
林太太说:“是不是生病了?”
她摇头,说:“气色看上去还好。”
林太太说:“噢,那就是他要结婚了,不方便教你了,又不好意思当面说。”
青雅登时坐起来,说:“结婚了就不能给我补习啦?”
林太太一拍女儿的头:“当然,人家要陪自己的太太,二人世界,你插进去添乱呢。”
她听到说法,心里异常失落,闷闷不乐,谷嘟着嘴不说话。平时她和朋友分离,也就难过一会儿,林太太没想到整整三天,青雅对谁都爱答不理的,连球也不打了,躲进小楼成一统。
连粗枝大叶的林福元都不习惯家里安安静静,问:“青雅生病了?”
林太太去找青雅,见她胡乱绑个马尾,桌子上都是习题册和草稿纸,一堆一堆的×,看来心情极为恶劣了。
林太太温言劝她出去透透气,散散心,她烦躁地说:“没空!”
等妈妈出去,她又丢了笔,一家老小,没个合适的人倾诉,待要和朋友说,又怕她们耻笑自己思春。摸出手机,悄悄问岳峥嵘他在不在家,能不能去补习。可是几个小时都没回音,青雅气馁极了。楼下的父母听见钢琴蓬蓬响一阵,然后碰地关了门。林太太上去问,青雅早把自己的床滚得一团乱,又羞又气,推说累了要睡觉,不肯放亲妈进来看。
林太太看女儿闷得慌,怕憋出病来,劝她约同学出去玩玩。林青雅想了一会儿,叫上两个要好的女同学去水族馆玩。
不料那两个同学又叫上好几个玩伴,有男有女,都说是隔壁班的,去了水族馆还要去烧烤。一路上,伙伴们打打闹闹,只有青雅真的在看鱼。
她很认真地在想:鱼不会说话,它们怎么交流思想?如果它们有误会了,该怎么解开?
一旁的伙伴拉她的手:“青雅,快看,那个人!”
青雅甩了她的手:“我是来看鱼的,又不是来看人。”
伙伴一拧她的胳膊,她没法安静观鱼,揉着疼的地方,扭头看旁边的电梯那一头的人,好眼熟,多看了两下,原来是秦风。本来这么高的男孩子就很引人注目了,加上运动员沉稳清爽的气质,锦上添花,回头率颇高。
青雅是眼熟秦风的,她看过不止一次他打球,但是他肯定不认识自己。她这么想着,没打算打招呼。
擦肩而过的时候,两人竟然四目交汇,秦风竟然朝她轻轻点了点头。青雅有点错愕,他认得自己么?
好在她身边有不少人,伙伴也不确定他到底和谁示意,便专心发花痴,直到惊鸿一现的秦风和一条鲨鱼般酷酷地穿过拥挤的鱼群,消失无踪。
靠近大门的地方是水母展区。伙伴们玩累了,都不想看了,水母在他们眼里和会游泳的保鲜袋差不多。不就一层薄膜,有啥可看的。伙伴们去商店购物、夹娃娃、喝奶茶。
青雅难得清静,安安静静地看悠闲的水母。一个年轻的父亲抱着小孩子过来。小朋友高兴地伸手:“水母水母大水母。”小手印在玻璃柜上拍打。
父亲忙说:“别拍,别拍,宝宝,会吓到水母的。”
孩子乖乖地收手,听父亲介绍各种水母,从硬币大小的赤月,到名贵的桃花水母。
青雅想起自己第一次在老师家看到水母,也是少见多怪大呼小叫,不禁浮现出甜蜜的微笑。
有个男孩子向她走来,青雅依稀记得他是同游的人之一,隔壁班的,不记得名字是什么了。
他笑着问:“小林,他们说待会要去公园烧烤,你去不去?”
她摇了摇头:“我不去。”
男孩子又问:“你很喜欢水母吗?我看你在这里呆了很久。”
“还好。”青雅看他未必很懂,但盖棺定论自己的喜好,不怎么喜欢,敷衍地回答了一句。
他说:“那边商店有水母卖的,你若是喜欢,我可以送你。”
她拒绝了:“算了吧,很麻烦的。你会不会?”
“我?我当然不会。但是我想——勤换水,喂饱就行了。”
青雅心想,但愿你来世别做一只水母。
那个男孩子看了她好一会儿,讷讷地说:“那个,我,也不想去公园。下午有电影,很火的,你去不去看?”
她淡淡地说:“我要回家看书,你们去吧。”
有时候水母不会说话,只能保持安静,这一点令她羡慕。
青雅有些委屈,不知老师为什么对自己不理不睬,电话一概不回。她已经暗暗将他当作自己的朋友,又觉得他和一般的朋友不一样,反正,反正不是那种三句话就说恋爱八卦的闺中密友。像是大人,又不像爸爸妈妈那种和自己划清年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