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观察日记》集思

1、第 1 章

　　“心脏彩超，A038号，请进1号诊室。”
　　闻遐迩摸了摸空瘪的肚子。一早上了，滴水未进，不由腹诽大医院也没什么好的，看个病可真费劲。
　　“内衣解了，衣服撩高，背对着我。”
　　“？”闻遐迩满脸困惑，背对着？
　　医生是个中年女性，面容中透着严厉，不耐道：“诶诶，谁让你背对我坐着了？睡下去！”
　　闻遐迩动作一僵，尴尬地瞄了眼医生，有些无措。医生看了她一眼，放缓语气，“小姑娘，你躺下，然后背对我。”
　　闻遐迩连连点头：“好的医生，真不好意思。”
　　医生推了推眼镜，往探测仪上挤出厚厚的导电糊，一边例行询问：“哪里不舒服，怎么发现的，动态的报告我看看。”
　　闻遐迩想起刚刚主任看她报告时，眉头紧锁的样子，心里又咯噔一声，战战兢兢地递上了报告，小声答道：“体检时发现的，有时胸闷，觉得心跳不上来。”
　　医生略翻看两眼，就把探测仪抵上她胸口，继续随口问道：“多大了？”
　　“二十八。”
　　“哟，”医生笑了，“可看不出来。”
　　闻遐迩也忍不住想笑，但一想到姜诚，嘴里就苦了起来。
　　检查的后半段，仪器里响起了心跳声，伴随着频繁的不规则搏动。闻遐迩心里怕，努力深呼吸，想把心脏带回正常，但得到的是更长时间的停搏。
　　许久，医生收回仪器，给了她面纸：“两小时后取报告。”
　　走出诊室，看着走廊里来来去去的人流，闻遐迩觉得好不真切。
　　——你二十四小时的早搏超过了一万次。你可能会心脏骤停。
　　——啊，这样啊……
　　闻遐迩揉了把脸，翻出手机。手机四年没换了，也挺好，冬天里可以当暖手宝。该死的Home建摁了好几次才亮。抖着手指拨出电话，等待音太长了，长到闻遐迩以为该自动挂断了。
　　听筒里传来被压低的男声：“遐迩？”
　　“姜诚，我……”
　　“我开会呢，”说了一半的话被打断，“我开完给你打电话。”
　　“嘟——嘟——嘟——”
　　我在医院，我他妈快死了。
　　手机开始发烫，发出了紧促的三声，提醒电量低于百分之十。闻遐迩不死心，又重新拨过去，短暂的两声过后，电话被接起。
　　“遐迩？”姜诚微微带有怒气，闻遐迩听了，突然觉得无比委屈，瘪了嘴不想说话。姜诚没挂，又问了声，“到底什么事情？”
　　这叫什么态度！谁允许你对我生气的！
　　闻遐迩想开口，突然屏幕一暗。
　　没电了。
　　我和他没缘分！
　　闻遐迩把手机狠狠扔进垃圾桶。想了想，把卡拆出来，连卡一起拗断。
　　闻遐迩看着手机残骸，久久说不出话来。完了，快乐源泉，被自己亲手折断。
　　十一点多了。好饿。差点忘了，自己唯一的支付手段，也被折了。病人渐渐离开，医生也要吃饭休息了。
　　闻遐迩坐在椅子上发呆，突然又觉得无所谓了。当一个人发现自己快死了，好像什么都可以看开了。
　　“遐迩，吃饭去？”
　　“啊！乔松！”闻遐迩歉意道，“忘了中午和你约饭了。”
　　乔松上来就照着她手臂狠狠一拍，“过分！打你电话也不接，还让我跑下来找你！”
　　闻遐迩拉着她往外走，“还有更过分的呢，中午你买单呗，我手机……內屏碎了。”
　　“哈哈哈！”
　　“你还笑！”遐迩拧了她一下。
　　“怎么不能笑！高二春游，森林公园门口，我手机碎了，没见你同情我！对，你还要告老师呢！”
　　“额，你记性倒是很好。”
　　“诶，你今天怎么会来我们医院心脏科，来看谁的吗？”
　　“不是，”遐迩苦笑，“我自己来看病。”
　　“你怎么了？”
　　遐迩掏出了自己的报告，没想到她的病情，竟敢要过三个医生的目。乔松皱眉，频发性多样态的早搏，较为恶性。又取出口袋里的听诊器要听，遐迩连连制止：“让我好好吃个饭吧，乔医生！”
　　“要不，我去拿给我老师看看，或者去中山医院吧，对，去那里再看看。”
　　“安啦安啦。前年你毕业，我们不还去了游乐园？坐过山车都没死，现在一时半会儿也没事。”
　　遐迩想去医院门口的大食堂，乔松拉着她，硬是又走了一条街，去了商场。
　　“不好吧，你午休才多久啊，随便吃点。”
　　“没关系，你敞开了吃。”乔松泪眼汪汪地看着她，“你就要成我的第一个死亡病例了，我得对你好点。”
　　“你又咒我！”
　　她们最终选了家店，平价，好吃，出菜快，而且今天见鬼的还有位子。乔松没看菜单：“红烧肉，花生绵绵冰，熏鱼。没错吧？”
　　“对对对，快点吧我饿死了。”
　　“姜诚呢？他没陪你？”
　　闻遐迩摸了摸鼻子，怪尴尬的。小时候，姜诚和脆皮早恋过，靠闻遐迩当的传声筒。后来分了，也是闻遐迩当的传声筒。
　　他俩好上时闻遐迩挺尴尬，感觉撬了闺蜜墙脚。
　　“他没来。我俩……也分了。”现在分了，还是尴尬。
　　乔松兴奋地拍了拍她肩膀：“老妹儿！今后你和脆皮就是甩了同一个男人的老铁了！”
　　她这一声巨大，周围都看了过来，小声议论。闻遐迩捂住脸轻声道：“很风光吗！广而告之！”
　　菜上的很快，才吃两口，乔松手机就开始疯狂震动，并伴随着狮子王主题曲的铃声。真的，隔着一栋楼都能听见了。
　　乔松快速点开：“老师，嗯，嗯，好，没关系的老师。”乔松挂了电话，一脸歉意。闻遐迩挥挥手：“太惨了，快去吧。”乔松拿起荷叶饼，往里面塞了几块红烧肉，匆匆走了。
　　乔松走了，闻遐迩一个人坐在桌前，夹了一大块肉，囫囵往嘴里塞。
　　“嗯，好吃。”
　　又夹了一大块，觉得有些咸，就往嘴里塞了个荷叶饼，直到嘴里满满当当，再吃不进去。闻遐迩静静坐着，等待唾液分泌，好把食物顺下去。
　　啊，在他们认识的第十五年，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