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犹大》么或

54、捕梦之网

　　一大早，戚燃又被熟悉的梦境惊醒，他习惯地打开窗，却发现对面有几人正在轻手轻脚的搬运东西，不久便都离开了。那个装修后突然无人而安静下来的小楼，似乎终于迎来了他的主人。
　　“不息……”
　　戚燃趴在楼上的窗边，看着对面小楼古色古香的与自家如出一辙的匾额，轻声念出了上面的字，脑海中忽地就闪过梦境中那个模糊的影子，戚燃猛地就抱起要窜上自己肩头的麦格，跑下楼去。
　　“是你吗……我等到你了吗……”
　　戚燃喃喃着，却在跑到门口时犹豫了，他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自己，忽地就有种近乡情怯的羞涩，自己现在太邋遢和懒散了，若真是他，自己样子会不会太糟糕了……可是若不是他……
　　戚燃有些慌神，转身往回跑，却被绊倒，戚燃下意识连忙护住怀中的麦格，任凭自己往下摔去，却没感觉到疼痛。
　　戚燃睁开眼，感觉到自己被扶起来，却感觉不到是谁，他似乎知道有人抱住他，但他却感知不到他，他努力去看，只能看到空气浅薄扭曲出一个像雾一样的人影，和他颈间，破碎的金色飞贼。
　　“是你吗……”
　　戚燃抱着猫，愣在了原地，等回过神来时，戚燃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自家书楼庭院的小桌旁，面前的小馄饨冒着热气，旁边贴着一张水蓝色的便利贴。
　　“趁热吃了，别饿着我们崽崽了。”
　　上面没有署名，却在左下角画着一只顶着火苗的小鱼，但是戚燃总觉得自己非常熟悉这个人。
　　戚燃心头渐渐涌上一股像是幸福的酸涩感，一直缺了一块的地方瞬间圆满了起来，却又有一种不知名的恐惧和胆怯。
　　戚燃感知不到他，却从不抵触那股带着熟悉茶香气息的人围绕在自己身边，随着一开始有些胆怯和警惕的心情渐渐松懈，他放任了他一点一点入侵到自己的生活里来。
　　日子一天天从掌心里下淌，戚燃渐能感觉到的有关于他的什么，在不知不觉中一点一点地增添，一张张便利贴、清晨的馄饨、午睡的薄毯、通往不息的钥匙、每天的家常小菜……还有雷雨之夜里，轻哄着自己的隐隐约约的歌声和贴着自己脊背温暖的心跳……
　　戚燃仿佛像是发现了童话中的田螺，开始像个拿到藏宝图的小孩子一样，每天都在搜寻着关于他在自己的世界里的留的下痕迹，然后整理起来，收集出了一盒甜蜜的证据。当某天，戚燃拎着他放在自己床头的钥匙，带着探索新世界一般的可爱心情，打开不息的门，可当他一踏进楼中时，眼前的一切，都是似曾相识的光景。
　　“双廊……”
　　戚燃脑海中忽地闪过这两个字，他慢慢往里面走去，门口手工的屏风上是幽蓝色的洱海的月光，绕行过去，入目的便是简约的古式风格，中央摆着一座大大的手工做的木制模型，模形背后的墙上，是苍山洱海的风月与阳光，木制的亭台楼阁被高高的莲花形状的射灯投映在水墨风格的壁画上，如同夕阳下城镇的剪影。不知道怎么的，这些风景缓缓从他记忆里与许多片段重叠。
　　戚燃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这个小小的模形，这是他记忆中拥有温柔旅程的城镇，那个背过自己的肩膀、相依偎过的树下长凳、不远处的戏台还有戏楼角的夕阳……一点一滴片段，都被细致地雕刻了下来，重现在他面前。
　　戚燃环视着这一切，在木制旁边，临着格棱窗的地方，有一个大大的半弧形的工作台，凌乱地张显着存在感。
　　复杂的图纸，绘制一半的稿子，画筒、尺子……一切都让戚燃感到陌生又熟悉，他感觉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在渐渐地苏醒过来，抚摸着不息中与回忆相关的一切，戚燃感到自己的生命开始与另一个人的星球渐渐接轨。忽然，风畔风铃响了起来，戚燃回过头，触目所及的只有那条满是裂痕的飞贼项链。
　　“发现了什么好玩的吗，好奇的小戚猫？”
　　一张便利贴粘在了戚燃的手腕，让戚燃忍不住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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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便是你每日梦里的那个人罢。”成锦柯躺在戚燃的摇椅上，小口小口地呷着茶，笑眯眯地问到，目光越过小园子的篱笆，透过对面的窗，注视着在低头绘图的男人身上。
　　戚燃闻言手中一紧，被抚的麦格被揪痛，生气地拍了戚燃一爪子，戚燃连忙松手安抚。
　　“舅爷……”戚燃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试图在锦柯的目光中寻找着什么。“我……”
　　“燃燃，这没关系。”锦柯目光温吞柔和，满是包容。“爱的人是什么性别都不是一件耻于开口的事，你有爱上任何人的权利，哪怕他是个同性。”
　　“嗯……”戚燃有点不好意思地点头，低头抚弄着怀中的麦格，轻轻应声，却又有些苦恼和慌乱。“可我的毛病……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感觉到他……”
　　“等你的心，可以毫无阻碍的将他看见。”锦柯侧过头，狡黠又带着些调侃地冲着戚燃眨了眨眼。
　　“可是，舅爷，我有点迷茫，我不知道怎么办，我……有好像点害怕……”戚燃挪了挪小凳子，趴在老人的手边，小声说。
　　“那就顺其自然吧。”老人放下茶杯，安抚地摸着戚燃黑色的软毛。“别怕，燃燃，都交给时间吧……”
　　“可是感觉，好像对他不公平，我这样子，也许很久都不能将他感受到……”戚燃蹭了蹭锦柯的手。“若有一天……”
　　“这世间的情和债，谁能说的清呢。”成锦柯目光深沉了些，凝视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墨玉戒指上，神情有些恍惚。“时间都无法消磨，那时间自会为他作证的，燃燃，不要因为可能失败，就放弃自己被爱的可能，勇敢点儿，其他的一切，都交给时间吧。”
　　摇椅吱吱呀呀，茶水渐渐凉了下来……
　　白鱼在傍晚时结束了工作，从不息中走了出来，轻车熟路地与成锦柯告别，而后从摇椅上将抱猫睡着的戚燃抱回书楼上的卧室，熟练为他换好衣服，盖好被子，而后偷吻了一下他的侧脸，便下楼，轻轻收拾和整理茶盘。
　　白鱼已经很满足现下的一切了，当他时隔四年再一次看到心爱的人，可爱的、懵懂的，那抱着猫、眼睛还带着刚刚醒来的湿意的模样，仿佛还停留在他会温柔微笑的少年时光。
　　“是你吗……我等到你了吗……”
　　白鱼听见戚燃这样说，心忍不住飘忽起来，可望见他从未聚焦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又一下子冷却。当他看到戚燃逃开的瞬间，止不住的难过就将他淹没，可当自己抱住了要摔倒戚燃时，听到他的呢喃，又忍不住感到温暖。
　　“是我，你等到我了。”白鱼轻声说，将这些年所有的思念与情感都凝在了里面，纵使这句话他曾在心里重复无数遍，但真说出口时，还是隐隐带了些哽咽。“我也会等到你，等你的世界，重新接纳我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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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燃在他的陪伴下荒度着时光，依旧缓缓的、懒懒的生活着，也开始渐渐习惯了与一个感知不到的爱人一起吃饭，生活，同塌而眠，甚至会在凉爽的秋夜一起在长街上散步，一起去花店选一束白色绣球装饰窗边，一起去老宅找成锦柯喝茶聊天，像所有世间的情爱一般。
　　白鱼感觉自己应该满足了，可是又忍不住想贪心一些，他想被戚燃拥抱、牵手，想看着那双灵动的眼睛将自己的身影注视，想和他对话不再使用贴纸。
　　“等你认清自己的感情可以经受得住忽略和时间的耗费，等你可以独自承担起生活与未来……”
　　戚奶奶的话，时常会回荡在白鱼耳边，让每每有些低落的白鱼冷静下来。
　　“没关系，没关系，只要你还爱我，虽然只是还在隐藏而已……”白鱼将沉眠的戚燃纳入怀中，闭上了眼。
　　兜兜转转，又是三年……
　　刷刷刷，桌边传来白鱼利落的铅笔滑动的声音，白鱼正工作着，却时不时看着对面正在读书的戚燃几眼，即使是繁琐的工作，看见悠闲笑着的爱人，嘴角都会止不住地勾起来。
　　“白鱼，长久的面对这样的戚燃，你会不会又在某一天……”林虞人站在院子前，看着浇花的白鱼，问道。
　　“我不绝望，他知道我，身体还记得我，只是还没有发现我罢了，就当是一场捉迷藏，我等他赢，也等我自己赢。”
　　白鱼看着打了个哈欠的戚燃，忽然想起自己与前几日来访的林虞人的对话，摇一摇头，笑开，自己还能有什么不满足呢，生活简单，爱人就住在对面，已经比这世间的大多数人都完满了。白鱼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低头开始继续处理手头的工作，时不时看一看懒洋洋的戚燃，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
　　当白鱼处理好一切时，日光已经渐渐西归，他轻轻走去不老，看着已经睡熟的戚燃，目光里满是温柔缱绻的深情，当白鱼在叫醒戚燃还是抱他回房间之间犹豫时，忽然一只手轻轻勾住了白鱼的指尖。
　　“给我一个家吧，白鱼爸爸。”戚燃笑着睁开了双眼，深深望进白鱼的目光。
　　他的话音刚落，便被拥入熟悉却更加坚实温暖的胸膛，盛大的阳光下，两个人，都忍不住渐渐湿了眼眶……
　　一切都过去了，他们还有好久好久的时间，来不及拖延在伤感上面。
　　戚燃曾天真以为的、可以一往无前的、如皓月般的梦想，被岁月现实里的字字珠玑打碎成漫天星光。他曾以为，余生归途，不过一个拾星人而已，或更不及。可如今，星星已经全部坠落进了他的捕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