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顾子孺

12、冬天（番外）

　　那年夏天很燥热，空气格外稀薄。幽静的小路像是被火烤着了，在模糊的视线中扭曲着。

　　林咎啃完手里已经化了一半的冰激凌，去公共卫生间洗了个手。

　　他今天穿得很酷。

　　毕竟出来约会，要做一名酷哥。这是帅哥的基本原则。

　　水流冲走了手上黏腻的白渍，林咎随意地把水甩了甩，哼着歌慢慢悠悠地朝那座小楼走去。

　　小楼很偏僻，坐落在城市的边角。这楼大约是没人要的废楼，边角还缠着生命力旺盛的爬山虎，绿莹莹的，怪好看。

　　不知道秦亦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反正这是俩人的秘密基地，他谁也没告诉过。

　　林咎美滋滋地进入小楼，打算提前给男朋友一个惊喜。

　　林咎穿过俩人种的花林，直奔二楼，高兴地大喊：“秦亦！我来了！高不高兴！”

　　刚喊完，眼底里就映入了秦亦和一个漂亮女孩子拥吻的画面。

　　密密麻麻的针扎着心底，有些不太好受。

　　林咎咋咋呼呼的毛一下子耷拉了下来。买的草莓小蛋糕一不小心从手里溜了下去，碎掉了。同时一起碎掉的，还有他的一腔欢喜。

　　他是知道秦亦之前谈过恋爱的。

　　他之前喜欢女孩子，林咎也凑巧看见过前女友的照片。

　　如今，照片和面前错愕的女孩重合，几乎分外不差。

　　好嘛，旧情未了。

　　林咎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心情，反正没他们说的失恋了的痛苦。

　　他只是觉得心里空了一块。仅此而已。

　　秦亦见到他，先是错愕，再是恼悔。他一把推开那个女孩子，连忙跑过来抱住林咎，想和他解释。

　　林咎眨了眨有点酸涩的眼睛，学着秦亦一把推开他。

　　林咎还有些微凉的手指抹了抹秦亦殷红的唇角。他笑着，温柔地问：“你不是说，这个地方，只属于我吗？”

　　秦亦慌乱地握住他的手，从没有过的红眼圈也在这时出现了。

　　林咎走了。

　　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亦还是喜欢他的。

　　他要把他追回来。

　　还好林咎心软，他还是赢回了他。

　　可能是“狗改不了吃屎”，也可能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总之复合了的林咎并不相信他，他依旧防备着秦亦。

　　除了那个雨夜里的强吻，他们俩再没接过吻。

　　就好像是……林咎嫌弃那个被别人碰了的地方。

　　秦亦终究还是忍不住去偷了腥。

　　他既贪恋温柔的林咎，又渴望诱人的玫瑰。

　　他放不下林咎。

　　从分手第一天起他就意识到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谈过不止一次恋爱，可最长的不过维持了三个月。

　　他也不是没和别人做过爱。但每次脑海里都会呈现多年前温柔少年的模样。

　　年少的肆意终究带来了恶果。

　　万人迷秦亦在流连于花丛后竟然栽了。

　　他曾经有一段时间一闭上眼就是林咎。

　　他回忆着两个人第一次牵手，第一期接吻，第一次笑着穿情侣装。好像很多第一次他都是和林咎一起做的。

　　那个少年仿佛永远带着笑，激烈又热忱地吸引着他。

　　像致命的毒药，哪怕致死，也万死不辞。

　　那场同学聚会，他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不知道实在抱有什么样的幻想。

　　或许林咎也和自己一样，贪恋着之前是爱情。有多少破镜重圆都始于此。

　　于是，他穿着衣柜里最规整的衣服，打点好自己，忐忑不安地坐在包间里。

　　当熟悉的声音响起时，他真的激动到差点哭出来。

　　那人的眉眼没什么变化，依旧温柔，但多了几分疏离。

　　不过还是能让他心动。

　　直到那枚刺眼的银圈——套在那根修长干净的无名指上的银圈。它和那个男人的出现，让秦亦的梦碎了个彻底。就像多年的草莓小蛋糕。

　　他说：“不介意加个人吧，这位是我先生，陈悖。”

　　聚会结束后，秦亦喝得稀烂。他带着黑色围脖，晕晕乎乎地走在漆黑的道上。

　　雪花片片落下，有几片落在了他的睫毛上，呼哧呼哧的，像只雪精灵。

　　但精灵打湿了睫毛，雪花融化了。

　　多年前的温柔少年临近寒冷，多年后的后悔男人坠入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