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遏制》众神之王

31、苹果派

　　贝卡手脚利索，很快帮她抹好了药，塞西莉娅尽力把衣服往上捋一捋，破碎绸布下仍然露出大片雪白的皮肤，这让塞西莉娅有些不自在地缩了缩。

　　“多棒的一天啊，认识你真是太好了，塞西莉娅。”贝卡拉住她的手，“留下来吧，我没有年纪相当的女孩子做朋友，跟我年纪相当的那一波人大都离开了。哦，塞西莉娅，你喜欢这里吗？”

　　塞西莉娅有点不敢相信于这种热情，她心中挣扎着，一边是撕裂的家园，一边是新的伙伴，属于道格拉斯家族的勋章仍然烙印在心底，但是“魔导体”像一道沟壑，把塞西莉娅与道格拉斯庄园划分开来。

　　“为什么不喜欢呢？贝卡，我很喜欢和你一起玩。”塞西莉娅思来想去，她单薄的人生里没有什么年纪相仿、地位平等的朋友——可能玛特迪琳公主——国王陛下的幼女勉强算地位平等，然而这两个人都是鼻孔朝天的性格，朋友这个词汇就大可不必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圣女的身影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然而圣女阁下与塞西莉娅年龄并不相当，两人之间更是连熟悉也算不上。但是这个年纪的小女孩追求美丽是本能，而圣女似乎就是美丽与圣洁的化身，如同神座圣光下笼罩的一朵鸢尾花。

　　贝卡为塞西莉娅的肯定快乐非常，她哒哒哒跑到床榻边，拿出一个铁皮盒子，急于跟新确立关系的朋友分享她的快乐，叮叮当当地从中掏出来一些物什：一幅儿童彩笔画、两片巧克力糖纸、一枚银币、一枚碎瓷片、还有一颗小贝壳。

　　塞西莉娅蜷缩起身子——衣服的破损让她没有安全感，两手捏紧放在膝盖上，微微探头向贝卡。

　　贝卡是多么充满生活意趣的人啊，她正向塞西莉娅介绍着那枚贝壳：“我向往海滩，塞西莉娅，你去过海滩吗？不是所有的大海都配备有海滩的，想必那是神灵的恩赐——玛丽拉妈妈告诉我们，海滩上有无垠的黄金样的沙子，还有自由翱翔的海鸥，海浪就像……不好意思，我不记得玛丽拉妈妈是怎么说的了，这枚贝壳是有一次我碰巧在路上捡的，我想这一定是神的安排，可惜黑色狱海不配拥有海滩，我真想有生之年去一次真正的海滩，自己捡一次贝壳。”

　　黑色狱海是传说中圣战给这片土地带来的创口，因为血腥气与魔法痕迹遗留，也被称为诅咒之地。

　　如果这里是黑色狱海附近，那么离道格拉斯庄园早已十万八千里了。

　　塞西莉娅有点呆滞地思索着：如果真的这样遥远，她还会得去吗？将她丢到这样遥远的地方，她尊敬的母亲，好像并没有给她回去的机会啊。

　　贝卡沉迷于介绍自己的藏品，又看了两眼手中的贝壳，终于下定决心，珍而重之地递给塞西莉娅：“塞西莉娅，送给你，这就是我们不灭的友谊的见证。”

　　塞西莉娅什么珍贵的礼物没见过？但一时间还是被贝卡庄严的态度震慑，从混乱的思绪里将自己拔出来，想要双手接过这定情信物一般的贝壳，但是手里还有一些招惹麻烦的东西。

　　于是塞西莉娅干脆摊开手掌，贝卡被富贵的金光震慑得脑袋晕晕，就见豪爽的塞西莉亚递过来一枚金币，取走她的贝壳：“我们交换礼物吧。”

　　“天哪，我太感动了，我们会成为地久天长的好朋友的，塞西莉娅。”贝卡感动得快要哭出来，将金币安放在银币的身旁，“这样我的银币也有朋友了。”

　　接着她们谈论起其余的几样东西，贝卡能讲出每一样的来历，并绘声绘色地联系起有趣的故事。

　　塞西莉娅也被感染了，分享起自己看过的书籍，贝卡哪里看过那些昂贵的图画书，就搬出玛丽拉给他们讲的故事与塞西莉娅对垒。

　　正在此时，玛丽拉进来了，她喊道：“贝卡，过来切苹果。”

　　在贝卡眼里，玛丽拉完全是一个温和耐心的母亲形象，塞西莉娅被贝卡影响，竟然有一瞬间觉得玛丽拉也不是那么严厉了，但这只是一瞬间的错觉，再看一眼玛丽拉能夹死苍蝇的眉毛，她决定继续扮演乖巧小鹌鹑。

　　贝卡手忙脚乱地把她的小东西们收起来，尽管有些不满于就这样从幻想世界里被拉出来，她还没有听完塞西莉娅讲的奇幻森林里的故事呢，但还是愉快地答应到：“好的，玛丽拉妈妈？今天是要吃苹果派吗？太棒了！对了……塞西莉娅能不能留在这里，她也是被抛弃的小孩儿。”

　　塞西莉娅觉得这个问题被问出来的瞬间，自己到达了羞耻的极点。

　　“是的，有客人要来。”玛丽拉没回答可不可以，只是看了一眼塞西莉娅。不知怎的，塞西莉娅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立刻从床沿上支愣起来，玛丽拉拍了拍不满的贝卡的背，“你先去干活，贝卡。塞西莉娅，你跟我来。”

　　“我？”塞西莉娅惊讶地指着自己，没想到玛丽拉能记住自己的名字。

　　贝卡还在担心地回头张望。

　　玛丽拉向塞西莉娅点点头，又扭过头瞥了一眼贝卡：“是的，是你，你跟我来。”

　　接到警告的贝卡无奈离开，奔向厨房开始她的劳动。

　　被剩下的孤立无援的塞西莉娅不敢违抗，玛丽拉看起来可比她的家庭教师严厉多了，她跟在玛丽拉的身后，玛丽拉把她带到了一个储物室，在一堆东西里翻啊翻，终于翻出一件棉布格子裙——白蓝方格，右胸口上有一个口袋，玛丽拉把裙子丢给塞西莉娅：“换上吧，这条裙子有口袋。”

　　天，原来玛丽拉真的是一个面冷心热的好人。

　　“……谢谢，玛丽拉妈妈。”不知道是脑袋抽筋还是舌头打结，塞西莉娅竟然唤出了跟贝卡一样的称呼，她白皙的脸颊立即涨红了。

　　玛丽拉玩味地撇了她一眼：“不用这样叫我，魔导体小姐。”

　　塞西莉娅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词汇，一时间惊讶、惶恐、疑惑……五味杂陈。

　　“别惊讶，先换衣服吧，我想我们应该谈谈。”玛丽拉淡定地拉上储物间的门帘。

　　格子裙很合身，就像为塞西莉娅量身打造一样，塞西莉娅心情复杂地把金币塞进了胸前的口袋里，理了理炸毛的头发，可很显然，她没有贝迪那样的巧手，头发依旧杂乱无章。

　　塞西莉娅掀开帘子，僵直地走向玛丽拉，玛丽拉像是没注意到她的爆炸头，或者真心欣赏那古怪的发型，她满意地点点头，：“很合身，来谈谈吧，或许你想要了解一些东西？对了，你需要一个垫子吗？”

　　玛丽拉就这样坐下来，大喇喇地丢给塞西莉娅一个又大又硬的针织坐垫。

　　塞西莉娅接过来，想起豌豆公主的故事——这针织坐垫未免太粗糙，但她还是勉为其难地坐了下来，点点头，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点好奇来。

　　“大约是几百年前，这片土地还接受着神的祝福，魔法充盈着世界，从魔法中诞生一切——我们利用魔能劳作、开办魔法学院、制造魔法器具，从魔法的兴旺中诞生了我们的王国，但是魔法逐渐从这片土地上消失了，我们逐渐失去了神的宠爱。”

　　以上说的一切，塞西莉娅都从历史书里了解过，但知道是一回事，没有经历过那样的时代，塞西莉娅对此并没有什么真切的感觉。

　　“直到现在，几个尚且在世大法师也失去了从空气中抓去魔法元素的力量。所以，尽管这听上去很可惜——实际上，大法师也与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了。”

　　塞西莉娅蓝色的玻璃珠子眼睛里逐渐充满疑惑——她被激发了关于这一切的好奇心，此刻的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冒险故事的女主角，即将揭开神秘的身份。

　　她当然有想要成为魔法师的那一阶段——正是在见证了冰系大法师美妙的恍若北国夜雪的魔法之后，甚至还央求爸爸带她测试了体质，测试结果显示出塞西莉娅毫无魔法方面的天赋，为此她还曾大哭大闹过。

　　“简而言之，我们大部分人不再是魔导体——魔法元素不愿意再流经我们的身体，我们曾经驾驭自如的——用以制造魔法器具的晶石也失去了魔导性，曾经花费巨资建设的新世界变成了破铜烂铁，我们不能再利用它们了。”

　　“这必然会导致恐慌？”塞西莉娅若有所思。

　　“对，”玛丽拉拉扯出一个笑来，这笑铺展在脸上，嗯……怎么说呢？还是很凶的样子，“恐慌在民众中出现了，比如说黑狱之海那边的人，他们就是恐慌下的产物，所以国家搜寻稀少的、仅存的魔导体，寻找让魔法重新光临这个世界的方法。”

　　“你的头发上充满了魔法气息，那是雷电系魔法。我想，要不是大家都不再对魔法敏感了，一定会很容易发现你脑袋上充裕的魔法元素的。”

　　塞西莉娅挠了挠头，觉得很奇怪，一个充满魔法元素的脑袋？不知怎的，突然感觉有点头重脚轻，似乎真的感觉到了脑袋顶上的狂躁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