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琴弦上的痛》深夜绽放的海棠花

2、相逢只是陌路人

　　回酒店又冲了澡，便躺床上睡着了，要搁以前他肯定睡不着，嫌脏，这会儿心里虽有些不情愿，倒不觉难以忍受。不由感叹“事物都是随着时间变化的”这句话真他妈有道理，马克思的辩证法真不是忽悠人的，早知高中那会就该好好学。
　　他收拾一番，看时间差不多，便坐车到公司去，公司是他爸的，他爷爷奶奶死的早，他爸刚创公司时也没什么背景，凭着头脑灵活，胆大敢为，又赶上“改革的春风”没多久也算小有成就。后来遇上他妈谭周，俩人爱得轰轰烈烈，他姥爷是北京数得着的高官，家里本来不太同意他们的婚事，他爸大年三十在他姥爷门前跪了整整一天，21岁谭周在屋里看得直掉眼泪，最后发狠拿了刀子就往手腕死命的划，结果大过年的俩人一起给送医院了才算是了，他姥爷家里再不敢说什么，又看他爸也算真有真本事，又真爱他们女儿也就同意了，有了谭家的势力以后公司也理所当然的进了国内十强。他爸本来是不愿借助谭家的，奈何谭周同志说“我爸就是你爸，即使我们俩分了他也还是你爸，你还得给他养老送终呢。老子帮着儿子点，天经地义。”他也只得同意了。只不过后来因一次意外的第三者和私生子事件，虽然说不上怪谁，却还是闹得劳燕分飞收场。再怎么情深似海也是一样！可恨他八岁就告诉自己这个道理，却还是摔得惨烈。
　　车在漆金的“盛凌”两个字面前停下，陈慕周下车后便直接往里走，说来好笑，这还是他成年以后第一次来自家公司。自从他爸妈离婚后，他就对自家没安全感，为了不再患得患失，便让自己尽可能的无视它。让前台小姐打电话给罗鹏程，罗鹏程是爸好友罗卫国的儿子，任总部人事部的经理，留学回来就来的公司，已经三年了，他想着三年前他正和卓竟航爱得你死我活的便恨不得一切从头来过。
　　罗家有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说来也是好几十亿的资产，不折不扣的富翁，又是海龟，长得也不错，好像比他长三岁，今年应该26，正是嫁娶年纪，多好的砖石王老五啊！怪不得柜台小姐听他找罗鹏程，那“罗经理”腻歪得他以为自己在做恶梦。
　　陈慕周斜坐沙发上，脚顺势就搁前面高档条形桌上了，刚一搁上，那柜台小姐、大厅里的保安和经过的“领们”都拿眼斜他，一脸大白天见鬼的模样，却也没人上前说他，他乐得清闲，心里琢磨着或许要把这坏习惯改了，入乡随俗嘛，否则吓坏这群精英。
　　没等一会，罗鹏程就下来了，陈慕周乖乖的叫：“鹏程哥。”
　　罗鹏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笑道：“你小子真是越来越俊了。”陈慕周今天一身银灰色西装，还是他舅妈在他回北京是塞他箱子里的，说是工作不能没件正紧衣服。她不知道以前他有很多名牌西装的，都是卓竟航给他买的，不过分手时他什么也没拿。幸好她舅妈给塞了件，不然他还真没衣服来上班。他舅妈眼光还真不错，不仅料子舒适，牌子响，颜色好，大小更是合宜，想来花了不少心思。
　　他听罗鹏程夸也不客气，“那可不，我往你们公司一坐回头率百分之百。”
　　罗鹏程揽过他肩膀往更是内部走，笑“说什么你们公司，那你现在在这干嘛呢？”
　　“我这不还没入编么？怎么也得考察考察它配不配的上我才成啊。”他说着便往四处打量起来。
　　罗鹏程好笑地看着他，“对，对，您老眼高，说吧先考察哪个我带你去。”
　　“先去餐厅看看吧，一大早赶来还没吃早饭呢。”
　　“九点叫一大早？”罗鹏程调侃他。
　　陈慕周毫不知耻，一脸认真得朝罗鹏程点头道：“我家太阳升的比别家晚。”
　　罗鹏程开怀大笑，“你还真和以前一样。”
　　陈慕周倒郁闷了，他俩怎么说也好六七年没见了，他说他还和以前一样，不是说他没长进么。果然几岁不是白大的，损人都不带刺儿的。
　　他捏着嗓子：“鹏程哥，不带这么损人滴！”
　　罗鹏程伸手捏捏他的脸，笑道：“说你和以前一样难缠哪里错了。”
　　陈慕周拍掉他的手，“可不是错了，我能这么不长进么？应该说更难缠才对。”
　　他俩一路吵吵闹闹，吃菜劝酒，倒像中间分开的几年都不存在似的，有一瞬间他真希望没有中间那几年，他没遇见卓竟航，没有爱过，没有恨过，也没有痛过。可刚喝了一点啤酒的胃就让他知道不过是幻想而已。
　　罗鹏程看着他瞬间惨白的脸色和额上的细汗，忙要送他上医院。
　　陈慕周朝他笑笑：“没事，没事，前一阵子喝酒喝坏了胃，现在没好彻底，吃点药就好了。”说着便从口袋里拿出一包药吃了。
　　罗鹏程从父亲那里听说他前一阵子大病了一场，连美国的周阿姨都回来，他听后要去看他，他爸说他要强的很，去看了反而不好，他野就放弃了。今天看他容色俊美，虽然白的厉害了些，倒也看不出病气来。和以前一样几分邪气，几分阳光，拿捏有度，鬼精一个。也就忘了他大病一场的事。看他惨白的脸色，分明痛的很。
　　陈慕周看他愧疚连忙道：“鹏程哥，我真没事儿，有时吃辣了，凉了，撑了都这样，就是不吃药，五分钟它都能自个儿好。”
　　他见罗鹏程还不放心，便笑道：“这胃倒随了主人，饱不得，饥不得，热不得，凉不得，真真一样的难缠。”
　　他这一调笑，罗鹏程才无奈的笑：“你呀，鬼精的。以后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不准再胡闹了。”
　　“遵命，以后有您看着，想胡闹野不成啊。”
　　“哦，这么说这公司您老人家还满意了？我倒觉得配不上。我们这一普通公司哪能配得上您一年纪轻轻就不把自己往死里折腾就不舒坦的牛人啊。”
　　“哪里，哪里，配得上，配得上。”陈慕周讪笑着吃着罗鹏程刚给他叫的瘦肉粥。一言也不敢发了。
　　吃完饭罗鹏程便带着他认识了几个人，只说陈慕周是他学弟，要跟着大家锻炼一阵子。看来罗经理也算威权赫赫，看他一年轻毛头小子也没说什么，想来这几个都是老头子精挑细选的精怪人物。虽不知他的身份，但能得罗鹏程亲自陪伴又能差到哪去。他家老头子一向独裁，做事雷厉风行，不容置疑，他爸他妈和姥爷那边股份超过百分之八十，哪有人敢怨言，至少表面上不敢。他爸的独裁不仅因为性格问题，更因为有这么强硬的后台还非要给别人分一杯羹简直是白痴。
　　他爸想让他试着继承公司，自己又追他妈到美国去了，这十几年每年他都会在美国待一段时间，这几年在美国呆的时间尤其多，估计是没以前那么讨周女士厌了。幸好现代交通、互联网都发达，他这个老板也精明，才没给公司弄破产。这次能和回乡探儿的周女士双双飞越太平洋，据说还是用了手段利用了姥爷才买了同一班次的机票。
　　他现在挂个开发部副经理的头衔。只是等熟悉业务之后，在罗鹏程和几个高层身边干一阵子再说，或许他并不适合商业，虽说公司是自家的也不能随意的忽悠，他陈慕周做任何事都不能给别人落下话柄，除了那场恋爱，他想那将是他这辈子的痛了。
　　以后的近俩个星期里他都在办公室里呆着看历年的报表，经营状况，盈利水平，发展方向等，总算有个大概的印象。他些几天都是随便泡点泡面，吃些巧克力就对付了，罗鹏程虽然不赞同，但也知道他坚持的事很难改变，他自己也是工作狂，很能体会他的感受，好在他胃倒没再出啥毛病，他也吩咐了他秘书每天除了牛奶果汁外不准给别的饮料。有时也定些巧克力送去。
　　这天他刚开机便接到曲默的电话，按下接听键，便听他在那里骂：“你他妈人间蒸发了啊！？小爷我打了你十来天的电话都关机，把你住址和座机，办公室电话都给我，哪天你再敢玩失踪我飞去拆了你家不可。”
　　陈慕周这才想起还有一这哥们，又害得他担心他倒真有些过意不去。“小默，对不住了，我这几天刚来公司想快些熟悉业务，工作起来什么都忘了，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我都不知道，刚换的电板。”
　　曲默在那边沉默了会，才恨恨的道：“他妈的，这次就原谅你，再敢有下次看我不拆了你。”
　　“我知道了，晚上一起出来吃饭吧？我回来十多天还没好好吃顿饭呢。”
　　“胡岩这小子这一阵子缠我缠的厉害，我俩要一起吃饭，卓竟航他们肯定立马到。” 曲默为难了一会接着道：“我正想问问你什么看法呢，卓家在北京什么势力，要想他不知道还真难。”
　　陈慕周哧哧地笑他两声，“知道啦，有啥不想见的，他又不是豺狼虎豹的。”
　　“他妈的，他哪是豺狼虎豹可以比的。”曲默咬牙说，敢情是受了一肚子窝囊气。
　　“好了，好了，别气了，你跟一畜生计较啥。”
　　曲默一听乐了，“你丫说的在理。我哪能真和他一狼崽子计较啊。” 说完还嘿嘿直笑。
　　陈慕周好笑的挂了电话，约了晚上八点在老地方吃，那是离北大不远的一中餐厅，大学吃了四年，味道好，老板人好，环境清雅。毕业后一直舍不掉，去那也叫成习惯了。他有些纳闷卓竟航为什么非要大家一起吃顿饭，他原想虽免不了要见他，可没想再做朋友的，顶多做个点头之交罢了。那时闹腾成那样，见面难免尴尬。他虽不愿见他，倒也不怕他。
　　他又接看了会文件，看时间查不多了去跟罗鹏程借车，听他唠叨了一堆注意身体之类的话，便往北大那边敢，到门口时正好差两分钟到八点。刚一进门，就听老板王东成就向他招呼：“慕周啊，赶紧进来，外面冷。你小子都快一年没来了吧，跑哪里钻沙去了？“
　　陈慕周脱了风衣熟练的扔柜台后王老板的衣架上，那衣架别致的很，顶上是一骷髅形状，空荡荡的眼眶里啥也没有，这还是他两年逛街时看中的，逛完街吃饭就给安他这了，死活逼着老板给他当做专属用地，只给他和卓竟航用。现在看上去和刚买时没两样，不显旧。老板也仍是年轻，和几年前没两样，永远的三十岁。
　　陈慕周挂完衣服就懒懒的斜靠柜台上，似笑非笑：“没办法，家里死了人，守孝去了呗。”
　　老板没好气朝他笑：“你这张嘴啊，连家里人也不放过。快进去吧，曲默在以前包厢里等好一会了。”
　　陈慕周无所谓的笑，便往里走去。他也不觉得自己说的不妥，任性妄为惯了，再说他说得没错，死的是以前那个叫陈慕周的贱人罢了。
　　陈慕周刚进包厢便看到曲默在里面猛吃，笑道：“什么情形这是？你破产了？”
　　曲默头也不抬，继续狼吞虎咽。“别和我贫，没工夫搭理你，这两天都被胡岩烦死了，连顿饭都没好好吃。”
　　陈慕周这些天累得也知道饿了，拿过旁边的碗吃了起来。
　　俩人正吃得起劲，敲门声响起，谁也不应，那门外的人只好自动开门。卓竟航几人进门便看见两人头埋桌子上吃得欢，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陈慕周给两道狂热的眼光瞅的难受，抬眼看是卓竟航和他俩跟班也不惊讶，朝他们点点头，继续吃饭，漫不经心地问：“吃过饭没？”
　　卓竟航只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不回话。
　　胡岩连忙说：“本来准备吃呢，听说你们在这就赶来了。”说着几人便在他俩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一边招呼老板上菜。半饷无话，只有曲默他俩的咀嚼声，俩人都皮厚的主，一点没不自在。等他们菜上来的时候，曲默已经吃完了，坐那有一口没一口的喝啤酒。陈慕周也吃得差不多了，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又重在沙发上坐下了，习惯性的抬腿想把脚伸桌子上，才发现满桌的菜，顺势便躺沙发上了。他十多天没躺床上睡一觉了，搁公司忙的晕头转向，累了就趴桌上眯一会，这会刚躺下就要睡着，就听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陈哥，当心别着凉了。”
　　陈慕周迷迷糊糊的向他看去，觉得有些眼熟，好一会才想起来，好像叫连哲来着，是卓竟航那一群里的，家里也是一大官儿。他记得他好像喜欢卓竟航来着，看来是钓上了，否则卓竟航也不会走坐给带着。只是刘月呢？她不是费劲心机才得到卓竟航么，怎么会让给别人，而且这小豆芽菜能是她对手？刘峻不为他妹妹难过，还和卓竟航形影不离？真是怪事，他想不通索性也就不想了，只含糊的朝连哲道：“没事。”
　　一人突然开门出去，不一会又进来，陈慕周也不想去看是谁，只盼望着他们早点吃完，他好回去睡觉。
　　不一会身上一暖，陈慕周看看是自己的大衣，便不介意了。眼也不睁道：“谢谢。”
　　好一会头上的人才说道：“你倒学会道谢了。”声音低哑，听不出情绪。
　　陈慕周困得谁也不想搭理，“嗯”了一声便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