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命运苟且的我们》伊逢

3、第三章

　　chapter 3：
　　宋白杨领着温晴潇找到了他的车，把她的东西放在后备箱，然后为她打开了副驾驶做的车门。可温晴潇看他一眼，打开了后排座的车门，自顾自上去，坐好，宋白杨也只得关上门。两人的距离，便是那两声关门的碰撞声的时间间隔，很近，却又很远。
　　“什么时候的拍摄？”宋白杨边开车，边问她。
　　“三点。”
　　“时间知道这么清楚，怎么会把地点搞错了。”仿佛宋白杨知道事情原委一样，对此事怀疑的很到位。
　　“······我记错了。”
　　他不语，但心里也大概有底，他从后视镜里看看温晴潇的表情，叹了口气。“没关系，幸好还来得及。”他说。
　　两人就这样一直沉默着在车里，连车窗外流动的街景都仿佛僵在那里。车麻木着向前。
　　只在下车时，温晴潇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当什么总监？”
　　宋白杨答：“我毕了业就过来了，一年多了吧。”
　　答非所问。

　　好在模特碰上了堵车，两人也算没有迟到。岳芝筱看到温晴潇和宋白杨一起出现，赶忙跑过去，说：“欸？宋总监您的日程今天下午不是写的是去和主编面谈吗，怎么现在来这儿了？”
　　“我取消了，和主编沟通过了。这是今天上午的事，你是我的助理应该知道啊。”
　　岳芝筱笑容有点僵硬，说：“对不起，今天上午摄影师温小姐刚来杂志社，噢就是您身边这位，我光顾着给她当向导了，这是我的失职·······”
　　“我看你是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好了。”宋白杨冷冰冰地打断她，这让棚里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温晴潇倒是在一旁冷眼看着，心底说不上是幸灾乐祸还是不服气，五味杂陈。她又庆幸有人能看明白这些早该看明白的，又怅然感慨这个看明白的竟只是宋白杨，何况现在才看懂已经晚了。她想知道在她逃走的那段时日里都发生了什么，但是也因为害怕而刻意躲闪着现实，怕知道了之后会后悔自己该死的好奇。
　　“······对不起，宋总监。我······ ” 岳芝筱倒没有感到很吃惊，可却还像是默默咽下了什么似的，声似蚊蝇，略带不甘地底下了头，像是个不愿认错的小学生。
　　“行了别废话了，去忙你的吧，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宋白杨说着压低嗓子，对岳芝筱的耳边轻语，“我不许你有除了完成工作以外的任何其他目的。我会盯住你的。”
　　岳芝筱抬眸，轻轻嗤笑：“岂敢。”

　　拍摄在模特和她的团队抵达以后开始进行。温晴潇只有在忙起来的时候不会是一副怅然和冷淡。现在的她大概是只有在拿起相机的时候眼神里是有着光芒的，仿佛她的相机是一杆机关枪，她一阵扫射着，扫射着外界，扫射着自己的内心。一旁的宋白杨一直看着她和她拍摄的呈现进电脑里的图片。
　　她认真的样子还是没变啊。他想。
　　只不过她现在的心太容易思绪纷飞了。

　　“今天先到这里吧，大家也都累了，去吃饭然后先收工吧。”六点的时候，宋白杨说。
　　温晴潇收拾着自己的东西，眼光一直瞟着宋白杨的方向，看他身边岳芝筱一直绕着缠着，像刺藤肆意地绕满了墙，最后把温晴潇的心脏勒紧，勒出的血滴像泪一样铮铮哒哒地流着。不是滋味，实在不是滋味。死要面子活受罪罢了，一直和自己的真实想法拧着来是在干什么呢？去把他抢回来啊，去把他旁边那个拦开啊，去把他拦在自己身后说“这是我的你不许碰”啊。为什么不呢？为什么一开始不呢？是因为，明白他是的心思吗？对啊，怕自己明知故犯，怕自己又令人厌烦。干脆不争取好了，因为争取了也不会有结果。破罐破摔吧，也不知道是他不值得自己还是自己不值得他。
　　摄影棚的灯灭了几盏，只剩温晴潇头顶上和走廊的还亮着。宋白杨没灭掉最后一盏，他在走廊等着，踱步，昏暗的灯光混着门窗缝里渗进来的夕阳余晖照的他的轮廓有些暧昧不清。岳芝筱走出来，看见他，笑了笑，手不自觉的扶一扶自己的单肩包，说：“还没走吗宋总监，要一起吗？回市东的话我正好顺路。”
　　“不用了。我还有事儿，你先走吧。”
　　岳芝筱笑着，对宋白杨眨了眨眼睛，说：“怎么，宋总监不愿意让我蹭你的车？上次特别期刊主题过审，我在Sue姐那里没少下功夫啊，就当报答我啦。”
　　宋白杨看了看她。其实岳芝筱可以说是很美艳的一个女孩子，尤其是她眨着眼睛笑的时候，像一个捧着蜜罐的小精灵。但宋白杨不喜欢甜食，与之相比他更喜欢清苦香的茉莉，制香也好煮茶也好，他喜欢的那个香气哪怕散了但是还是会沾在他的衣角和脑海，他不会忘，茉莉也会一直陪着他。
　　他转而拿出手机，一边点着一边说：“那这样吧，我帮你叫辆车，就当我嘉奖你工作优秀了。”非常具有绅士风度的举动，最能让人产生距离感。
　　岳芝筱不傻，她知道今天她这是她的最佳收益了，不甘心但是只能欣然接受。于是她挤出一抹更灿烂的笑，说：“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先走一步。”说罢下楼，灯在她在她的身后面亮着，她的脸陷在了阴影里。她坐在车里，揉着自己笑僵的脸颊，感慨道，自己笑的再好看，也比不上人家一脸冰冷的臭气啊，笑给他看，他却一眼都不看，真不服啊。

　　宋白杨见温晴潇还不出来，便折回屋里去，看见温晴潇一个人在那里，也不知道是在布景还是在干什么。他走到她身后，问：“你这是在干什么？”
　　温晴潇被他吓了一跳：“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没人了。”转身一看是他，目光收了收又转了转，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宋白杨却占了主动的地位，一直是他在尝试着用各种钥匙打开他和温晴潇锁闭已久的装满着那段香气的匣子。他问：“不好还意思啊吓到你了，怎么还不走啊？”
　　“我，整理整理东西。”
　　“是啊。那你这，看着像在布景啊，是有什么别的拍摄想法吗？”
　　“也没有，随便摆摆。”
　　“有什么新想法你就说，这是工作，不必拘束。”
　　“我跟宋总监不能不拘束。”一句话锁了整个聊天进冰柜。

　　宋白杨抿抿唇，头垂下一两个角度，又抬眼看了看温晴潇，看着温晴潇把自己摆的一些东西匆匆忙忙收起来。他终于把她拉住，说：“你还生气吗。”
　　温晴潇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宋白杨，把他的手轻轻甩开，说：“其实我没什么好生气的，都过去这么久了。”
　　宋白杨点点头，被甩开的手张了张，伸进兜里又拿出来。可又听见她说：“但我没有原谅你，从来没有。”
　　这大概是为什么她一直像一个冰箱一样了。
　　“我不期望你原谅我，你只要不生气就好了。”
　　温晴潇深呼了一口气。
　　“那你刚刚是在布景吗。”
　　“······是。”
　　“和我说说吧，什么想法。”
　　“我，和你说什么，一点随便的的想法。”
　　“我是艺术总监，你不和我说和谁说。”宋白杨后背往架子上依靠，双手抱胸，下颌微微一台，眼神略带傲娇。然后那个架子松了一下，他趔趄了一下。温晴潇绷着脸上的肌肉，忍着不笑。
　　宋白杨看温晴潇嘴角微微勾了一下，心中一喜，忘记了自己想耍帅但不小心人设崩塌的尴尬，笑了两声，接着和她说：“真的，和我说说吧，你的想法。”
　　温晴潇看了看他，把东西又重新摆回去，“我想了一个适合这次的主题，然后在搭配着这次的模特排了一个背景，我感觉今天拍的，说实话我真的不满意。”
　　“哪里不满意？”
　　“具体的点说不上，就是整体上不满意。感觉模特和周围的背景气场不合。”
　　宋白杨笑着说：“你压根儿就看不上这个模特呗。”
　　“她耍大牌归耍大牌，气质和身材还是好的。我的意思是她不适合这次的主题。”温晴潇纠正道，转而又一说，“不过她确实挺不招人待见的，拽什么啊，更厉害的腕儿又不是见过。”
　　哈哈，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啊，有什么说什么。
　　“那你说说，你想怎么办。”
　　“一，换主题；二，换模特。后者我认为不太实际，因为模特我听说是主编费好大劲请来的，如果换掉会首先不讨主编的好儿，其次还会败坏杂志在澳洲的人缘儿，得不偿失；所以如果条件允许，换个主题吧。”
　　宋白杨头偏了个角度看着温晴潇，他浅笑着，想，王叔再怎么说她会被生吞活剥，只有他自己知道，她其实聪明得很，再加上他保护着她，没人敢把她怎么样。
　　“好啊，换吧，按你想的来。”
　　温晴潇有点诧异，她没想到宋白杨能这么爽快就答应：“你还没问我什么样的主题呢，就这么答应了？你这个总监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不是不负责任，我信你。”宋白杨看着温晴潇的灼灼的目光让温晴潇有点恍惚。我信你，我信你，我信你······温晴潇在心里念了好几遍。他信我，他就是太相信我了，相信我说没关系，相信我说我很好，相信我说我一个人可以，相信我不会离开他，还相信我不生他的气了，我不想他那么信我，他从来没怀疑过我，从来没有害怕没有我。
　　她意识到她说了太多的话了，连忙收尾说：“那你同意换就换吧，需要我整理什么文案吗？”
　　“嗯，保险起见你回去做一个吧。我当一回恶毒老板，要你一晚上整理好，明早发我邮箱，账号我让助理发给你。”又突然拿出来手机说，“不如我直接发给你好了，你先加我微信吧。”
　　你这套近乎也太行云流水了吧。“不必了，我问岳芝筱要吧。”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名字念的不太令自己舒服，眼球滴溜溜流转着，“那先这样，我先走了。”
　　“这么晚了，一起来的就一起回吧。”
　　“我是被你逼着和你一起来的，回去就放过我吧。”她边说着边往自己的包里塞东西。
　　“天马上黑了，这边不太安全。”
　　“没关系的，我走了。”温晴潇说罢便走了。
　　出了摄影棚，宋白杨一直在后面不远处跟着温晴潇，跟着她一路走到最近的大路上，看她上了出租车，看着出租车远去，对着车的尾气挥了挥手，“拜拜，明天见。”他说。说完远路返回，开走了车。
　　其实温晴潇知道他在后面，她不知道该不该回头，该不该让他回去让他留步，所以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