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崽都养崩了》空旧

16、巫器

　　元凰干脆利落地一仰脖子饮尽了石碗中的苦苦水，见闻人雅还端着石碗发愣，不由推了推他，示意他赶紧动嘴。

　　闻人雅心中无奈，在元凰和一众巫族人直白催促的目光中，抿了一口。清冽甘甜的滋味炸裂在喉舌间，浓郁的生机一瞬间充盈肺腑。

　　是他想多了？

　　闻人雅扣住碗沿的手指微紧，垂了目光一饮而尽。

　　石碗被归回小姑娘手中的石盘里。

　　闻人雅拿出一张绣了云纹的软帕，递给元凰一张，自己擦干净了唇角边的水泽，环视一周，温声道：“多谢。”

　　目光扫过干干净净的碗底，老者摇了摇头，轻轻拍了下小姑娘的脑袋，面上乐呵呵的，“阿瑟，去把小淼、小燚叫来。”

　　名叫阿瑟的小姑娘很听话，看看闻人雅，又看看元凰，一溜小跑消失在了人前。

　　这边又彼此客气了几句，阿瑟就带着人过来了。

　　老者指着元凰和闻人雅，淡声道：“小淼、小燚，这是你们的救命恩人。”说完就阖上了眼眸，一副不问世事的模样。

　　巫淼、巫燚对视一眼，噗通一声膝盖叩在地上，伏身对着闻人雅和元凰就要磕头，被闻人雅及时阻止。

　　闻人雅手扶着巫淼、巫燚的胳膊，看似温和实则十分强势，“如此大礼，在下受之有愧。”

　　他清楚自己做了什么，没做什么，不至于去顶替莫须有的功劳。

　　巫淼、巫燚见闻人雅神色认真，也不再坚持，又看了眼元凰，确认她也无所谓，便齐声道：“二位恩德，巫淼（燚）牢记在心。”

　　闻人雅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手上微施力道将二人扶起。他正要退回元凰身边，忽地目光一晃，然后整个人软下了身子，被及时上前一步的元凰接住了。

　　闻人雅几乎是瞬间就意识到了不对，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着了道。

　　他压在元凰身上，咬了舌尖一口，疼痛让他勉强保持了片刻的清醒。

　　额上青筋暴起，闻人雅凭借非人的意志力才抬起软绵绵的手，攥住了元凰的手腕，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了几个字，“……快逃！”

　　老者离得近，见他竟然还有气力说话，不由得面色一变，比了个手势，周围的巫族人一瞬聚拢，将闻人雅和元凰团团围住。

　　元凰看了一眼周围的巫族人，他们本性淳朴，即使遭此大难，也并没有完全学会外界的尔虞我诈，因此此时大多很茫然，不知眼前的变故是为何。

　　只有一两个人面上的神情复杂。

　　掺杂了羞愧、诧异和惶恐。

　　羞愧于自己竟如那男女二修般恩将仇报，算计于巫族的恩人；诧异巫族圣药竟对元凰不起作用，惶恐惹怒闻人雅和元凰，遭到报复。

　　元凰收回目光，轻轻拍了拍闻人雅的肩膀，安抚道，“安心。”

　　等闻人雅彻底闭上眼睛，元凰无视巫族人诧异戒备的目光，一招手，宽大的能容下两三个人的芭蕉叶铺在脚下的地面上。她轻而缓地将闻人雅放上去。顺手理顺了他的衣襟袍摆。

　　然后站起来，迎上老者慎重审视的目光，信手指向不远处的奉香鼎，“说罢，用这个把我们迷晕是想干什么？”

　　巫神祖在上，难道我巫族真要亡族于此地？

　　老者看着在困神香下丝毫不受影响的元凰，心中涌上一阵阵绝望，他目光悲切，却仍不愿放弃一丝一毫的机会。

　　不着痕迹将三个小孩揽到自己身后，那是一个躲避防备的姿势，元凰见了，嘴角一阵抽搐。

　　她能察觉不出巫族没有恶意？要真想对她和她家崽崽做些什么，这群巫族人现在还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

　　她之所以不点破，放任巫族迷倒了崽崽，不就是想看看她们想做什么？

　　至于这副天要塌了的样子吗？她也没做什么吧！

　　突然小姑娘阿瑟挣脱老者束缚的力道，从他身后跑了出来。

　　她噗通一声跪下，深吸了一口气，尽量稳住颤抖的声线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害怕，“仙师姐姐……爷爷、爷爷他没有恶意的！”

　　她说完膝行到老者身边，拽住老者的袍摆，仰着脑袋央求，乌黑的眼珠渐渐氤氲开泪意，

　　“爷爷，伏贝哥哥救了我，他是好人！仙师姐姐和仙师哥哥是和伏贝哥哥一起的，他们、他们也不会有恶意的！我们、我们放了他们好不好”

　　元凰捏了捏手指，这怎么，还意见不统一？

　　现在分明不是他想对人家作什么，而是人家愿不愿意放过他们。老者对这个还没搞清楚现状的小家伙颇为疼痛。

　　巫淼、巫燚显然也不知道这突然的变化是为何，听阿瑟这么一说，也顾不得心里的那么点不对劲了，冲到前面挨着阿瑟一起跪下。

　　“爷爷，不管怎样，仙师的确救了我们一命。”他们扭头看了眼地上躺在芭蕉叶上的闻人雅和一边撑着下巴的元凰，对老者郑重道，“我们不能学那两个坏人，恩将仇报！”

　　老者看着面前的三个孩子，浑浊的眼里含着泪光，他连道三声好，低声道，“是爷爷想差了，爷爷不学他们。”

　　孩子就是巫族的未来，然后遭遇如此厄难，他们却并没有泯灭内心的良善，仍然知恩图报。
　　巫族就算今日灭族，也无愧于心了。

　　他转向元凰，“仙师，我族并没有恶意。”

　　“那碗苦苦水，的确是我族对二位仙师的感谢。里面所蕴含的特殊能量，仙师能感受得到罢。”

　　元凰微微颔首，指尖轻轻一动，跪在地上的三个孩子被一股力道托起。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齐看向了元凰。

　　元凰冲他们笑笑。

　　老者将这一幕看进眼里，微松了口气，继续道，“今日的确是我族一年一度的巫神节，这于我族是很神圣的大事，怠慢不得，小老儿不会拿它戏弄二位仙师。”

　　“为二位仙师祈福也是真的……”老者看向奉香鼎里即将燃尽的线香，“这是困神香，顾名思义，是连仙神也能困住的香。小老儿点它，一为敬奉巫神祖，一为迷晕二位仙师。”

　　老者语气平缓，似乎已经认命，“此事是小老儿、阿达、阿山三人一手策划，其他族人对此俱都不知情不。”

　　“族长！”周围的巫族人面露困惑，显然很不理解老者为什么要这样做。

　　阿达和阿山就是之前那两个汉子，此时他们羞愧地低下了头。

　　老者自顾自说道：“虽然小老儿并非真的对二位仙师有什么歹意，但到底做出了此等举动，仙师如何处决小老儿，小老儿都无异议。只求仙师能饶过无辜的族人。”

　　得，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叫这小老儿说完了，她还说什么？

　　元凰懒得解释，那些东西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释清楚的。她绕过老者和三个小孩，往前走了几步，然后直接一挥手，哐哐当当一阵响，面前的空地上堆起了一座大山。

　　元凰抬了抬下巴，示意老者，“先去看看，还认不认得。”

　　这堆东西乍一出来，老者就感觉到了刻入骨髓的熟悉。只是碍于不清楚元凰是个什么意思才不敢轻举妄动，此时一得到批准，简直就跟什么似的，一下子蹿到了大山前。

　　他整个人趴在山堆堆上，这里捣鼓捣鼓，那里磨磨蹭蹭，枯如树皮的老脸兴奋得通红，一点儿也没有往日的迟钝，“这、这是巫器？”

　　他抱了满满一怀，转头看向元凰，眼睛里直泛光，就像个急于得到大人肯定的小孩子。

　　三个小孩和一众巫族人看得目瞪口呆，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元凰看得也是一乐，矜持地颔首。

　　元凰对巫族不含恶意，至少现在不。否则也没必要摆出这些东西，这可是连整个巫族都掏不出几个的巫器，还一掏就这么多。

　　而且，他有预感，这一堆绝不是普通的巫器那么简单，他能力低微感应不出什么，但还是能看出这里的每一件，都比巫族现存的巫器上附着的巫力浓郁了太多。

　　老者意识到这个，彻底放下心底的戒心，乐颠颠窜到元凰跟前，临到开口又意识到什么，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可怜模样。

　　“想知道我从哪里得到的这么多巫器？”她朝老者招了招手，老者听话地靠近，疯狂点头。
　　元凰不是喜欢卖关子的凤凰，她伸手指了一个方向，“喏，那里得到的。”

　　巫巫族人集体吸了口气，包括老者在内，无他，那是巫族人死后的埋骨之地，也是他们的禁地。世代相传，必须用性命守候的地方，哪怕是流尽最后一滴巫族人的血。

　　之前那男女二修无意探知巫族有禁地，曾出言说要去探索，结果得到了巫族全族的激烈反抗。那男女二修还需得巫族人，也不想完全和他们撕破脸，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巫族人眼睛开始充血。

　　怎么一个二个都这么急性？

　　元凰吹了口气，一阵清凉的风拂过，巫族人被迫冷静下来。

　　“这是你们的……巫神祖给你们的。”元凰斟酌了下言辞。